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王任性
在整支迎亲队伍前,仆人内心恐惧着赵东家,又因赵财搅乱,演技破绽百出、很是拙劣。
赵舍看出仆人心思不正,因此对他的回禀提前留有几分质疑。待仆人将那完全不可能的夸张消息说出口时,赵舍没有赵财预想中的惊颤慌急,而是冷着脸,充满镇定和不喜。
“一派胡言!”赵舍皱着眉,立即向赵财发令示意道:“将他拿下,待大喜之后,我亲自审他!”
“是!”赵财没料到赵舍会是这个反应,他乐见于此,后背一身冷汗得到解脱。
赵财趁仆人失神不注意、连忙捂住仆人的嘴。他高声呼喊叫来不远处的护卫,连忙将仆人押了下去。
赵财激烈的反应引起了赵舍的怀疑,赵舍心中一慌,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不可能的,一个傻子,怎么会寻短见呢?
赵舍转身朝白马走去,迎亲喜乐再次响起,热热闹闹接新娘去了。
……
骑在白马上的赵舍仍不认为仆人适才说的是真话。
他猜测,许是赵家亲族中仍有不甘心之徒,亦或是赵东家的安排。放出这样的假消息,无非是试探阻碍他。
他甚至仰头望天,颇有闲情地后悔为什么要那么早送走王采儿。王采儿走后,预想中的那场雪迟迟没有出现,如果不是那晚他情绪失控,本可以多留她几日。
不过,至少没让她遭遇阑县那场多年未见的大雪。一个多月前,漫天飞雪一夜而至,压垮阑县县内诸多百姓的房屋,附近村落接连上报有人员伤亡,一时间民怨四起,原本好好的大喜卦象突然就蒙了灾。
沈成材极重名声,不愿在此时候大张旗鼓地嫁女,沈成材越过赵家奏请太子,将两家婚期延迟。
彼时赵家请帖已发,许多商号东家和商行掌柜都已在路上。不知太子是何想法,赵东家接到太子口谕后虽并未发作,但却命赵舍处理大雪之事。赵舍以赵家的名义帮助百姓修缮房屋,施粥义诊,愣是将县府该做的事全抢了过来。赵家因此名声大振,如今外头都在传沈家高攀赵家,连岳丈都沾光占了便宜,将沈成材气得不行。
一直以来,赵东家都限制赵舍参与朝政之事,赵舍始终没有机会了解京城的情况。此事之后,赵东家对赵舍的处理非常满意,答应等赵舍与沈曼曼完婚、便会将赵家掌印传与他。
对于赵舍而言,今日成婚已经不仅仅是迎娶沈曼曼那么简单,他决不能让自己出错,任何事情都阻拦不了他。
赵舍压下心中片刻的不安,逼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谎报消息的仆人,将心思转回成亲上。
……
赵舍与沈曼曼拜堂时想的是王采儿,这令他倍感不妙。
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回事,越是逼自己不想王采儿,有关王采儿的事就越发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无可挑剔的妻子就在身边,他却对一个年长他五岁的痴儿念念不忘,以至于周遭热闹都变得虚无起来。
赵舍想到当年自己与王采儿拜堂时的场景,他是那么的落魄,以至于婚礼筹备都交到了爷爷手中。他们没有喜服,只有一段红绸牵着,他翻箱倒柜寻了自己最好最新的一件衣裳,交杯酒时还被王采儿弄脏了。
那时候,爷爷便惦记着给他们办宴,可惜、爷爷故去,他也没有给足王采儿名分。婚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作罢,爷爷九泉之下,恐怕也会怪他。
大喜的日子,赵舍脸上半点不见喜,越想越难受。
他突然意识到,草湖村的日子,其实也不全是坏的。
他想起自己蜷缩睡在床沿、冷极了也不敢抢王采儿被子,他竟不觉酸涩,反而有点想笑;他不想像个妇人般整日洗手调羹,但将火苗生起的那一刻,真真切切觉得欣喜……
赵舍猛然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煮饭,害王采儿病倒的事。她那么脆弱,稍有不慎就会病倒,可真吓坏了他。
赵舍开始后悔为什么早上没有向仆人追问清楚,王采儿前前后后走了一个多月,顺利的话应该到了草湖村,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家,待着习不习惯。阑县和睢宁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若是回程遇到大雪封路,她瘦弱的身子,拖延几日指不定就受了寒。
赵舍心越想越沉,险些连护送新娘的礼节都忘了,若非喜娘提醒,多半得当着诸多宾客的面走神出丑。
为什么偏偏要下人三个月才回禀一次呢?赵舍心急火燎,迫不及待想审那名仆人。
他自是不信对方的鬼话,可他担心王采儿是否遇到麻烦,光这一点就已令他无心客套周遭逢迎。
赵舍将沈曼曼送回新房,自己则需要在外头陪宴。他趁众人不注意,唤来赵财,吩咐他审问那名仆人,把草湖村的事情打听清楚。
角落里的赵财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被赵舍一唤,险些吓破胆。
赵舍现在表现得越镇定,赵财就越是害怕他知道真相后的样子。赵财不敢告诉赵舍,那仆人根本不用审,在仆人出现后,他截下了梅姨送给赵东家的信,已然确定王采儿的死讯。睢宁那边离得远,大概梅姨等人也没想到,赵舍延迟了婚期,刚刚好丧报撞上了喜事。
赵财也说不清,自己私藏着信,究竟是怕赵东家觉得忌讳,还是怕多一个人泄露给赵舍真相,引得赵舍发疯。
怎么就死了呢?
在赵家照顾多年、养得好好的人一分开就死了,如何让少东家不怀疑、不迁怒呢?
莫说少东家,就连他都怀疑过这里头是否有蹊跷,是不是和赵东家有关。但是他跟随过赵东家,知道赵东家孤傲的性格。若赵东家真想对一个痴女动手,何必遮遮掩掩安排她回家。
可赵财怕啊!
他是个外人,赵舍当局者迷,真能看得清、听得进去劝吗?
赵财哆哆嗦嗦的险些给赵舍跪下。
刚刚阻拦下人他还可以解释,如今截了信再不说清,少东家绝对要断他一个有意隐瞒。
就在赵财准备禀告之际,喜娘催促着赵舍前去迎客,赵舍没有注意赵财神色,吩咐完便赶着离开。赵舍一走,满头冷汗的赵财急急松了口气,他差点站不稳,身子往旁边一倒,多亏旁边仆人眼疾手快扶住了。
……
赵舍整个下午都在外头迎亲陪宴,他行事妥帖,在各商号面前不仅未显错处,还出手还击了试图找麻烦的商号,立了一番威风。赵舍继承赵家得赵东家应允,又历经十八行商行,管事们都愿意跟随他。
这大概是赵舍人生最风光的一天,这天里,天南地北、无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恭贺于他,就连太子都亲自备上贺礼差人送来。
赵舍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他莫名地游离在满堂热闹之外,旁观左右、索然无味。
赵舍几杯薄酒下肚,对往昔的回忆越发清晰。他迎着宾客们的朗笑,内心却苦涩明悟,他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今日大婚,在薛小安和赵舍之间划下一道明确的分界线。否认过往的人生,并没有令他感到喜悦;迎接崭新未来,也未能扶平他受伤的灵魂。
赵舍心绪烦乱,一时多喝了几杯。
黑夜,如期而至。洞房花烛夜,理应是大喜日新郎官最期待的时候。但赵舍却纵容醉意,步伐踉跄,在仆人的劝导搀扶下,多了几分借酒浇愁的味道。
在酒意的趋势下,赵舍的理性败于感性。他不想去掀开沈曼曼的盖头,不想跟别的女人交杯而眠。越是临近婚房,这股排斥感就愈加强烈。
他推搡着想要下人离开,不理解赵财为何迟迟未来回话。
仆人们不解赵舍之意,只当他醉得厉害,搀扶着想将他送入洞房。
正当赵舍与仆人僵持之际,突然有仆人闯跑进院,焦急禀报道:“不好了!少东家,不好了!有一队兵马报睿王旗号,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已经快到这里了!”
赵舍听言,微醺恍惚片刻,推开左右仆人,酒意顿消。
赵舍厉声道:“何人如此猖狂!”
“睿王世子冯宇瑄……”
来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铿锵有力。伴随着沉重的兵甲前行声,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涌入赵舍所在小院。
士兵兵分两路,左右包围着院子,声音的主人终于现身。来者背对院门,眉宇冷冽、气宇轩昂。他手持出鞘长剑,金鳞甲胄加身,人群之中闪耀夺目,颇有傲睨一切,横行天下的意味。
“久闻赵少东家大名。”冯宇瑄对赵舍摆出行礼作揖的模样,腰板挺直,很是敷衍。
赵舍与冯宇瑄眉眼相对,瞬间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敌意和杀气。
赵舍与赵家亲族斗了三年,几度生死危难。他并未被冯宇瑄吓退,反而愈发沉着冷静,分析起眼下形势来。
“去请东家。”赵舍俯身吩咐适才报信的仆人。
仆人颤颤巍巍不敢与兵马相迎,他向前移动试探,最终被冯宇瑄一个冷眼惊吓倒地。
赵舍见状,醉意上来,周遭气息不受控制地变得冷冽。
赵家作为本朝第一大商,与普通百姓、无名小卒大有不同。赵舍虽未经手京城事,可往来官员亦不下三品,多的是人对他恭敬。
赵东家之前向赵舍透露过风声,赵家对太子有主张,与睿王已然敌对。赵舍作为赵家的少东家,自然不能让自己随随便便败冯宇瑄一截。
况且冯宇瑄突然出现在此处,县府未曾收到任何消息。对方打着睿王的旗号,多半是私自调兵。赵家能有什么罪,是区区世子能一人独断的。
“世子此举何意?”赵舍压下愠怒,向冯宇瑄质问。
冯宇瑄大抵也没料到赵舍一个商人之子能有此气魄,他不知不觉握紧手中的剑。
父王的猜测果然没错,这赵家确实深藏不露,见他完全不显怯。赵家只怕已经投靠了太子,赵东家年迈,其子未来将是睿王府的最大阻碍。
但是冯宇瑄并不后悔。他明知阑县这一遭会是陷阱,但仍是忤逆了父王的意思,疾行赶往此地。
他不能放任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曼曼离开京城,他只当她想散心,私下偷偷派人照看她。谁知他安排的人早已被父王收买,探子压下阑县的消息迟迟未报。直到阑县大雪,沈成材上报太子,他才得知心爱之人即将出嫁的消息。
这一个月里,他不断反抗父亲,终于寻得机会偷溜出京。如今说什么,他都要带走沈曼曼。
冯宇瑄望着企图夺走自己心爱之人的赵舍,气氛变得越发剑拔弩张。他咬牙准备拔剑出鞘,好让这胆大包天的商人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住手!”正当此时,掀开头盖的沈曼曼从新房内出来,急急叫停了冯宇瑄。
冯宇瑄肉眼可见地敛去杀意,急切欣喜地呼唤着沈曼曼,道:“曼曼!”
沈曼曼疾步跑到冯宇瑄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想让人相信二人没有私情都难。
“我来救你了曼曼。”冯宇瑄着急地抓住沈曼曼,看见心爱之人穿着嫁衣却不是为了自己,心如刀绞。
“你这是做什么!”
只是冯宇瑄的这番深情,只换来沈曼曼一声无情的质问。
“我来带你走啊!是不是你爹和继母又逼你?曼曼你别怕,有我在……”
冯宇瑄话未说尽,就被沈曼曼猛地推开。冯宇瑄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曼曼,而沈曼曼只觉心累,气红双眼,恨不得扑上去将人狠狠打上一顿。
当年与赵舍退婚,沈曼曼被沈家抛弃、送去了尼姑庵。沈曼曼本就是个无欲无求的性子,在陌生的环境,更是兴不起与人争斗的心思。她并不觉得尼姑庵的日子苦,反而自娱自乐,颇为愉悦。
直到她无意间救下受伤的睿王世子。冯宇瑄容貌俊秀、才高八斗、气宇轩昂,是当下难得的君子。沈曼曼受其追求,不免也有些动心。但之后此人抛弃她骤然消失,一直到她跟随升迁的沈父进京,才发现冯宇瑄的真实身份。
沈曼曼性格又慢又软,平生最怕的就是麻烦事。她一听冯宇瑄身份,说什么都不敢再与对方来往。
可冯宇瑄总是将她的拒绝误解为赌气,认定她是气自己不告而别,一直纠缠她。冯宇瑄在京城身份炙手可热,翩翩君子多的是名门淑女追求。沈曼曼也因此沦为众矢之的,过得好不悲惨。
但始作俑者冯宇瑄并不这么认为,他总以保护着的姿态出现,一会替她教训一下这个,一会为她报复一下那个。
仿佛在冯宇瑄眼里,她就是个处处受气的瓷娃娃,离了他就不行般。
好不容易,沈曼曼向睿王陈情,借着投奔沈父的名义跑到了阑县,谁成想冯宇瑄又追来了。
沈曼曼如今对冯宇瑄是三分感动七分动怒。冯宇瑄在她眼里,就是个认死理的铁憨憨,她是喜欢他,但更向往自由,半点不愿参与京城是是非非。
她为求安稳真心想嫁给赵舍,沈父没有逼她,赵东家也难得不介意京城丑闻,愿意接纳她当儿媳妇,可是这些、现在全被冯宇瑄给破坏了!
冯宇瑄并不傻,她从沈曼曼责备的眼神中猜出她心中所想。冯宇瑄只觉头脑发昏,思及当初沈曼曼为救他一个饼撕下大半,冯宇瑄心中一痛,猛然出手打晕沈曼曼,弯腰将她伏于肩上。
“世子!”赵舍见状厉声呵斥冯宇瑄。
在场士兵佩剑尽数出鞘。
赵舍不知沈曼曼与冯宇瑄的过往瓜葛,却能从两人相处中,顿悟赵东家的用意。难怪赵东家会答应太子延迟婚期,原来是在京城挖好陷阱、等着睿王世子犯错。
赵舍对赵东家早已失望到极点,知道自己被赵东家算计利用,如同意料之中般,竟半分悲愤未显,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但即便他们达成了目的,也不能让冯宇瑄就这么将人带走,否则赵家第一大商的脸往哪搁。
“安阳公主点名要见沈家大小姐,本世子奉命行事,尔等谁敢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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