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安父:……
他也不爱给人批命啊!
还是安卉认真的回忆了一番,顿时大乐:“爹,咱们刚才在说?那个求子的单子。你不是说?求了庇佑之?后会破财吗?就那事?儿?,他可能刚好那时候进来,给听岔了。”
“好家伙!”安父都?惊呆了,“这?也能撞上?唉,那不是在说?你,我都?不认识你,咋知道?你家啥情况?我就算被人尊称为大师,那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我最擅长的是寻龙点穴,再就是能帮在世的人跟已故的先人沟通、求庇佑。那我不擅长其?他的。”
绸缎庄的少东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破财了。那我这?事?儿?有救吗?”
“你有啥事?儿?啊?不是,我真不会看相。”安父就觉得离谱,他两辈子估计就只看过一次相,就是以前住在昌平镇时,给那个他一直很讨厌的田大娘看了一眼,说?对方印堂发黑……但那是他胡诌的!
“噢噢!对对!”
那少东家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拿帕子紧张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当然也有可能是雨点子,毕竟他跑过来的时候,也没刻意去避雨。
在他那断断续续的解说?下,安家父女?俩总算是弄清楚了他家里的事?情。
是的,家里的事?儿?,而非直接是铺子里的营生出了问题。
因为安卉不爱上富贵大街这?种明显高溢价的地方买衣裳料子,比起自己上门购物,她更享受她家胖子哥给她送衣料子,甚至觉得胖子哥比她的审美更好,当然也有可能纯粹就是免费的东西比较香。
也因此,安卉其?实并不了解绸缎庄的情况。
根据少东家所说?,他家原本的买卖是做得很大,而且绸缎庄属于祖业,到了他这?一代,已经传承到第八代了。早些年?生意最好的时候,也曾在府城开了不少铺子,最多的时候有六家。
要?知道?,绸缎庄那可不是小?饭馆,像这?种只卖高端好料子的铺子,就不能开在普通的商业街上。他说?六家,估计是家家都?是地租极高的旺铺。
可惜,到了如?今,家里却只剩下了富贵大街这?唯一的一家了。
这?都?不能怪大环境不好什?么的,就是非常简单的,他们家没人才了。这?年?头的生意其?实要?说?好做也是好做,毕竟还没内卷到那个样子。但要?说?不好做也没错,毕竟找货源太?麻烦了,像一些贵重的东西,最好是亲自带领商队去采买。不然,真要?是随便让人带着银钱出门,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带着钱跑了?况且,哪怕带队的人是完全可以信赖的,也难以保证不会被坑。
他家的败落,就是从他爹开始的。
“大概是十?七八年?前吧,我爹刚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亲自带人去蜀中购买彩锦。没曾想却被人坑了,人家拿给他的是好料子,装货的时候他也仔细看了,没想到里头是不好的。”
这?还不是说?上层是好货,下层是凑数的,而是对方极为有心计的,每一匹布的前面是好的,展开到后面就不行了。但装货的时候,每一匹都?彻底展开也太?离谱了,尤其?是出货量大的时候。所以,这?年?头做买卖是要?靠人脉的,并不是上来就直接进行大额交易,而是需要?通过日积月累的交易后,才会提高进货数量的。
但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倒霉。那家其?实跟他们家绸缎庄交易很多次了,少东家的爹也不是一下子就独自领队的,而是跟了多次后,才独立接手商队的。
以前从未出过错,谁能想到他第一次独立领队,就出了那么大的一桩事?儿?。
后来,他们才得知那家因为分家的问题,早就已经分崩离析了。结果他们离得远,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儿?,就这?么撞上去了,愣是叫人坑了一大笔钱。哪怕后来,也报了官,也追回了一部分的赔偿,但损失还是不小?。要?知道?,他们既然不会在装货的时候彻底检查,那就也不会在半路上开箱检查。也就是说?,千里迢迢跑了一趟,运到家里才发现出了大纰漏。
那这?些损失怎么办?不光金钱损失了,还让自家成了府城的大笑?话。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家的绸缎庄开始走了下坡路。
“后来,但凡是我爹接手的事?儿?,甭管看着有多容易,反正最后总归得出一些什?么事?儿?。就这?么过了几年?吧,我爹心灰意冷了,他觉得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而我大哥当时也有十?多岁了,我爷爷索性开始培养我大哥。”
说?到这?里,绸缎庄的少东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安大师,我是铺子的少东家了,所以你都?知道?了吧?”
安父心说?我知道?什?么了?不是啊小?老弟,你是不是对风水大师有什?么误解啊?
幸好,可能外人对安父有所误解,但安卉不会,她直截了当的道?:“少东家你可太?看得起我爹了,他就是个垒坟头的,你问他别的事?儿?,他都?不知道?。”
“咳咳,这?叫做术业有专攻!”安父反驳道?,“况且,精通一门还不够吗?非要?我每一门都?学点儿?皮毛?啥都?懂的人有吗?那些神棍不就是每样都?会,哪样都?不精吗?”
“……我的意思是,我哥过世了。”少东家木着脸回答道?。
这?玩意儿?需要?精通玄学吗?但凡他哥活着,还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少东家这?个位置就不可能是由他来当。
明白是自己误会了的安父用喝茶来掩饰尴尬:“节哀。”
“也没多少哀,我是他过世后才出生的。”少东家继续解释着,这?事?儿?最大的问题是,他爹不靠谱的,本来他哥是由他爷爷来培养的,当然能培养出他爹这?种人才的爷爷究竟靠不靠谱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反正,在他哥意外过世后没多久,他爷爷也跟着撒手人寰了。而他出生的时候,家里就只有爹和娘了。
“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安父终于不尴尬了,他果断发问道?。
“这?不是我家已经没啥能耐人了吗?先前负责商队的大管事?上次雨季摔断了腿,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没办法,我爹只能自个儿?出门了,好在这?一趟不太?远。”说?到这?里,少东家脸色忽的变了,“可明明不太?远的,他为啥直到今个儿?都?没回来?他人没回来,也没人过来报信,我娘说?我爹这?人不能出门,每次出门都?会遇到祸事?,这?次怕是要?遭。”
安父:……
很难用言语形容安父此时此刻的心情,缓了半晌后,他扭头冲着安卉骂骂咧咧:“你看看人家!你想想你自个儿?!我出门在外,你就从来没担心过我!”
“那谁会担心一个专业垒坟头的风水先生呢?”安卉觉得自己冤枉死?了,连她这?种极度缺乏古代生存常识的人都?知道?,这?年?头出门在外最危险的就是做生意的人了。毕竟,多数人都?是脑子正常的,无缘无故人家也不会冲着别人动手,都?动手了还能不是为了钱?
再看看安父,浑身上下都?写了贫穷和晦气,哪个不长眼的会大劫他啊!
眼见这?父女?俩莫名其?妙的互怼起来了,少东家赶紧劝道?:“别别,要?不然安大师您先帮我算一卦?算算我爹到底这?一回又出了啥事?儿?啊?他都?有十?几二十?年?没亲自出门带商队了。”
安父斜眼看他:“专业不对口,你另找高明吧。”
然而,安卉还是给他拆台:“你以前不是也帮人算过吗?找我胖子哥的那一回。人家已经很惨了,你就不能就当帮帮老街坊吗?”
“嗐!你还真别说?!你别说?!”安父忽的恍然大悟,“搞不好他爹就是出门碰到你胖子哥了。”
第147章
——搞不好他爹就是出?门碰到你胖子?哥了!
这话简直就是振聋发?聩, 反正安卉是傻眼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她爹搞不好一直偷偷的恨着绸缎庄的东家,可转念一想, 她爹明明都不认识那少东家。当然, 认识老子?不认识儿子?的情况也挺常见的,问题是人家刚才已经做了自我介绍了。
再看绸缎庄的少东家,他也傻了。
见状, 安父就纳了闷了:“你咋也不说话了?咋了?你认为她胖子?哥啊?”
“大师您说的是钱大富钱老爷吗?就是钱氏商行?的东家大老爷?”绸缎庄少东家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我们家确实跟他有些?来往,大概是从五六年前就认识的。对了,先前您这铺子?的前东家要出?手,也是我爹告诉钱老爷的。只是没想到, 他后来又找了安大师您。”
哟, 这不就巧了吗?
当然也就更尴尬了。
假如人家完全不知道钱大富是谁,这事儿还?能圆过来。可眼下, 绸缎庄少东家明确的表示他认识钱大富,那就极有可能知道钱大富身上那个巨大的buff。
甚至照他这么说起来, 安家父女?俩还?曾经在不知不觉间?,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呢。
安父干咳一声,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神情淡定的说:“钱大富是个神人, 你别看他家祖产也不少, 但其实先前也不过是洛江县的一名?商人而已。几年前,他在洛江县都谈不上多少名?气,如今却是实打?实的洛江县首富, 还?把生意做到了府城里。撇开其他客观原因不提,他也是个人才了。”
这话就说得很好, 从未被灌过心?灵鸡汤的绸缎庄少东家瞬间?被鼓舞了,一脸的恍然大悟不说,还?猛点头称是。
倒是安卉……
她爹这话翻译一下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咱抛开事实不谈,钱大富的暴富真就是全靠他自个儿啊!
再看看眼前这个已经被她爹亲手熬住的心?灵鸡汤灌得满心?感动的绸缎庄少东家,安卉只犹豫了一秒,就决定给她爹留点儿面子?,今个儿就不拆台了。
就听安父又问:“你是想问个平安对吧?虽然我对卜卦也不是很精通,但如果只是问个平安,倒也没啥难度。你稍等一下。”
“那个……”绸缎庄少东家忽的开了口,很是为难的道,“我倒也不是很担心?我爹的安危,他虽然每回?出?门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倒是从来没有生病或者受伤过。我就是比较担心?、担心?他会不会……那个大师啊,我爹不会又破财了吧?”
安父顶着一脸无奈的表情看向他:“你爹有你这么一个关心?他的好大儿,可真是他的福气啊!这福气,都比得上我和钱大富他爹了!”
不过,好歹也是在同一条街做买卖的熟人了,再说这事儿确实不算难,安父最终还?是帮着卜了个卦,就是最简单的铜板问事。
按照安父的解释,像这种越简单的卜卦越是考验自身的能耐,而且铜板问事是什么都可以?问的,也多半都能给出?答案来,缺点自然也是有的——问事问事,给答案而不给解法。
“如果你下回?遇到有个卜卦的神算子?跟你说,你近来会有血光之灾,或者破产破财啥的,要你给多少两银子?才能破解,你直接转身就走。卜卦这事儿吧,问出?答案不算难,稍微有些?能耐的都能算出?来。但算出?来是一回?事儿,破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安父边卜卦边叨叨着,看起来是一点儿也不虔诚。
绸缎庄少东家倒是配合得很,边听边点头,只是听着听着,他又觉得不对味儿了:“那这玩意儿有啥用呢?问了结果,但不给解法?”
“那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结果?”
“想。”
难得碰上一个老实孩子?,安父想着不为难他了,赶紧算出?了结果来。然而,看着手心?里的铜板,安父却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这一下子?,绸缎庄少东家就僵住了,他神情紧张的看向安父,但后者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手心?里的铜板看。
片刻后,还?是安卉先熬不住了:“哎哟我的老爹啊,您行?行?好吧,好歹也是街坊呢,做什么吓唬人家倒霉孩子??”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绸缎庄少东家看着起码比她大个好几岁,她还?有脸管人家叫倒霉孩子?。
安父瞅了傻闺女?一眼,怼她:“你懂个球!”
这不迁怒吗?对,安卉也知道自己不懂,她上辈子?连星座算命都没折腾明白呢,确实懂不起这么高深的卜卦算命。但问题又来了,她不懂你也不打?算教,那怎么就有脸怼她呢?
没等安卉开口反怼,安父先开了口,但却是冲着绸缎庄少东家说的:“你能看懂吗?”
绸缎庄少东家果断的摇头,没有一丝丝的犹豫。
安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唉,我真希望你能看懂。”
“他要是会这个他就不会来找你了,白给你送钱吗?”安卉简直无奈了,这哪来的倒霉老爹呢,等下回?她的胖子?哥来,一定要让胖哥带走。
——给你给你!啊?你也不要?那就丢了吧!
没等安卉脑补完颅内小剧场,就听安父语气沉重的说道:“这个卦象的意思是,你近来有血光之灾。”
安卉:……
绸缎庄少东家:……
来,回?播一下,就播放前头那段安父教育人家少东家,该如何避免被江湖骗子?所?欺骗。
大概是意识到了气氛的尴尬,安父放下了手里的铜板:“那我不知道事情会有那么巧呢!哦对了,你刚才问的是你爹哦,那就不是你有血光之灾,是你爹!这下安心?点儿了吧?”
也是卦象太过于离谱了,安父一时间?竟是忘了对方问的是他爹而不是他本人。
但问题是,这个安慰真的能起到效果吗?
在懵了足足一刻钟后,绸缎庄少东家这才勉强找回?了说话的能力,他结结巴巴的道:“我、我爹有血光之灾?这不对吧,他以?前虽然每次出?门必定没啥好结果,可哪次也没真的出?过事儿啊!最严重的一次,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还?是一路上讨饭回?家的,可就算那样,他也没生病受伤啊!”
因为道理是这样的,本朝的律法还?是相当严格的,抢劫和杀人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罪名?,量刑的严重程度那根本就不能比。
还?有就是,光抢劫的话,很多时候官衙门是不在乎的,毕竟你也没啥证据不是吗?
但杀人就不一样了,管辖范围内若有命案未曾告破,那是铁定会影响当年的考评。甚至不止县官老爷,层层传上去,各个等级的衙门都会因此而遭到处罚。就拿梁曲县来说,十?多年前的甄家灭门惨案,当年的县太爷那是直接被降职了,后来历届县太爷都饱受压力。不过,在过去了好几届之后就无所?谓了,陈年旧案的破获率本来就很低,也没必要一直折腾下去。
甭管怎么说,命案那是绝对会受到衙门关注的。
所?谓人命关天,在本朝也是一样的。
可打?劫嘛,多半劫匪跟苦主都是无冤无仇的,人家就是冲着钱财或者随身行?李来的。真要是被抢了,十?有八.九只能自认倒霉,破获的概率是非常低的。当然,如果是镖局这种特殊的被打?劫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然而,一般的商队是雇不起镖局的,最多雇一些?打?手护卫。像这种,也会有人去官衙门报案,但多数还?是选择捏着鼻子?认栽了。
也正因为如此,当然还?有以?往的经验,反正绸缎庄的少东家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爹出?门还?会有血光之灾。要知道,哪怕上次他们家的大管事出?了意外,那也是因为马匹受到了惊吓,大管事从马上跌下来摔断了腿……
等等!
少东家赶紧把他家大管事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安父:“我爹会不会也是这样情况?惊马了?还?是说下马车的时候没留神摔了一跤?这也算是血光之灾吧?”
“不,这不算。”
尽管知道自己这话很是残酷,但本着职业道德,安父不得不出?声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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