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于之
这心吊在半空中也太难受了。
“罢了。”他突然一狠心站起来,“不必管这榜首与否,直接去府衙。”
可还没等穿好鞋子,外头又响起了锣鼓声响。
这次几个人都不敢动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都迟疑在原地。
“可能是那家满月酒又招呼人呢。”郑如谦瓮声瓮气。
方恒闷闷道,“也可能是谁家娶媳妇。”
温知允和长宴同时叹了口气。
许默更是闭了闭眼睛。
姜笙吃完最后一口腊肉,正在嗦手指上的油脂,瞄见几个哥哥都跟傻了似的,只好咂着嘴,抓起桌上备好的一两碎银,去了客栈前头。
小二哥正在跟敲锣打鼓的人交谈。
看见姜笙,赶紧指着她道,“这个,这个就是那个屁股伤了的少年的妹妹。”
敲锣打鼓的人立马冲过来,尖着嗓子唱,“府案首许默,恭喜恭喜。”
姜笙笑得眼睛弯弯,“同喜同喜。”
又把一两银子塞过去,这下可真是同喜了。
报喜人美滋滋地离去,留姜笙骄傲地捧着大红色的捷报,迎接整个客栈内艳羡的目光。
“小姑娘,你哥哥可真厉害,再过个院试,就是秀才老爷了。”小二哥对姜笙的态度都客气了许多。
大渝王朝重文,偏偏科举路艰难,许多人白发苍苍也只是个童生,更别提那些一辈子都在秀才位上挣扎的了。
许默年纪轻轻就拿下了府案首,未来确实可期。
当然,这是他不知道许默也拿下了县案首的前提下。
姜笙谢过小二哥,蹦蹦跳跳着回到柴房,把捷报放下,又捏起块腊肉解馋。
“小姜笙,这是什么?”郑如谦惊呆了。
姜笙一边嚼一边喝水,“捷报啊,一两银子已经给出去了。”
郑如谦瞪圆眼睛说不出话。
方恒两只手颤抖,突然冲过去,抱着许默又哭又笑。
温知允也是两眼含泪,激动到不能自控,索性把泪全都蹭在长宴的身上。
这半天,他们有多惊惶,此刻就有多惊喜。
许默呆立了半天,回过神便抓起捷报,“走,去府衙。”
四个弟弟穿鞋的穿鞋,系袍子的系袍子。
就连单住在角落的庞大山都裹紧袄子来助阵。
姜笙还在喝水,她腊肉吃多了,这会正咸的难受。
郑如谦一把拎起她,直接带到马车上。
驱车,奔府衙。
刚停下车,还没进去,就看见安水郡守笑眯眯地立在府衙门口,旁边立着个师爷打扮的人。
他们似乎正在交谈。
安水郡守得意洋洋,“我没看走眼吧。”
“……算你厉害。”师爷咬牙,“这样的苗子百年难得一个,竟让你遇到了。”
等到马车停在跟前。
安水郡守迅速收起张牙舞爪的笑,恢复端庄严肃。
只是在看到从马车里走出的许默时,眼角又忍不住上翘些许弧度。
“大人。”许默立时就要下跪。
但安水郡守托住了他。
“大人?”这一声是疑惑。
安水郡守将他托起,又拍了拍他肩膀,将这优秀的儿郎从头看到底,才点着头道,“不错,不错。”
“你没让我失望,县案首,府案首,一路走到现在,你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许默有点不知所措。
一旁的师爷提点道,“大渝王朝有规定,连得两案首,不必院试,亦是秀才。”
许默又蒙了。
今天的惊喜一个接一个,来的频繁又猛烈,他才县试没几个月,就硬着头皮参加府试。
好运气拿了个县案首,又阴差阳错拿到府案首。
现在,他是秀才了。
许秀才。
他再也不是白身,他可于堂上不跪,可免赋税徭役,可进学堂做教书先生,亦可从师爷考举人。
他的人生,一片坦途。
哪怕再遇见斜阳县令,他也无所畏惧,甚至可反唇相讥,可提出异议,斜阳县令更无权处置他,需向府城申请革去秀才功名,方能收押处置。
许默的眼眶湿了。
但更让他激动的消息还在后头。
安水郡守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着道,“斜阳县令一事牵涉甚广,本官也知你不耐等待,既如此,索性去斜阳县处理这桩冤案,也更好收集人证物证。”
一旁的师爷瞪圆了眼睛,直呼“不可不可”。
安水郡守假装听不见,招手上了马车。
随着一声马鸣,数十名衙役跟上,浩浩荡荡地前往斜阳县。
第66章 审理当年冤案
安阳郡守这一手着实出乎所有人意料。
许默怔愣半天回不过神,是师爷拍了他一巴掌,“还不赶紧跟上。”
他如梦初醒,带着弟弟妹妹跟上郡守大人的队伍。
路过客栈,郑如谦带着庞大山下去打驴车,顺便把腊肉和姜笙的小物件全都装走。
马车里。
许默还有些晃神,撩起帷裳,看着前头奔驰的马车,忍不住喃喃,“郡守大人下县城处理案件,简直闻所未闻。”
长宴抿抿嘴,“也不是没有,只是不能被记录在册罢了。”
郡守本身就是县令的顶头上司,按说可以召唤县令进府城审问。
但安水郡到斜阳县至少五日行程,一来一回至少十天。
如果期间再召个人证,拿个物证,一场案子审完,都过年了。
但许默等不了。
斜阳县的百姓更等不了。
据郑如谦转述,四月斜阳县令做主关闭了“进城送货不收税”的规定,但凡是来往商贾,必须交上物品价值的百分之五做税。
本来斜阳县也没几个大商人,多数都是赚些辛苦钱,这百分之五的税收一交,净利润就掉不少。
再加上二百文的摊位费,以及对私下贩卖物品的严惩,斜阳百姓早已怨声载道。
安水郡守之所以亲临斜阳县,也是爱民如子,不想百姓遭受无妄之苦。
许默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他微微抬首,看向天空,在心底呢喃,“爹,娘,你们看到了吗?孩儿就要为你们,沉冤昭雪了。”
五月初。
离开县城足足两个月的兄妹六人,终于重新踏上这片土地。
感受着微暖的风,呼吸着鲜甜的空气,许默扬起嘴角。
不过前头的安水郡守就没那么惬意了,他毕竟四旬年纪,接连几日远程奔波,差点把身子都跑散了,两只脚落在地上,就跟踩棉花似的。
许默有颜色,立即上前扶着他手,“大人,学生有个小院,可供大人休息。”
安水郡守沉吟片刻。
他们进城时虽然隐藏了身份,但斜阳县令不是傻子,那么一大批精锐进城,必然会有所察觉。
与其等斜阳县令发现不对有所准备,不如雷霆出手,先控制住局面。
“走吧,去县衙。”
安水郡守双手背在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许默看在眼里,鼻尖微酸。
总有人好奇,真的会有人因为别人的事情劳心劳力,累到猝死吗。
安水郡守身体力行地进行了回答:真的有。
他明明可以休息,但为了许默,为了真相,还是第一时间处理案子。
斜阳县县衙,冤鼓跟前。
安水郡守停下脚步,看了眼十尺之外的随从衙役,扬声呼唤,“老袁。”
当初那个关心过许默的袁衙役立即出列,上前拍门。
很快门开了,但只探出了个脑袋,见袁衙役脸生,便冷声叱责,“干什么干什么,青天白日里拍什么门。”
袁衙役都要气笑了,“你这里是县衙,是老百姓告状的地方,不许拍门,你要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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