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又年
然而甘霖还未至,大长公主突然进宫,同皇后商议,皇上在前朝为国事担忧,她们也当为皇上分忧,便由皇后娘娘下懿旨,召命妇进京,一同诵经祈福。
穆昭朝对这种事并没有特别大的意愿,再加上觉得大长公主此举甚是诡异,原本不太想去。但她到底刚成婚,又是郡王妃,倒不好缺席,最后也只能进宫,但在换好衣服准备出府时,被匆匆赶过来的莫青盏拦住,说是聂峋收到了长公主的消息,京中有变,让她先出去躲一躲。
备好的马车,到底还是坐上了,但穆昭朝没有进宫,而是直奔城门。
穆昭朝一行人刚出城,城门便缓缓关上。
大白天关城门,穆昭朝心头顿时一沉。
她本能地想要下马车,趁城门还没关紧,回城去,却被莫青盏及时拦住。
“王妃安然无恙,殿下方能无后顾之忧!”
穆昭朝担心聂峋担心的要命,但也知道莫青盏说的是实话。
她留下,只会拖聂峋后腿。
她不在,若实在没有法子的紧急时刻,聂峋的武功造诣,保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时间紧急,若被大长公主知道和宁王知道她已经出城,怕是会派人来拿她,她不能给聂峋添乱。
最后看了一眼只剩一条缝的城门,穆昭朝这才咬牙收回视线:“走。”
千算万算,没想到大长公主居然会联合宁王造反,这是原书中没有的剧情,但她已经提前隐晦地提及过宁王和宸王之争,聂峋早有准备,这次应该能安然度过……
马车出了城就往南走,同早就准备接应的人汇合后,又掉头往东,在一片密林绕了一大圈后,最后安置在了落霞山后山的一处农家小院。
当天下午,本该和皇后一起诵经祈福的大长公主,突然带着宁王出现在百官面前,当着满朝文武宣读圣旨,直言皇上已被逆臣宸王囚禁,侍卫冒死送出一道陛下的旨意,传位于宁王殿下。
满朝哗然。
原本的宁王一党自然当即跪拜新君,大呼万岁。
但其他人,并不认这道圣旨。
利益相关的宸王一党,最先对这道圣旨提出质疑。
紧接着就是保皇派的合理询问。
碍着大长公主的威望,在不知道真实情况下,保皇派初初的言论还算温和。
但宸王一党可就不一样了,大长公主宣的圣旨里,可是直接就把他们打成了叛臣乱党,那是要杀头抄家的!
他们直接就喝出了真相,大长公主和宁王才是乱臣贼子!
趁着皇上出宫,假传圣旨,还反诬宸王殿下,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宸王一党可太清楚了,他们拥立的宸王殿下,并没有在这个时候造反,造反的根本就是宁王和大长公主!
再一联想今日大长公主召集了京中命妇进宫,这是摆明了要拿家眷做人质。
反应快的宸王一党,马上就把猜到的真相大声喝出,激进者更是就地取材,扛着桌椅灯架当兵器,势要与乱臣贼子同归于尽。
还有人见形势不对趁乱要出宫。
但大长公主和宁王既做了此事,就是做了万全准备的。
这些人刚出了宫殿门,便被御林军给押了回来,不止如此还层层包围了大殿,不准任何人出入。
什么意思,登时不言而喻。
因为提前有了长公主送来的消息,聂峋这边派去的人已经探知到了呈祥寺祭天祈雨的皇上的消息。
宸王确实反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宸王以为自己有皇上在手上作为筹码,却没想到宁王联合了大长公主趁皇上不在京城时,假传圣旨,釜底抽薪。
只要大长公主和宁王动作够快,在皇上和宸王回京前尘埃落定,宸王也没翻身的机会。
宸王在这边收到宫里的消息,立刻纠集手下将领,‘护送’皇上回京,处置乱臣贼子,拨乱反正。
此去呈祥寺,銮驾走了整整一天,但如今的返程却只用了半天不到。
傍晚时分,宸王便已经率大军抵达城下。
这一场豪赌双方都赌上了身家性命,不止是自己的,还有一众追随者的,自然不可能退。
天一黑宸王便开始攻城——越早攻下城门对他越有利!
若等城内一切尘埃落定,他就是进了城,也是败寇。
这一夜,注定了所有人都无法安眠。
穆昭朝也是一样,她一直派人去打探京城的消息,一直到天亮,才收到聂峋的手信,知道他暂时无恙,这才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这一眯也没眯太久,约莫一个时辰,穆昭朝便醒了,一醒来就问前方战况如何。
“很是胶着,”莫青盏也有些担心城中的家人,但宁王和宸王争的是皇位,是天下,肯定不会对百姓下手,否则就算这一仗打赢了也坐不上皇位,他怕的是有人趁乱浑水摸鱼:“看下午有无援军,或者城内的人有无重大突破。”
话落,瞧穆昭朝面色很是不好看,眼睛里也都是血丝,莫青盏不忍心道:“不过王妃放心就是,殿下是不会有事的,而且这场……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
持续太久,对两方都不利。
这是宸王和宁王的共识。
上辈子,宁王和宸王为了争位,确实也有过这样一战,只是现在提前了好几年,但莫青盏仔细分析了下,形势和上辈子也差不多——宸王和宁王双输,御王意外勤王成功,登基为帝。
上辈子的时候,穆昭朝并没有嫁给聂峋,聂峋回府后也没有被封为郡王,但他最后还是封了王爵,因为御王登基,他自然就是皇子。
他看着穆昭朝,很想告诉她,她会成为王妃,一切都会有惊无险。
但他忍住了。
且不说这些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就说聂峋和聂峘这辈子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变化,聂峘怕是翻不了身。
那就是说,最后会是聂峋继承御王爷的帝位,而穆昭朝则会成为一国之母。
想到这里,莫青盏下意识垂眸,连脑袋也更低了一些。
但愿,这一仗如他记忆中一般,这样他和姐姐欠穆大小姐的,也算是还清了。
当然不是说这件事结束后,他就把这份恩情一笔勾销,而是不用再一直背负着救命之恩的巨大枷锁,哪怕穆大小姐从未在意过这顺手的救命之恩。
按着原书剧情,宸王和宁王的这一仗,应该要打上三天三夜,最后在宸王以人命填的情况,强行夺下城门。
但没想到的事,这才打到了第二天中午,城门便开了。
在城内的聂峋,凭借战神之名,短短一天时间,纠集了所有能纠集的将士,杀出皇宫,直接从包围圈杀了出来。
宸王第一反应,以为是城中自己的属下趁乱成功,同自己里应外合。
只是这惊喜还没落定,是时,穆初元便带军勤王,从后方包抄。
就连长公主也身披战甲带着府中侍卫前来护驾。
前后围击,宸王大势已去。
宁王和宸王最后的负隅顽抗也没能改变最后的结局。
到了当天晚上,京城就平定下来,战事结束。
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战场的开启。
武义帝回宫后,便把两个儿子削爵贬斥囚禁,就连大长公主,也以‘年岁长’为由,被严加‘保护’起来。
武义帝虽愤怒,但他向来重亲情,尤其是在太子死后,遭受打击太大,一下苍老了十岁不说,也越发看重亲情。
上次事件,宁王忤逆在先,他都只是罚他禁足反思,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改过,只把御王府的聂峘贬为庶人,以此警醒皇室众人,莫要太过了。
却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有思过,反倒因为他的心软越发放肆!
一个假传圣旨、一个犯上作乱,都妄图篡位!
饶是如此,武义帝依然没有杀他们。
但凡事参与此次作乱的从党,武义帝却是一个也未轻饶。
在京城恢复平静的这一夜,皇宫却是杀戒大开。
直至破晓,一桶接一桶的水冲刷掉满地血污,直至第一缕晨光洒落紫禁城,宫门大开,重归安宁。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变了。
经此一场,朝堂元气大伤。
但武义帝也算是一位仁君,局面还是控住了。
当天傍晚,城中叛党残余也处理干净后,穆初元派了人来落霞山山脚下接穆昭朝回京。
看着常跟着哥哥的小厮和顺和一队她有些眼生的士兵,穆昭朝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是哥哥派人来接她?朝中事情太多,聂峋脱不开身?
因为她太过担心朝中形势,只诧异了下,倒也没多想,只是问和顺:“殿下和哥哥一切都好么?”
和顺笑着回道:“一切顺利,郡王妃放心就是,就是郡王殿下这会儿在宫里走不开,特意托了咱们大少爷派了小的们过来接郡王妃回京。”
这话有点奇怪。
穆昭朝脸色微变:“殿下是不是出事了?”
和顺面色一怔,忙道:“没有,绝对没有,郡王妃大可放心。”
穆昭朝还是觉得奇怪:“哥哥受伤了?”
和顺再次摇头:“大少爷也没事,都好着的。”
穆昭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朝中都还好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和顺:“叛乱已平,朝堂也已经稳住了,一切都好。”
穆昭朝点点头:“外祖母也好吧?”
和顺笑着道:“林老夫人一直在府中,并未受到什么波及,一切安稳。”
话落,他看了身后的侍卫一眼,又道:“郡王妃快上马车罢,这里偏远,若天黑回不了城,城门可就关了,大少爷和郡王殿下都很挂念郡王妃。”
穆昭朝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细微,并没有人注意到,很快她便恢复如常笑着道:“你说得对,这就赶紧走,我得先去看看外祖母,免得她老人家担惊受怕的……”
和顺也道:“林老夫人一向挂念郡王妃,等见了郡王妃也就安心了。”
穆昭朝提着裙摆正要上车,突然想到什么,摸了摸腰间,蹙眉道:“哎呀,玉佩放在床头忘拿了,我去拿一下就走。”
话落,转身回屋。
回屋前她十分自然地看了莫青盏一眼,又自然地收回视线,朝屋里走去。
莫青盏蓦然警觉,但他面上没有任何变化,抬脚就跟上去:“王妃让挖的笋子还在东屋放着,我去拿了回去给林老夫人尝尝鲜,这笋子炖汤最好了。”
和顺并没有多想,只是在外头静静且警惕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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