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可下一刻,她被人从背后死死的捂住了嘴唇。
一张陌生男人的面孔出现在她身后,这个男人自然孔武有力的江承。
江承平素面孔有些木讷,可如今这张木讷迟钝的脸颊流转了一缕凶狠。他对陈雀充满了厌恶和憎恨,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女人?
是那么粗鄙、可恨,她那一张嘴到处逼逼,拿话拿捏陈济,这般敲敲打打简直令人恶心!更要紧是陈雀的存在会威胁到兄长。
她这么一个讨厌的女人,却借着区区血脉威胁兄长,简直不知廉耻!
江承恨透她了!
他很少出门,但他却处心积虑想要杀死陈雀,其实他盯了陈雀好几天了。
捂住了陈雀嘴唇之中,他便拖拽着陈雀的身躯往无人的小巷之中而去。
陈雀虽不知晓自己为何遇袭,却知晓自己遭遇了危险。
故而她拼命挣扎,扭动不休。
她还年轻,刚刚才升起对未来的期许,还不想死呢?可江承又怎么会容她活下去了?陈雀的身躯终于被拖拽入小巷之中。
阳光也照不进那处小巷。
此刻泪水顺着温青缇的面颊淌落,她看着陈济,仿佛已经不认识陈济。
他怎么可以,又怎么能?
纵然早知晓陈济是不在乎人命的枭雄,可杀害陈雀又是另外一种残忍。
林滢说道:“如今众人皆知,杀害陈雀的乃是江承。江兴久瘫,鄞州城中久无血案,是什么令足不出户的江承杀人,杀的害死陈家这位真千金陈雀?又为何匆匆再杀死一个韩月蓉后,就赶紧住手。”
“陈雀非死不可的理由,就是她知晓得太多了。”
“这就是陈济憎恨博远公的理由,也是博远公被毒死之后,还被人以利刃戮尸的原因。”
“因为十年前,江铉一向安置在外的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鄞州城。那胡女之所以回来,并非贪图鄞州城中的繁华,而是想要看看自己的儿子。”
“可惜她名声在外,方才回到鄞州,就被人谋害。这个胡女之死,又与博远公手下之人有些关系。故而,方才令陈济对之十分仇恨。”
林滢斟酌言辞,把这些话说得十分含糊,梅花会三个字也并没有从林滢的口中说出来。
一些不懂内情的人可能听着还有些含糊,可懂的都懂。
此等言语之中,自然隐隐蕴含挑拨离间之意。
如今梅花会会众大半乃是温应玄所提拔,若陈济连温应玄都趁势除之,对旁人未必没有心存怨憎。
这样事情真相似是惊世骇俗,可仔细一念,又仿佛是丝丝入扣,逻辑闭环。
江承杀陈雀之事,如今已是人尽皆知,陈维也并未否认陈雀乃是自己亲生血脉。而在场贵族女眷又分明记得当初江蓉丢钗,楚楚可怜的模样。
仔细一琢磨,这江家兄妹二人确实处处针对陈雀,令此桩事情变得十分之古怪。
伴随林滢一番言语,纵然并未令众人尽信,但亦引动一些将信将疑的目光落在了陈济身上。
这些日子鄞州城中那些诡异之事,莫不是当真与这位陈济陈公子有关?
陈济顺着林滢说话声音,这般望向了林滢。
面对林滢指责,他面上并无愠怒之色,反倒似有些好笑。
他缓缓说道:“这便是顾公弟子?”
然后陈济说道:“所以林姑娘平素就是这样办案?今日验尸,只能证明博远公死于非命。至于其他种种,无非是从林姑娘口中道出一个曲折有趣又吸引眼球的离奇故事。而这个离奇的故事之中,只少了一样,那就是所谓的证据。”
陈济这些话无论说得有什么居心,也终究有几分道理。
林滢平时并不是一个喜欢煽动舆论的人。她做出的推理也尽量基于证据,便算内心有什么猜测,也不会在证据不足时候说出来。
若不是遭遇连环追杀,又使卫珉发现兵营生变,林滢本亦不会这样子说话。
陈济这般冷静,也未曾有什么气急败坏。他如此言语,更一语道出林滢不足之处。
林滢却缓缓说道:“倘若我能证明,眼前这位陈济公子并非陈氏一族的血脉呢?”
她说得这般斩钉截铁,使得陈济容色似怔了怔,面孔之上犹如笼罩了一层薄薄寒霜。
便算不信林滢之人,此刻亦禁不住心中生出了几分好奇,好奇这位顾公弟子究竟能说出什么样儿的话出来。
就连卫珉亦微微一呆。
这几日卫珉一直跟林滢一道,这般共同查案,却不知林滢哪儿来的证据证明陈济身份。
他们找过江蓉两次,可是江蓉嘴很硬,什么话都没有说,还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
搞得卫珉心中很是感慨,只觉得陈济手段颇深
然后卫珉就想到了林滢对江蓉一个奇怪举动,便似乎想到了什么。
林滢说道:“那胡女曾经带着三个孩子在外省生活过一段日子,就算鄞州没什么人见到,可外省的邻居却见过这家人。然后我们便会知晓,其实江铉当年跟胡女生下了三个孩子,而不是两个。除了江承、江蓉以外,他们还有一个长子江鹤。”
其实江鹤曾经做过陈济长随,出入陈济外祖家。可当时生出奉天之乱,真正陈济外祖家尽数被屠尽,也难以寻觅出什么人证。亦无怪乎江铉敢大起胆子,混淆这鄞州陈氏的血脉。
所以林滢提及人证,说的是胡女曾经生活过的宁州邻居。
“那胡女最开始在宁州生活了几年。这几日我遍寻宁州迁入鄞州百姓,终于寻到一个当年见过江铉一家的妇人。这个妇人不但证明江铉有三个孩子,她还亲眼见过这个江家的小鹤。陈济公子,你要见见这位旧邻?”
陈济轻轻嗤笑一声,一副就这样子?
“如若这就是指证一个人身份血脉的铁证,那随便一个庶民,就可以诋毁一个世族子弟,岂不是十分好笑。”
林滢也没指望这个人证能有什么太大用处。
说到底,这些鄞州世族实在高高在上,区区一个庶民的指控,又算得了什么证据?
再者那妇人不过是个普通百姓,胆子并不大。
此刻若真唤她向前,见到这么大阵仗,这老邻居只怕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哪儿还敢指证什么。
除非多给林滢些时间,多找些证人,说不定还能众口铄金,取得一丝信任。偏偏如今却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由不得林滢多加周旋。
林滢并未再此事上纠缠,这不过是她出了一张虚牌:“若陈济公子心虚,那不见就不见。可我还有证据,证明你并非陈氏血脉。”
林滢接着说道:“我和卫小郎在江家庭院中一处无碑土坟中掘出一具尸骨。尸骨已经白骨化,显然埋藏已久。从牙齿磨损和尸骨的骨盆看来,死去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小脚趾有三块骨头,所以我断定她是个胡女。”
“因为我们汉人脚趾只有两块骨头,可胡人却比我们多这么一块骨头。那个女人,无疑便是江铉的第一任妻子,那个惹来无数非议的胡女。”
“江承眼珠子是黑色的,可是头发却继承了母亲。不过轮到江蓉,她容貌已经与汉女无异。只看外貌,已经看不出具有胡人血脉。可就算眼珠、头发的颜色可以没继承到,这个人的小脚趾呢?”
“我之后翻检过江承的尸体,他脚趾是三块骨头。然后我找上了江蓉,褪去鞋袜之后,她小脚趾亦是相同。可见这个遗传,其实十分顽固。陈济公子,你可愿意脱下鞋子,让人看看你的小脚趾?”
说到底,林滢也是在赌。
她赌母亲胡人的血脉终究在陈济身上留下了什么,如果那胡女三个孩子之中有两个孩子都是小脚趾有三块骨头,那么难道陈济就当真那么幸运,是天选之子,竟没有遗传这个特征?
林滢只觉得自己赌赢的赢面也是不少。
当林滢这般言语之时,温青缇面颊之上却浮起了一抹奇妙的变化。
有些事情林滢并不知晓,可温青缇却很清楚,包括陈济一些小时候的旧事。
就像陈济历劫归来,他行事变得十分的朴素,拒绝下人为他穿衣更衣,说自己不愿意显得太过于娇气。
那时候温青缇还小,她听到了这桩事,也只觉得陈济是个特别的人。父亲还点评陈济,说这孩子指不定能成大器。
可是现在温青缇这么听了,心里面却禁不住跳了跳,油然而生一缕古怪。
也许陈济这样,是不愿意别人发现他小脚趾的异样呢?
当然服侍他的婢仆可能也并不会特意去留意他小脚趾骨头是两块还是三块。
可这位陈济陈公子,却是个小心仔细,乃至于谨慎得过分的人。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可能比较晚,不用特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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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二更)
◎阿滢,你怎么看?◎
想到了此处, 温青缇心中顿时一冷。忽而之间,她心中百味杂陈。
陈济,难道这就是陈济丧心病狂的根由?
不但温青缇这样子想,因为林滢这么振振有词, 许多别的人都这么想。
事已至此, 如若陈济当真是清白的, 那么他便应该让人检查他的小脚趾。
如此一查之下, 如若他的小脚趾是两片骨头, 那么眼前这位林姑娘的指责, 可都是荡然无存。
可陈济没有, 他还是那么一副毫不在意样子。
“我为何要验?难道,就为林滢一番话?”
林滢接口:“因为你心虚,你混淆血脉, 杀人灭口。如今沈知州在此, 这桩案子也应当一定要查清楚。”
伴随林滢这般言语,卫珉蓦然向前。他其实早就蓄势待发, 近距离对陈济进行偷袭。
擒贼先擒王,只要先拿下陈济, 将之落狱。那么今日陈济无论有什么计划,必定要阻一阻。
如此一来, 这鄞州之祸指不定就能寻到解决之道。
然而卫珉刀光未至,仿若早预料到此处一样, 一时间几道如此的掠出, 生生将卫珉阻拦逼退。
人群中刷刷若干身影掠出,齐刷刷跪伏再陈济跟前, 沉声:“见过主人!”
如此动静, 简直便是处心积虑, 令在场宾客风中凌乱!
今日温家带动林滢如此发难,新娘当中行刺,可陈济这个新郎显然也并不是省油的灯,亦是早有准备样子。
本来以为是珠联璧合,两人是浓情蜜意花好月圆,谁料居然是个个心怀鬼胎,暗含杀机。
此刻再懵懂的真正吃瓜路,亦是被闹得察觉到不对劲儿。
温怀仪瞧在眼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却亦是满心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