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漠山
杨伊伊听罢飞快地往他木桶里扫了一眼,还挺大只的,满意地点点头。正和他点账时,有俩汽车驶了过来。
抬头间,车里后座上的女人和杨伊伊对上了眼,看着30多岁或者更年轻,细长凤眼高鼻梁薄嘴唇,整个人透着一股冷艳范,就莫名有些眼熟。
没待杨伊伊细看,卫明喊道:“姐,给你把黄鳝过到你的桶了。”
“哦。”杨伊伊收回眼神,看着桶里边令人毛骨悚然的鳝鱼,内心在哀嚎,为什么偏偏是用到黄鳝的方子,别的她都能对付,就是对这个习惯不了。
交接完鳝鱼后,卫明转身要走,杨伊伊急忙叫住他,“这几个饼子给你。”她早上特意多做了几个韭菜鸡蛋饼,就想着给卫明一份。
煎得两面焦黄的饼子碗口大,还冒着热气,用油纸包着,卫明一打开,就闻到了鲜香的味道。
“我……”卫明受她照顾良多,不知说什么好。
杨伊伊摸摸他刺刺的短发,嘱咐道:“趁热吃。”
“嗯。”
这时车辆刚好做完了进出排查登记,杨伊伊又和那冷艳女子眼神对上,这熟悉感是如此的强烈,杨伊伊忍不住说道:“卫明,你看?”
卫明不明所以,转过身对着汽车,问:“看什么?”
冷艳女子刚想喊前面的司机开车,“开……”车字被她骤然吞下,她指着卫明,颤抖道:“你是……小然。
“什么小然,我叫卫明。”卫明见女子盯着自己的表情很奇怪,不爽地回答。
杨伊伊仔细对比了一下冷艳女子和卫明的脸,有4-5分相像,如果卫明脸再多肉一点,应该有7-8分相像。
她就说怎么这么眼熟,现在看冷艳女人的反应,恐怕真有点什么关系。杨伊伊拉了一下卫明的手,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事对卫明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姐,你怎么了?”卫明很少照镜子,根本不清楚自己和女子长得有多像。
这时,车门打开,女子走了下来,她扑到卫明身边,就要把卫明往身上搂。
“你这人怎么回事?”卫明推搡着,往杨伊伊旁边躲去。这还在军区大门呢,这人不会是什么人贩子吧,他戒备地看着女人。
杨伊伊也伸手挡了一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请你先说清楚。”
女人听了杨伊伊的话,冷静了些许。吩咐司机先把车开回去,才和杨伊伊走到边边说话。期间她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卫明身上。
“我叫陈烟,我怀疑他是我丢失了14年的儿子。”陈烟指着卫明说道。
卫明听到她的话,紧皱着眉头,无端由的怒气涨上来,“你胡说,我明明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不然,为什么他从小会过得这么惨,除了被打骂还是被打骂。
陈烟刚刚就注意到他很瘦,可见他穿着整洁干净,就没有多想,以为他过得挺好。
现在听到他说自己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眼泪不由得就冒了出来。
她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说道:“我的孩子是14年前被人偷了丢弃的,他当时还不到一岁,我找了他许多年,依旧音讯全无。”
“他眉眼长得像我,腰侧有个小黑痣,我和爱人给他取名叫费然。”
卫明一开始还想反驳,他和陈烟长得不像,面前的女人看起来这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和他长得像呢?他明明听到许多次,别人骂他丑八怪,在流浪前,在流浪后。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太瘦了,瘦得就剩皮包骨。
可当他听下去听到陈烟说她的孩子腰侧有个黑痣的时候,他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腰,他那里确实有一个黑痣,像是天生的。
陈烟和杨伊伊都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陈烟当场崩不住眼泪道:“那个痣就在你摸的位置上,你是我的孩子。”
杨伊伊还有些疑惑,问道:“你的孩子是从哪里丢的?卫明就在这边流浪,为什么都没有找到呢?”
她不等陈烟回答,又去问卫明:“卫明,你是从哪里流浪过来的?”
卫明看看杨伊伊,又看看陈烟,说:“从浑县过来的,我在那边生活了12年。”
浑县离这里也就隔两个县,不是特别遥远的距离。
陈烟这时已经抽噎得快说不上话来了,她没想到她一直寻找的孩子就在眼皮底下,当初那人明明说她把孩子交给隔壁省的人带走了。
他们一直都往外搜寻,省内只粗略地找找后就没管了。
也怪他们,明明知道那人的恶意,还相信了她说的话。
“就在这里丢失的,他爸他爷爷都是军人,要紧急出任务,根本顾不上找他。”
那是多事之年,孩子丢失几天后,她公公和丈夫都要去执行军人的职责,她当时觉得天都要崩了,她的孩子被他的亲人放弃了,只有她,根本没办法找回他。
杨伊伊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看卫明和她的长相,加上种种巧合,卫明估计就是她的孩子。
“我原来有爸爸妈妈?”卫明呆呆地问道。
“你当然有。”陈烟再忍不住,把他给搂到了怀里。她找了10几年的孩子,在她打算放弃离开这里的时候,老天眷顾她,终于让她找到了他。
不久,有一个看起来不到40岁的男子和一个60来岁的老人匆匆赶了过来,她听到门口的战士喊老人喊司令,喊中年男子喊费师长。
这个老人就是晚会的致辞人?
杨伊伊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一家抱在一起,一时间觉得这世界太小也太梦幻了。
中午回到家的时候,她依然还有些恍惚。莫郁宁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想到事情这么巧,卫明居然就是司令家找了10多年的孙子。
他自然是见过费司令和费师长的,但是卫明和他们长得都不像,他像的是陈烟,而陈烟自他来到军区后,就没有见过。她常年不住在这里。
如果不是她这次恰好过来,如果不是杨伊伊让卫明送黄鳝,也许这家人这辈子就这么错过了。
“卫明真的是费然吗?”杨伊伊还有点害怕会搞错,那样卫明就太可怜了。
“司令他们会去查证的。”莫郁宁理解她的担忧。
“什么人能把司令家的小孩偷出来呢?”杨伊伊又问,她实在想不通。
“陈年旧事,不是我们该管的。”
杨伊伊嗯了一声,突然猛地站了起来,“黄鳝忘了拿回家了。”说着就要朝门口走去。
莫郁宁苦笑不得,把她给捉回来坐下,“黄鳝在院子里,刚刚司令让人送过来了。”
杨伊伊尴尬地笑笑,那可是卫明给她辛苦收的,是她付了钱的,当然不能弄丢了。
“司令会不会觉得我苛待卫明?让他给我大老远送黄鳝过来。”刚坐下,她又有些不安地问道。
“司令说改日会登门来感谢你,感谢你对卫明的照顾。”在把卫明接回家后,司令就找他了解了情况。
“哦~”杨伊伊拍了一下胸口顺气,不怪她就好。
第44章 莫营长,你会骑自行车吗?
费家。卫明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说了一下,说他从小生活在浑县下卫家村一户卫姓人家,小时候父母对他挺好的。
但是在他6岁的时候,父母生了个弟弟,然后他就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每天要干很多很多事,还吃不饱,穿不暖,稍微做错点什么就要挨打。
这种情况随着他长大,愈演愈烈,他甚至不能睡屋子,只能睡在柴房,每天就给一两个番薯,连果腹都果不了。
弟弟睡的软床,吃的是鸡蛋馒头,而他睡的柴房,连张木板都没有,吃的永远是番薯糟糠。
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同样是儿子,为什么对弟弟这么好,对他这么差?他去追问父母,他们听了不屑道:“就你也配和你弟弟比?你弟弟是心头肉,你就是那路边草。”
之后,对他更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他有向周围的人求助,但没有人愿意帮他,都跟他说他要知足。还因为他的求助,他差点就被父母给打死了。
就这样一直长到10岁,他偶然间听到父母说他是从村口捡回来的孩子,不是亲生的。
然后他熬到了12岁,熬不下去了,就偷了家里的钱逃跑了。逃到了澜县,就是现在所在的县。
一直在流浪,晚上住在破庙里,一开始破庙只有他一个人,后来来了个老乞丐,两个人就搭伙过日子,他去外面当小偷,老乞丐去讨饭。
直到老乞丐生病,遇到了莫郁宁和杨伊伊……
陈烟听他说这些的时候,哭到喘不上来气。费长明抱住妻子,眼眶同样红红的,就是费天青费司令这种经过各种大风大浪的人,也忍不住红了眼。
他这一生有过两个儿子,大儿子未成家就在战场上牺牲了,小儿子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生了娃,结果娃还没满1岁,就被他想不到的人偷走丢弃了。
老伴气不过,缠绵病榻不久就撒手人寰。
他和小儿子身为军人,选择了自己的责任去出任务去了,没能第一时间去找人。
儿媳妇因此和儿子起了嫌隙,常年分居不在家,整个费家,冷冷清清的,就剩他和儿子,平常都借口忙于工作,这个家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费司令看着费家唯一的孙子辈,语气比春风还要柔和。
“你们会不会认错人了?”卫明小声问道,声音充满了不安。他刚刚没说的是,他听到自己不是那户人家的孩子时,是高兴的。
他幻想过会有真正的家人来接他,可是直到他要逃跑了,也没有人来接他。他认命自己就是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难怪别人都不喜欢他,难怪没有人愿意帮他。
费长明还不敢去碰儿子,因为愧疚,也因为过于害怕这是一场梦,他指了指自己肉肉的耳朵说:“你的样子长得像你妈,但你的耳朵长得像我,不会错认的。”
他见到卫明第一眼,就有强烈的感觉,这就是他寻找10多年的儿子,一种说不清的血脉相连的感觉。
即使卫明长得没有一个地方像他和妻子,只要遇见他,他也不会认不出来。
卫明摸摸自己同样肉乎乎的耳朵,又抬头去看费长明的耳朵,他不知道像不像,但是很莫名的,他也觉得面前的中年男人和自己有血缘关系。
他红着鼻子,又开心又有些难过地问道:“我以后是不是就在这里生活了?”开心自己有个家,难过自己已经不太期待的时候才有个家。
“嗯,以后我们一家子在一起。”费长明看着儿子,又看看陈烟。
陈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深情地看着儿子:“妈妈以后都不会离开你。”
她这次是过来找费长明离婚的,被儿子的失踪折磨了十几年,她想和费长明彻底的结束,以后再也不要回来这里了。
没想到最后的最后,她的儿子被找回来了,那是不是说明,她和费长明还能再继续走下去?
卫明还一直拿着那几个油纸包着的韭菜鸡蛋饼,见事情说完了,他觉得饿,不好意思地看看旁边的三个人,吃了起来。
那饼早冷了,没有了一开始的鲜香,可卫明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得无比珍惜和香甜。
陈烟的眼泪又憋不住了,他的儿子怕是从来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
“妈去给你做饭。”陈烟踉跄地站起来,跑向了厨房。
等一家人吃过饭,陈烟带卫明去房间休息。
费天青和费长明走进了书房。
“你去打听一下那个捡到小然的家庭是怎么回事?”
说这话的时候,费天青一脸煞气。他的孙子被折磨了那么多年,他不可能轻轻揭过的。
“我知道了,爸。”费长明想到儿子说的话,脸上也黑沉一片。
“还有那个老乞丐,尽量给安顿好,小然看起来和他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