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墨歌
皇帝坐在藤椅上晃悠着，他的鬓发已然花白，因常年操劳，模样看起来比太后还要老。
“陛下，臣妾斗胆，也想同您说一件事，丰儿谨记陛下的话，那日之后比往日更加用功念书习武，但大梁曾经过主少国疑的灾难，臣妾担心。”
洛贵妃为难地向皇帝吐露自己的心声，为着这事，她一连几日未能歇息好。
陆百丰确实是乖巧懂事，可前朝那些盯着皇位的人，如狼似虎，大臣们只怕也不臣服。
“这件事朕近日也在考虑，丰儿么，暂且先让他跟着太傅好生学习帝王之道。不过朕今日想同爱妃说的，是另外一件事。”皇帝将提前准备好的匣子递给洛贵妃。
“陛下得了什么新鲜的字画要赏给臣妾？”洛贵妃看出是装画轴的木匣，笑着接了过去。
“还真被爱妃说中了，确实新鲜。”皇帝笑着抬了抬手，示意她打开看看。
洛贵妃好奇地开了木匣，里头收着的果真是画轴。
“看卷轴的纸，倒像是新的，不似旧物。”洛贵妃拿起卷轴，以为是被保存很好的画卷。
涂着丹蔻的玉手将画卷展开，洛贵妃看到呈现出来的画面时，“噗嗤”笑了。
“陛下是画给臣妾的？”洛贵妃观赏着画轴上的人像，“就是没有画完全。”
但很快，洛贵妃就察觉不对：“这画像上，不是臣妾，倒更像是……臣妾的外甥女？这笔触，也不似陛下您的，这幅画像陛下是从哪里得来的？”
唐婉悠与洛贵妃的样貌有几分相似，所以乍一看画上的人物，洛贵妃以为是自个，但细看就可看出两人的神韵并不相同。
洛贵妃偶尔会在皇帝写字作画时帮其研墨，她喜书画，对笔触有着超乎常人的记忆。
皇帝的画风，她记得自是清楚，这画上的笔触，并非出自皇帝之手。
洛诗柔心下隐隐有些不安，皇帝得了这画，又特地拿给她瞧，不会只是觉得有趣。
“这幅画是选秀期间，朕召见摄政王入宫想让他选正妃，他所画下的画像。”
“原来如此。”洛贵妃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有些懵地点了点头，“摄政王！”
洛贵妃惊诧地看向皇帝，总算反应过来：“那孩子，想要婉悠为摄政王妃？”
皇帝捏了捏眉心，最初得知陆时渊的心思时，皇帝的震惊不亚于洛贵妃。
“是，但丞相嫡女关乎着相府的势力，大皇子几个不是安分的，为唐小姐的安全考虑，他不愿让朕赐婚，这事托着也不成，所以想让爱妃找个机会，问一问唐小姐是否有意。”
皇帝之所以向洛贵妃和盘托出，有一层意思是为自家幼弟，也有另外的私心。
倘或唐婉悠对陆时渊无意，他兴许，可以立陆时渊为新帝人选。
皇帝琢磨着，幽幽道：“朕不便直接召见你那外甥女，所以还得劳爱妃你说和。”
之所以托洛贵妃，一来是确实方便，二来皇帝单独召见相府嫡女，目的如何不让人揣测？
“臣妾遵陛下旨意，回头臣妾会寻一个妥帖的机会，叫婉悠进宫来见一面。”
洛贵妃收起卷轴，犹豫地看向皇帝：“这画像，臣妾可否带回去？”
“也好，给你那外甥女瞧一瞧阿渊的一片痴心。”皇帝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皇帝的时间不多，尽管皇帝未特意叮嘱，洛贵妃也明白他想尽快敲定事情的结果。
当日，洛贵妃借想念家人为由，递帖子出宫，让姐姐洛诗柔带女儿进宫小叙。
母女二人没有多想，次日一早收拾好后，就坐上进宫的马车。
“臣妇携小女向娘娘请安，娘娘金安。”甫一进入内殿，洛诗柔就领着唐婉悠向洛贵妃行礼，两人虽是亲姐妹，但在宫中，礼数不可废。
“妹妹快请起，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久日不曾与家人相见，想同她们说几句体己话。”
第348章 脸颊发烫
洛贵妃扶起洛诗柔母女，面不改色地将殿内的宫人都遣了出去。
“娘娘这些天在宫中一切可都安好？臣妇听闻皇后娘娘病了，宫中的事由娘娘与德妃打理？”洛诗柔亲昵挽着姐姐的手询问她的近况，姐妹二人都未出嫁时，感情就非常要好。
“德妃能干，本宫不过是万事过一眼，就是辛苦了她。婉悠，过来给姨母瞧一瞧。”
洛贵妃与洛诗柔寒暄了几句，就将唐婉悠叫到自己跟前来。
唐婉悠温婉乖巧地走到洛贵妃面前，福身行了礼：“娘娘。”
“这孩子，样貌生得果真如洛神一般，你与丞相的优点，她全继承了。”
洛贵妃对这个外甥女很是疼爱，心想这般娇滴滴地美人，难怪摄政王喜欢。
“娘娘过誉。”唐婉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有来见姨母时，她才没那么讨厌进宫。
“妹妹，本宫有一件事，想问你们一问。”洛贵妃拉着她们母女坐下，逐渐步入正题。
“什么事？娘娘只管直言，臣妇自幼是跟着娘娘您长大，这又是私下，不必有太多顾忌。”
洛诗柔见洛贵妃要说正事，以为近日相府行事有什么不稳妥，也正色起来。
“摄政王已年至二七，还未娶妻，你们想来都知道。陛下昨日召见本宫，说起摄政王的婚事，王爷位极人臣，若娶大臣之女，你们觉得，京中谁的身份最为合适？”
洛贵妃所言，甚是隐晦，在其他场合说出来，洛诗柔母女不会多心。
可洛贵妃召见母女二人入宫见面，紧接着就说了这件事，两人一听就明白她话中深意。
在大臣之女众挑选正妃人选，谁能配摄政王妃的位置？自然是相府嫡女。
“陛下有意为婉悠与摄政王赐婚？”洛诗柔惊愕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自家女儿。
洛贵妃吸了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别过脸看向唐婉悠，肃然道：“本宫召你们进宫，就是为了问一问，婉悠对王爷可有意？这可以选，只要你对摄政王无意，事情就此作罢。”
说到这，洛贵妃便明白了皇帝让她来说和的好处。
这事只在私底下提起，回头就算唐婉悠拒绝，也于她日后议亲无碍，无人会知晓。
唐婉悠被洛贵妃看得脸颊发烫，红着脸呆坐着，双唇微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似乎，心底并不抗拒与摄政王成婚，甚至觉得这门婚事不错。
“这，这怎么成！王爷与婉悠之间差了十岁，算辈分，婉悠还该称王爷一声小叔，这桩婚事成了，日后见面都不知怎么称呼。”洛诗柔思绪乱糟糟的，说话也结巴起来。
想起那日摄政王送自家女儿回相府，还有此前宫宴上摄政王看似无意的为婉悠说话。
往日里的细节串联起来，摄政王对她的女儿似从许久之前就已经有意。
洛诗柔不禁觉得有些头疼，她身为人母，竟然没留心到这些。
“妹妹说的辈分的问题，其实不打紧，后宫中妃子也有辈分不同的，不讲究这些。要说年纪，摄政王是年长婉悠许多，不过二十七，人长得也属人中龙凤，不算很年长。”
洛贵妃觉得摄政王品貌俱佳，身份与外甥女也相当，只是腿不好。
“婉悠，这桩婚事旁的都好说，只看你是否乐意，还有王爷的腿……你都要考虑。”
到底是自己的外甥女，洛贵妃是承了皇帝的旨意，但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
经洛贵妃提醒，洛诗柔的重点才从摄政王的年纪，转到他不良于行的双腿上。
摄政王患有腿疾多年，纵有泼天的富贵与地位，她女儿并不缺，自家女儿嫁过去，着实有些受委屈。虽说摄政王其他一切都好，但毕竟不良于行。
“婉悠？”洛诗柔看向唐婉悠，就见她的脸仍泛着红晕，面露异色。
可唐婉悠又不说话，洛诗柔也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回答洛贵妃。
洛贵妃也是从少女的年纪过来的，哪里看不出唐婉悠对摄政王并不抗拒？
但这天家富贵，不是谁人都享地来，这其中，可有许多让人头疼的事。
“不着急，今日功夫还长，婉悠想不想四处走走？姨母让秋霜姑姑带你去玩。与摄政王的婚事，你慢慢想，等到要出宫时再告诉姨母你的抉择就是。”
见唐婉悠红着脸低头沉默，洛贵妃也不欲急着非要她当下就给出一个结果，言语间放缓了语气。
事关婚姻大事，陡然提出来让唐婉悠决定，确实是难直接想出确切的答案。
洛诗柔亦觉得可让女儿先出去走走，不想唐婉悠却在此时开了口。
“回娘娘的话，臣女不急婚姻之事，臣女回京的日子不长，还想多在父母身边待些时日。陛下觉得臣女可配摄政王，是抬举了我，我本不该有什么不满意。”
唐婉悠先表达这门婚事是自己高攀，紧接着才往下提出自己的要求。
“臣女对婚事看得并不重，真要成婚，也须得是两情相悦的男子方可，且臣女不希望未来的夫君纳妾或有外室，他的身边，只可有臣女一人。”
此番论调，洛诗柔已经听自家女儿说过，再听她只觉得合该如此。
相府的掌上明珠，不愁婚嫁，若婚事不是合乎她的心意，就是再富贵无极也无益。
洛贵妃参加选秀，被择进后宫，从来都成长于男人娶妻纳妾为最寻常不过的环境中。
乍听外甥女说这样的话，震惊地看着她良久，三人之间的气氛也跟着静默下来。洛贵妃沉思片刻，轻叹一声：“这桩婚事，看来是谈不下来了。”
洛诗柔神情凝重地看了眼自家女儿，看女儿的意思，对摄政王还是有些想法。
“王爷到底是亲贵，将来或许难免要纳侧妃或妾室，即不如婉悠的意，还是罢了。”
洛诗柔偏疼自己的女儿，唐正天只有一位妾室，她心里尚且不平，何况摄政王贵为王爷，为开枝散叶，后院少不了多添妾室，唐婉悠嫁过去也不会开心。
第349章 我们婉悠就算是老姑娘，也是漂亮如天仙般的老姑娘
“妹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唐家的女儿，婚事自然得万事胜意。”洛贵妃轻笑。
洛贵妃前头说的话中有话，洛诗柔没听出言下之意，只以为嫡姐说的就是字面的意思。
但唐婉悠听懂了。
洛贵妃那般意味深长，多半是皇帝向她透露过什么，将来的新帝人选，也许会是陆时渊。
摄政王只是摄政王，婚事还可自己做主，后院添不添人，他自己也可说了算。
可一旦登基为帝，陆时渊的后宫就不可能只有唐婉悠一人。皇帝纵要力排众议散尽后宫，也得面对着层层压力，对眼下内忧外患的大梁可谓分外艰难。
“母亲，姨母，婉悠流落在外多年，好容易回到父母身边，只想好生陪伴父母。”
与陆时渊婚事不能成，唐婉悠心里说不失落是假，但表面将情绪掩藏地极好。
“我自己也有些私房钱，若无合心意的人，在家当老姑娘也很好，婉悠不想在一个宅子里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困于一番天地，累的很。”
说罢，唐婉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不是心胸宽广的女子，做不来事事容忍的贤妻。
眼见唐婉悠往下说着，心绪愈发低迷，两位长辈对这个话题也就点到即止。
既是不能成的事，没必要再多加赘述。
“我们婉悠就算是老姑娘，也是漂亮如天仙般的老姑娘，来，坐到姨母这边。”
洛贵妃一扫沉重的心情，笑着招呼唐婉悠坐到自己跟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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