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对卫修他们来说,一样是被利用,为什么不冷静下来,挑选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呢。
卫修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该被过往所束缚。
“卫修。”郑心童正色道,“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你有什么条件大可以开。”
“只要我郑家办得到的都行。”
盛兮颜听得脑壳都痛了,忍不住出声道:“嫁庶妹?”
郑心童没有理会她,只向卫修接着道:“你也该仔细想想,为往后想想,不要逞一时之气。”
她的字字句句都是意味深长。
只差没直说,等到楚元辰目的达成,他和池喻就没用了,他现在得罪郑家值不值得。
盛兮颜笑了:“郑二姑娘,别说是嫁庶女了,就算你嫁过来也没用。省省吧,郑家早晚是抄家灭族的命,也就别连累别人了。”
郑心童猛地回头去看她,那一瞬间,她目光中迸发出来的阴冷掩都掩不住。
“盛大姑娘,这件事与你无关。”郑心童冷笑一声,嘲讽道,“怎么,你对卫修这般在乎,难道是你自己想……”嫁
盛兮颜抽出鞭子,毫不犹豫地向她挥了过去。
她学骑射几个月,别的没学会,抽鞭子还是挺拿手的。
对嘴上不干净的人,说什么都没用,抽几下就好。
郑心童惊得花容失色,没想到她一言不和就直接动手,所幸这一次护卫反应及时,拦在了她的身前,鞭子带起的劲风把她的面纱掀飞了起来,露出了脸颊上那道还没有愈和的伤口。
“郑姑娘,慎言。”卫修声音更冷了,“郑家的庶女,我不要。”
郑心童咬了咬唇,近乎难堪地问道:“那我呢?”
卫修想也不想:“不要。”
郑心童的脸色剧变,脱口而出道:“卫修!”一种难言的羞愤涌上心头,脸上涨得通红。
卫修向着盛兮颜说道:“姐,我们进去吧。”
姐?
郑心童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她慢慢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卫修喊了盛兮颜一声“姐”?!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他们俩……
郑心童怔在了原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公堂。
郑心童平息了一下呼吸,也快步跟着走了进去。
汪清河早已经由人转交给了京兆府大牢,如今他们一到,京兆尹就立刻升堂问案。
在一声“武威”后,卫修作为苦主,再一次详说了自己诉状:告汪清河为报私仇,杀人灭门之罪。
卫修拱手道:“学生是卫家唯一活口,我卫家上下,包括我父母和两个老仆皆都死于汪清河之手,请大人明察!”
然后,就把汪清河杀人的经过,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这一天一夜,京兆尹早就已经想得明明白白,无论是萧朔还是郑重明,全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与其左右摇摆,两边都不讨好,倒不如从头到尾只靠向其中一方。
毫无疑问,傻子才会舍萧朔向郑重明呢。
京兆尹自觉自己并不傻。
京兆尹的态度毫不动摇,他拿起惊堂木,用力敲了一下,质问道:“汪清河,你可知罪?”
汪清河冷笑道:“本将军何罪之有?”
京兆尹一派正气地说道:“来人,把血指印拿去与汪清河做比对。”
卫修从怀里拿出那张血书,递给了衙役,衙役就拿到了汪清河面前,然后示意他抬起手。
汪清河一声嘲讽地冷笑,缓缓抬手,然而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血书时,立刻变掌为爪,一把从衙役的手中抢过了血书,刷刷撕成几片,随手一扬,碎片全飞落到地上。
他发出猖狂的笑声,仿佛在说:老子就在这里,你们能奈我何?
京兆尹脸色大变,差点以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自己的脑袋就要“挪一挪”了,卫修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封血书,说道:“那张是假的。”
汪清河:“……”
盛兮颜“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就知道,弟弟谨慎着呢,这封藏了这么久的血书,又岂会随随便便交给汪清河。
“陈大人。”盛兮颜声音轻脆地说道,“我想也不需要比对了,”
“汪清河故意毁灭证据,这就是心虚!他都心虚了,那肯定就是有罪的,大人可以定罪了。”
京兆尹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汪清河当着本府的面公然销毁证据,理当视为证据可信。”他轻咳一声,说得理所当然,“《大荣律》也确实是这样说的。”
汪清河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世上还有人这么睁眼说瞎话的吗?当自己没看过《大荣律》?
“本将军……”
汪清河开口就要反驳,想好了一肚子话,结果,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颗核桃,打在了他的喉咙上,把他所有的质问全都打得吞了回去。
汪清河发出一声闷哼,用力咳了几声,脸都咳得胀红了。
汪清河冲楚元辰怒目相视,他强忍着喉咙的疼痛,放开声音说着:“本将军无罪……”
他声音极为含糊,几乎听不清楚,而他每说一个字,喉咙就像是有刀子在割。
盛兮颜看了一眼手上还把玩着几个核桃的楚元辰,笑眯眯地说道:“陈大人,汪清河说他认罪了。”
郑心童终于听不下去。
自己还在这里呢,他们就当着自己的面胡说七八道?!
郑心童粉面含怒,恼道:“我舅父说他无罪。”
盛兮颜瞥了她一眼,笑道:“哪儿来的闲杂人等,你是汪清河请的讼师吗,若不是,就别留着了,赶紧出去,陈大人还要审案呢。”
郑心童强忍着心里的恼恨,只对京兆尹冷声说道:“陈大人,你这是要罔顾律法,包庇到底了?”
京兆府尹大义凛然地说道:“郑二姑娘所言差矣,本府亲耳听到,汪清河说他认罪了,他承认了为报私仇杀害卫家上下满门。”
郑心童呆住了。
她打从出生起,就没见有人这般指鹿为马的!
京兆尹脸色未变,又说道:“不止是本府,堂上所有人都听到了,本府为官多年,清正廉明,当然不会行那等屈打成招之事。”
师爷跟着说道:“大人,汪清河确实已经认罪。”
衙役们也跟着纷纷应是,一时间,让郑心童都有了一瞬间的错觉,难道说,舅父真得认罪了?
这么一想,她又赶紧甩了甩头,告诉自己说别被他们给糊弄了。
汪清河的面色青白难看,喉咙就像是被刀割一样的痛,说起话来连他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咳咳。”
他喉咙痛得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尝到了有苦难言的滋味。
他知道,自己十有八九会被定罪,无论是杀人,还是私吞赈灾银子,又或者是这次擅动禁军,全都是死罪,可就算这样,至少也该等到三司会审,一年半载,才能定他的罪,绝非他们这样信口开河,儿戏公堂。
“我……我无罪。”
他拼命的挤出声音。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发音依然含糊,可说的慢,也能勉强听出来。
盛兮颜笑眯眯地说道:“大人,他说他认罪了,愿意伏法。”
京兆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画押吧。”
郑心童脱口而出道:“你们颠倒黑白,我要去告……”
她刚想说要去告御状,结果就想起了皇帝已“病重”,朝堂正有萧朔把持,心里不由一阵凄凉。
是啊。她能告到哪儿去?
她再一次意识到,他们一家不过离开京城大半年,一切就都天翻地覆了。
曾经,谁敢在她面前这般行事。
曾经,谁又敢这样瞧不起她。
郑心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骄傲和自尊,正在被人一点一点的打破,已经像是一块就要碎掉的琉璃一样,裂纹密布。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诉,郑家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郑家了。她也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在京城中说一不二了。
郑心童心底一阵晦暗,怒火中烧道:“京兆尹好大的官威,你这般行事,我郑家绝不会罢休的。”
她说着,目光不由地又停在了卫修的身上,强忍着被拒绝的难堪,又一次说道:“卫修,我的提议,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卫修:“不要。”
卫修的嘴角不知不觉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知道,自己手上的证据其实并不足以让一个朝廷三品命官定罪。说是血指印,可又谁能证明血指印不是自己随便印上去的呢。
若是真按《大荣律》来审,怕是要费相当大一番波折。
而现在……
他似乎有些明白姐姐的话。
当初,汪清河能够以权势压制人,让他和池喻生生把这份仇恨忍下两年,那么现在,就也让他尝尝,当权势不如人的时候,被压制的有苦说不出来的滋味。
汪清河杀了他爹娘的时候,他们无力反抗,而现在,轮到他了。
他和池喻对视了一眼,池喻正看得有些目瞪口呆,池喻昨天一晚上没睡,写了好几张纸,想了一肚子的话,要跟汪清河在堂上对供的,现在还没轮到他说一个字,就好了?
郑心童的贝齿轻轻地咬了咬下唇,向汪清河说道:“舅父,你别担心。”
汪清河用力点了点头,指指自己的喉咙。
“我知道了。”说完这句话后,郑心童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还没等她踏出公堂,又听到盛兮颜笑眯眯地说道:“陈大人,汪清河都认罪了,还是赶紧画押,赶紧判吧,守在汪家的东厂番役们也累的很,这都守了一天一夜,还是让他们赶紧抄完抄紧回去吃口热乎的。”
她这话一说,坐在上头的京兆尹不由抖了抖,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立马应道:“是是。”
啪!
他敲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堂下汪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