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这么儿戏的审案,郑心童简直听不下去了,她加快脚步,走出了公堂。
外头的天色阴沉沉,让郑心童有些憋闷,连气也喘不上来。
“姑娘。”丫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我们要回去吗?”
郑心童点了点头,说道:“回去吧。”
郑心童的神情已经冷静了下来,她翻身上马,一拉缰,策马奔去。
一回到府里,郑心童直接去了郑重明的书房,而这时,郑重明正听一个禁军校尉回禀昨日的经过。
郑重明几乎是一夜未眠,都在等着消息,若是一切顺利,汪清河就会立刻发飞鸽传书给她,可他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
直到早上,才听说汪清河已经被楚元辰拿下,带去京兆府。
而他的人,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
见女儿进来,他示意她先坐下,又接着问道:“然后呢?”
前来回禀的是汪清河在禁军中的心腹,他一五一十地说了经过,他只知道汪清河带兵进了山谷,然后便是一阵厮杀声。
“末将在山谷附近守了快两个时辰,才看到镇北王府的侍卫押着汪副将出来。”
“等他们走后,末将进山谷探查过,在山谷的后半段,临近谷口,有大片大片的鲜血残留,山林里也有土地被翻动的痕迹,末将挖了一下,底下掩埋了禁军尸体,战场痕迹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镇北王一行只押解了汪副将,禁军还幸存了多少人,末将并不知道,也可能是从山谷的另一边出去的。”
他说完后,就立在了一旁。
“这不可能!”
郑重明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这绝对不可能!
楚元辰只带了百来人出京,不可能轻易就全歼了禁军,还毫发无伤。
楚元辰是正月十五那日才得到皇帝的首肯,允其有三万人常驻京城,以北疆和京城的距离,这些镇北军最快也要下个月才能到,哪怕日夜行军快马加鞭,大军粮草甾重繁重,是绝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到达京城的。
除非……
郑重明断言道:“楚无辰私自在京囤兵!”
郑心童喜道:“藩王的兵权只在封地,楚元辰若是公然在京囤兵,就是死罪。”
不止是死罪,还是诛九族的谋逆大罪!
郑重明沉吟道:“就算楚元辰在京中囤兵,也绝对不可能多。”
畿驻扎着禁军三大营,就算萧朔在朝中一手遮天,禁军也不是他能插手的,这一点,郑重明坚信,直到如今,禁军也还是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从京畿到翼州,除了禁军和一些流匪外,绝无大军驻营。
可就算再少,楚元辰还是私自囤兵了,否则,汪清河不是酒囊饭袋,不可能败得这般轻易。
“爹爹。要动手吗?”郑心童问道。
她的意思是,是不是要公然以谋朔之罪拿下要楚元辰。
郑重明思来想去,指腹不住地摩挲着桌上的那块镇纸,轻轻摇了摇头。
不行。
楚元辰一向狡猾,理该不会留下这么大把柄,这里头说不定有圈套在等着他。
郑心童心急:“那舅父怎么办。”
真的不管他了吗?
郑心童说道:“若是不管舅父的话,楚元辰他们势必拿舅父作伐子,爹爹,你不知道,他们在公堂上有多嚣张。”
她又气又急地把公堂二三事跟郑重明说了一遍。
郑重明听得不住冷笑。
想当年,就连他做事都没有这般肆意横行过,现在别说是萧朔了,就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能不把他们郑家放在眼里了吗?!
郑心童说完后,心里还愤愤不平。
郑重明虎目微眯,克制着情绪,面露沉吟之色,郑心童没有打扰,耐心静待。这时,他派去盯着京兆府的长随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进来禀道:“老爷,京兆尹已经定了罪。”
郑重明神情一凛,下意识地问道:“怎么说?”
长随躬身,有些难以启齿,支吾了一下,才说道:“斩刑,三日后行刑。”
“三日后?!”郑重明撑着书案的手一用力,一杯热茶被他不小心带到,翻倒了下来,滚烫的热水撒满了书案。
郑重明根本顾不上这些,黑着脸确认道:“真是三日后?”
“是。”长随恭敬地禀道,“三日后在菜市口行刑。”
菜市口?!
郑重明的双手紧紧握拢成拳,手背青筋爆起,身体不由晃动了一下,满脸的震惊。
若说是判了死刑,他并不意外。
有萧朔和楚元辰掺和进来,死刑在所难免。
大荣的死刑除了罪大恶极的,都是在秋后行刑,罪大恶极至少需要三司会审,皇帝御批。郑重明本来想着,还有足够的时间救他,可是,三日处刑!大荣百多年,就没有遇到过这般着急的!
而且,还是在菜市口。
虽说,一开始让汪清河去伏击楚元辰,郑重明确实是打着,若有万一,不至于连累到自己身上的主意,那也是要万不得已的时候。
郑重明虎目微眯,克制着情绪,过了一会儿,他当机立断道:“童儿,你去一趟昭王府。”
郑心童面有疑惑,就听他沉声道:“昭王不是一直在等待时机吗……”
郑心童细细思索后听明白了。
“童儿。”郑重明正色道,“我们败不起,任何小心都不为过。”
郑心童点了点头,的确,他们输不起,这若输了,输的不止是身家性命,还是郑家满门。
郑重明又道:“时间不多了。”
他们没有时间再去一一试探。
郑心童断然道:“我去找昭王妃。”
赵元柔曾经数次来找她,想借着她,搭上他们郑家。当时她不置可否,因为昭王实在太蠢,难为明主,不过,现在,倒是能够拿来当作试探。
让昭王挡在前头,若是真能定下楚元辰的罪,可以趁乱借机救下舅父。
昭王又蠢又无用,比萧朔和楚元辰好对付多了。
若是不能,他们也没有损失,而且也尽力了。
郑心童知事态紧急,匆匆出了门。
她亲自上门递了拜帖,对赵元柔来说,郑心童会来,实在有些出乎意外,不过赵元柔也听说了郑家的事,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难怪郑心童要来找他。
郑家这是无计可施,决定要和她结盟了吗?
赵元柔在思考了片刻后,让人把郑心童带了进来,她理了理衣裳就要出去,就注意到,秦惟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赵元柔笑道:“怎么了?郑家服软了,你不高兴吗?”
她微微俯身,对坐在圈椅上的秦惟轻轻说道:“你别担心,我不会不要你的。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坐上这个至高之位吗?这个位置会是你的。”
“还有十全膏,也会是你的。”
赵元柔轻轻一笑,笑容极尽妩媚。
她手上的十全膏并不太多,所幸,派去闽州采买的人刚刚回来。
她觉得楚元辰他们真是愚蠢,只能短视的看到京城,以为禁了售卖就行了,闽州天高皇帝远,又岂会守这等命令。
赵元柔的眼神有些恍惚,当她第一次在京城的铺子里看到十全膏的时候,她几乎惊住了。她想着以她所知道的那些医理,这东西可以用作镇痛,本来是想暂且留着,日后等到时机适合,就交给周景寻,让周景寻用此立功。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用,是他们逼她的,是他们……逼她的!
赵元柔的目光沉了沉,出去见郑心童了。
第124章
两人原本就不太熟,赵元柔曾几次求见郑心童,都被拒之门外,就算她去“偶遇”,对方也是不冷不热,但很显然,她们都知道彼此的意图,所以一见面,没有多少生疏的客套就步入了正题。
郑心童直白地告诉了她,楚元辰擅自在京畿囤兵。
赵元柔怔了怔,脑子里立刻设想出了无数种可能,然后又用一种怀疑的态度看着她。
郑心童不偏不倚地任由她看,嘴上说道:“我爹爹判断,楚元辰就算藏有私兵,这私兵也不会超过一万人。至少在京畿不会超过一万人。这一次,萧朔为了扳倒我爹爹,已经让楚元辰拿出了最大的底牌。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若是错过了现在,等到楚元辰的三万镇北军一来,昭王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赵元柔问道:“那么郑大人呢?”
她的意思,郑重明是不是会和他们合作。
郑心童假装没听懂,含笑道:“我父亲一向忠君爱国。”
她没有再与她多说什么,起身拂了拂裙摆,温婉微笑:“王妃,我父亲只是让我来告诉您一声,以免昭王吃亏,其他的我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好是歹,王妃也与昭王商量一下吧。”
郑心童屈了屈膝,不等她相送,自顾自地就告退了。
赵元柔面色微沉,右手握拳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
她当然听明白郑心童的意思,这件事,郑家不会出手,至于秦惟愿不愿意动,就看他们自己了。
郑家是想把他们推到前头去,自己躲在后头,坐享渔翁之利。可就算赵元柔明白,她的心也平静不下来,这诱惑实在太大。
她已经拿到了太后盖了印的空白懿旨,诚王也拉拢了一些想要从龙之功的大臣们,还通过傅家让几个低阶武将俯首,唯一缺的就是时机,而且她也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
武安伯就快要回京了,一旦武安伯回来,这傅家就不是武安伯夫人说了算的,只怕整个布局就要重新来过。
时机可遇不可求。
因而哪怕赵元柔知道,郑重明是在利用她,她也挡不住这个诱惑。
她等得已经太久了。
这么久以来,哪怕她再如何努力地融入这个世界,所有的人也依然仗着身份地位对她屡屡挑剔,百般打压,不给她任何出头的机会。
她已经不想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