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于之
“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他已经十九岁了,边疆的磨砺让他失去世家公子洁白的肌肤,指尖粗糙干裂带有血痂, 不复从前俊逸,却莫名让人安心。
姜笙止住眼泪,呆呆地望着自己血缘上的兄长。
“你不要,不要哭。”江承愿似乎想伸出手为妹妹擦泪,想起两人之前的不愉快,又瑟缩回身后,“我不会让父亲受伤,也不会让鞑虏得逞的。”
“相信我一次。”他用眼神示意,最后拱手看向江承烽,似乎将丰京连同妹妹一起交付过去,便利落地翻身上马。
随同而来的数百边疆军同样动作起来,显然是江承愿的心腹。
眼看着这群人就要离去,方恒终于回过神,“等一等。”
他们来时一道来,走时当然要一道走。
只是走之前,还有些事情需要商榷。
“二皇子并不懂边疆事宜,即便是投奔鞑虏,也不可能对江将军的性命造成危害。”
方恒苦思冥想,“鞑虏跟我们打了那么多年,该摸索的都摸索完了,怎么可能听从二皇子的话,对江将军展开谋划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大渝王朝是,对鞑虏也是。
安达可汗不会轻易相信敌国的皇子,说不定还要怀疑这是大渝王朝联手布置的陷阱。
“除非,二皇子手里有什么能让鞑虏信服的东西。”许默终于开口,眼底带起忧虑。
局势瞬间紧张起来。
长宴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御书房,穿过重重把手的大内侍卫,取出监国才能掌控的黄金钥匙。
普通世家的书房都藏有机密要事,更何况是皇城中的御书房。
只听从帝王差遣的大内侍卫层层把控,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长宴秉着呼吸取出边疆布防图,确认没有丢失以后,眉头愈发紧皱。
“殿下不应该高兴吗,这兵防图没被二殿下偷走。”侍卫在旁边摸不着头脑。
他摇了摇头,“二皇兄想要投靠鞑虏,就必须拿出点诚意来,即使不是御书房的兵防图,也得是其他重要物品。”
但能是什么呢?
长宴没有独自思索,而是离开御书房,在御花园与众人汇合。
“除了兵防图,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安达可汗如获至宝的?”他问。
方恒和江承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阵图。”
兵防指边疆为抵御鞑虏而布置的防备岗哨,一旦被人知晓,等同暴露出所有薄弱,静待鞑虏宰杀灭绝。
阵图则是先辈们流传下来的,用排兵布阵的方式,以少扛多,以多碾敌的对阵策略。
卓越优异的人,如方将军更是自创出不少阵法,如今被方恒传授给心腹亲兵们,在北疆愈发发扬光大。
倘若泄露出去,之前多少年的辛苦等同于白费。
重新排兵布阵损失人力物力不说,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还会损失无辜性命。
再想想跟随二皇子离去的人里还有方远,方恒的牙齿就忍不住战战,“我父亲留下来的阵图……难道是我父亲留下的阵图?”
兵防图归属国家,在大将军去世以后,必须上缴朝廷。
个人推演的阵图,则可以永久流传保存。
最关键的是,方将军留下的阵图里,还有不少对于边防呕心沥血的建议,以及未来规划。
七年过去了,那些规划有一半以上被实现。
阵图已经不再是方家自己的排兵阵法,还等同于半份兵防图。
“不,不能,二房的人不可能知道父亲的遗物在哪里,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方恒依然不愿意相信。
这要是真的,死去的方将军都要被连累成通敌叛国。
“是不是真的,去方家一寻便知。”长宴不再犹豫,“去吧三哥,不要耽误时间。”
确实,他们没有时间耽误了。
方恒看了眼含泪的姜笙,利落翻身上马。
从丰京逃离那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踏足方家的宅邸。
昔日里母亲牵着他期盼的场景犹在耳边,转眼间就变成抄家过后的凄凉与萧瑟。
原本宾客满盈的大世家,竟然落寞在内斗中。
方恒红着眼睛直奔父亲书房,在里头反复翻找,总算拧开一个密室。
这是祖父传下来的密室,放着方家一半家底,此刻被掏走部分,摆放略显凌乱。
再往里走,就是一个暗紫色的木匣,被人用斧头强行劈开,信纸与信封胡乱散开。
随手摸起一张,上面的开头不是“吾儿阿恒”,就是“吾妻弗柳”,来自战场上那个思念妻儿的将军。
方恒的眼睛又红了,他想起来了,幼时父亲曾经指着这匣子大笑,“里头都是我的宝贝,还有我多年征战心得,将来总要传给方家子弟,小阿恒可得努力,继承为父的衣钵呀。”
第501章 回边疆
后来方将军战死沙场,方恒将钥匙埋在柳树下,想着有机会再抢回匣子。
却不料东西早就被暴力强拆,最为的关键的阵图也丢失到异族手中。
父亲啊父亲,你留下的东西没能拂照妻儿,如今还要伤害边疆无辜战士的生命。
你若在天有灵,不要愤不要恨,你的孩子将一切铭记在脑海,他会站着将阵图拿回来,他会砍掉逆贼的头颅,以慰藉你在天之灵。
方恒用袖子抹了把脸,甚至来不及抱着匣子痛哭,便以极快的速度赶回皇城。
“小五,阵图丢失,边疆危矣,我真的要回去了。”他压抑着情绪,“我不会让方家的阵图残害大渝王朝的百姓,方家折戟沙场的将军不允许,方家祖祖辈辈的魂也不允许,我方恒更不允许!”
“给我点时间,让我把阵图抢回来。”
“把阵图抢回来!”姜一姜二姜五姜六姜七姜八同时单膝跪下。
江承愿抱拳躬身,“请太子殿下放心。”
可明明,他们也才快马加鞭回来没多久,又在城外蛰伏足足三日,吃不好也睡不好,疲惫到了极点。
但是为了江将军的性命,为了千万边疆战士的性命,他们还要快马加鞭地回去。
甚至连一刻钟都不敢耽误。
长宴红着眼睛,第一次感受到万千性命在心头的责任,即使再心疼自己的三哥哥,他也要哽着点头,“好。”
“诸卿辛苦,一路顺风。”
再多的话不必说,时间也经不起耽搁。
来时一千多人,走时依旧一千多人。
方恒骑着红鬃马儿,江承愿骑着白鬃马儿,两个小将军披上引领前路的披风,最后深深地望了眼这座城池和城池里的人,扬鞭远去。
他们走了。
方恒没来得及处理方家众人,为母亲报仇。
江承愿也没来得及回趟江家,探望年迈的祖母,和疯癫的母亲。
皇城门口骤然空荡,连带着心也空荡荡的。
姜笙没忍住拔腿追过去,一边跑,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呼唤,“三哥……哥哥,你们都要回来,都要平安地回来。”
马蹄阵阵,尘土飞扬。
江承愿也许听不见,但江承烽替他听见了。
关系那么僵硬的两兄妹,每次称呼都只肯唤兄长,如今终于也愿意改口叫上一声哥哥。
江承烽红着眼睛转过头,轻声呢喃,“大哥,你可要回来,亲耳听听啊。”
从丰京到北疆,坐马车需要一个月,骑马需要二十天。
这些是建立在白天赶路,晚上休息,一日三餐正常吃的基础上。
快马加鞭意味着休息时间缩短,吃饭时间缩短,甚至在马背上啃干粮,但依然需要十天左右。
赶路很苦,不仅仅是熬夜的眼,也是大腿两侧淋漓的鲜血,以及麻木到失去感觉的臀。
历史上甚至有人因为太过困倦在马背上睡着,最后被马儿甩下去,当场摔死。
也有战事急报,一路上不休息,送到信封以后当场死亡的官驿。
为规避惨案,方恒跟江承愿不约而同强制大家休息,心里再焦急,也都压在心底不露声色。
“将军,水。”姜五把囊包递过来,“其实大家可以再快一些的,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身体承受得住。”
“人受得住,马儿受不住。”方恒接过痛饮,“小五刚刚监国,国库那么空虚,我这个做兄长的总不能为他增加负担。”
说来说去,又绕回疼弟弟身上了。
姜五选择闭嘴。
江承愿在旁边听到动静,拎着两块糕点过来,“九珍坊的。”
“你哪里的九珍坊糕点?”方恒吃了一惊,语气都酸了,“姜笙给你的呀?”
江承愿表情一噎,暗道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是。”他没好气,“我自己去买的。”
堂堂江家大公子,在边疆也混到五品的威武将军了,想吃口亲生妹妹的糕点,还得自己偷摸去买。
方恒瞬间不酸了,拆出一块品尝,“以前我妹妹都会特意给我准备,一大堆都吃不了,天天分给他们。”
“对对对,我们经常吃。”姜八缺心眼,不太懂察言观色。
江承愿的表情黑如锅底,饱含不忿。
可想想当初的事情,又能怪谁呢,他只能黯然地垂下眉眼。
这下轮到方恒不忍了,把剩下的糕点递回去,又拍了拍江承愿的肩,“妹妹从来都不记仇的,她只记得别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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