作者:临天
不然别说脊柱,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楚元辰丝毫不担心她,见她把“仗势欺人”这一套玩得炉火纯青,夸了一句:“有天份!”
这“势”本来就是给她用的。
盛兮颜对他笑了笑。
在良医指示下,担架快而不颠地被抬上了马车,程初瑜正要跟上去,盛兮颜拉住了她说道:“初瑜,你让人去把你用的香拿来。”
程初瑜脑子乱乱的,这会儿才记得还有香这回事,连忙吩咐贴身丫鬟回府去拿。
等他们到了镇北王府时,刚安置好韩谦之,太医就赶来了,来的是太医院里最擅长骨科的陈太医和董太医,
盛兮颜确认了韩谦之的心脉平稳后,就拔出了他身上的银针。
董太医迟疑道:“盛大姑娘,我等得把他的衣裳脱了。”
韩谦之伤在脊柱,需要把衣服完全剪开,才能更加仔细地检查伤口。
盛兮颜不擅骨科,留着也没用,就和程初瑜一起去了堂屋。
程初瑜焦虑地在堂屋里踱步,没多久,她的丫鬟也带着一个锦盒匆匆过来了,把锦盒呈给了程初瑜。
这个锦盒只有巴掌大小,宝蓝色,是锦缎所制,上头用金丝和银线绣着美人赏月图。
程初瑜神情复杂地把锦盒给了盛兮颜,说道:“就是这个,是武安伯夫人亲手给我的。”
盛兮颜打开锦盒,取出一点香放在掌心闻了闻,这香里掺杂好十几种香料,有她认得的,有些她也不识,更有价值一两千金的九凤香。
她闭上眼睛,慢慢分辨。
这些香味混杂在一块儿,和她在小佛堂里闻到的那卷盘香散发出来的气味非常像。
而在这些香气中,隐隐还带着一点点的腥臭味,腥臭味在这么多香料的掩盖下,几乎微不可闻,若非她嗅觉敏锐,又刚刚才在百草堂辨过十全膏,恐怕还真闻不出来。
盘香和熏香应该来自同一个地方,所以,沾到了这些混杂在一块儿的香粉味,很淡很淡。
至于盘香里头,是不是还掺着十全膏的腥臭,她是真想不起来了。
不过,毫无疑问,盘香果然有问题!
所幸后面用的盘香再没有异样。
“颜姐姐。”
程初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问道:“这香有问题?”
盛兮颜点点头:“对。”
她说道:“这香里可能有十全膏。”
她不能完全肯定,只是有七八分的把握:“十全膏会让人有瘾。一旦用过后,若是停下不用,就会头晕疲乏。”
所以,程初瑜会因为没有点香午睡,而头晕失神。
正要跟她细说,有小厮过来唤了她们一声,程初瑜心知是太医有了诊断的结果,她赶紧拉上盛兮颜,匆匆过去了。
第107章
这里是镇北王府,自己的地盘,盛兮颜也没那么多顾虑,和程初瑜一块儿进了内室。
楚元辰还守在一旁,他向着盛兮颜招了招手道:“你们过来一起听一下。”
盛兮颜见他的脸色,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果然,董太医说的和良医几乎相同:断掉的脊柱恐怕已经压迫到了脊髓。
若单纯只是脊柱骨折,好好休养,等骨头长好,还是能走能跑的,一旦压迫脊髓,必是会瘫痪。
程初瑜心弦因为太医的这句话,陡然崩裂,她瞳孔微缩,大脑一片空白,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嘴唇发白说不出话来,内疚和自责几乎快要把她淹没。
都是因为她!
是她的错!
是她害了韩谦之……
盛兮颜捏了捏她冰冷的手掌,向太医问道:“只是有可能压迫脊髓,是不是?”她强调的是“可能”。
董太医点点头,直白地说道:“从脉象上看,是。不过,不能完全肯定。”
再经验老到的大夫也只能从摸骨和脉象来判断,谁也看不到皮肉以下的骨头究竟怎么样,以董大夫的经验来说,十有八九会瘫痪。
这一点,盛大姑娘想必也能把得出来。
董太医他们刚到的时候,看到韩谦之身上的那些银针,就知道这施针之人,并不简单。
盛大姑娘会医术,而且医术不凡。
就算她不擅骨科,也能够从脉象上看出,韩校尉督脉阻滞,这是脊髓受损,半身瘫痪之象。
董太医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不过,具体如何,还需要等韩校尉脊柱的骨头长好后再看。”
“也就是说还有希望。”盛兮颜笃定地说道。
她并不只是为了安慰程初瑜,而是她自己真得觉得,不能直接给韩谦之判了死刑。
她小的时候,曾听外祖父说过,大夫可以救人,最终病人能不能好,也是要看病人自己的,但凡求生欲强烈,往往会有奇迹出现。
她相信韩谦之可以。
她看向了楚元辰,楚元辰也道:“韩谦之是三进三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区区脊柱之伤,又有何惧。”
他的神情没有一丝的犹豫,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她的心更定了,心中最后一点彷徨也烟消云散。
程初瑜抽泣了两下,止住了眼眶中没有滑下来的泪水,她终于稳住了心绪,咬了咬下唇,说道:“我去看看他。”
她走到榻前,看着晕迷不醒的韩谦之,问了一句:“太医,他什么时候能醒?”
董太医就过去与她详细说了:“韩校尉心脉虽弱,不过,很稳定,他现在昏迷是因为……”
盛兮颜收回目光,拉着楚元辰出去了。
楚元辰刚刚已经听太医说过一遍,这会儿也没有去打扰。
等到从内室出来后,盛兮颜把那个锦盒给了楚元辰,又把自己的一些猜测告诉了他,并说道:“阿辰,我怀疑熏香里掺了十全膏。”
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前几日,我在府里的小佛堂用的盘香里,也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楚元辰瞳孔一缩,手上猛地用力,熏香锦盒几乎快被他捏变形了。
楚元辰忐忑地道:“我去叫太医来……”
盛兮颜先是被他吓了一跳,随即她轻轻扬起了唇。她能看得出来他的慌张和不安,那个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楚元辰,因为担心她,所以害怕了。
她露出一丝笑,心里暖暖的,仿佛有一阵春风在心尖拂过,那些焦虑和烦燥,也随之渐渐散开。
“没事的。”盛兮颜的杏眸中是柔软的笑意。
她主动拉住了他的手,连忙道:“真的,我没事。”
她把事情的经过全都说了,一点儿都没隐瞒,然后道:“兴许是见我有了警惕,后面的盘香都没有问题。”
这十全膏再可怕,盛兮颜相信只是一点点的话不会有防碍,不然的话,闽州那里的商人也不会足足送了三个多月。
从初尝到有瘾再到离不开,是需要有一点时间的。
她素白的小手被他宽厚的掌心所覆盖,掌心中的薄茧磨着她娇嫩的手背有些有痒痒的。她说道:“我刚刚给初瑜把过脉了,初瑜的脉象并无异常,在头晕后暂时也没别的不适。”
这也就证明了,十全膏的影响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大。
“等明天,我再给她把把脉。”
十全膏是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一切都只能一步步慢慢来。
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别着急,我没事的。”
他眼帘微垂,浓密的眼睫勾画出一道完美的弧度,掩饰住了他眼中的惊涛骇浪。
盛兮颜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一下,说道:“太后……”
盛兮颜提到太后,楚元辰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我跟大哥说过了,一会儿,会有人拿脉案过来。”
像宫里的皇帝,太后,每三天都会有太医请平安脉,并且记录脉案,一些经验老道的大夫,光是从脉案上,就能够判断出脉案主人最近的身体情况。
如果从昭王把十全膏给太后算起,太后已经吃了两个多月,脉案上肯定能够反应出一些变化。
还是阿辰想得周道!
盛兮颜甜甜一笑,哪怕一句话也没有说,清澈明澄的杏眼里,也写满了信任。
她相信他!
这个认知让楚元辰心里酥酥的,抬手环住了她的纤腰,一股清雅如兰的甜香萦绕在鼻间。
盛兮颜下意识地靠在他身上,这种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是她上辈子奢求不到的。
楚元辰心口涌起了一股暖流,他闭了闭眼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了一下,手掌轻轻抚过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锦衣卫已经在查京里的洋货铺子了。今明两天应该就会有结果。”
近年来海贸盛行,京里头的洋货铺子不少,不过有锦衣卫出手,铺子再多,也能剖个清楚明白。
“一会儿,我们也去瞧瞧。”
楚元辰亲了亲她光洁饱满的额头,盛兮颜呆了一瞬,耳朵一点点染上了粉色,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在她的耳垂环绕,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他有些不舍地放开了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又退后了半步。
盛兮颜的耳垂还有些烫,她斜了楚元辰一眼,正要说话,外头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纪明扬冲进了堂屋,见楚元辰也在,连忙停下脚步,行礼道:“王爷,楚大姑娘。”
纪明扬本来正在演武场教骄阳和盛琰,一听说韩谦之出事,就急速赶了回来。
楚元辰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并道:“我一会儿去一趟程家,韩谦之这里你照看着些,需要人就去找我娘要。”
纪明扬难掩眼中的惊恐,整颗心都悬在了半空中。
行武之人当然知道脊柱骨折的严重性。
楚元辰微叹道:“韩谦之还没有醒,等他醒了以后,就把事情都告诉他吧。”
“告诉他?”纪明扬惊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应道,“是。”
韩谦之不是一个柔弱没有主见的人,与其瞒着,让他各种猜测,不如全盘托出。
就如在军中时一样,王爷从来不会瞒着他们战事的险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