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不过到了后来,云华郡主也清醒过来,那许多事情也渐渐明白了。
她以为阿瑶是恋爱脑,其实是因为阿瑶那时候并不想当族长,更不想表明自己的立场。因为那时候月夷族还有别的选择,也可以有别的选择对象。大胤朝廷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一开始阿瑶还寄望莲花教,甚至盘算加以响应,将月夷族的影响力突破梧州。
那么让赵愈去毁约,总比自己折腾好。
因为那时候梧州水深,阿瑶需要有颗棋子帮她挡一挡,哪怕走错了也不要紧。
她对赵愈温柔体贴,就连赵愈也是信以为真,从无怀疑。
云华郡主来到了梧州,也以为她淡泊不争,却不知晓阿瑶是有意拿赵愈试风头。
然而阿瑶却未曾料到,赵愈会来个赘婿弑主,被养大后夺了她家基业,居然真的稳稳当当的将宣抚使做下去。
她没想到赵愈的野心会这么大,更没想到,还有一位云华郡主。但阿瑶最大的误判,其实是她看错了莲花教,认为莲花教真的有机会夺取天下!
到最后,阿瑶却是输了个彻底 ,赔本赔了个精光。
云华郡主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说话俱是虚情假意:“我那时候初来梧州,才知晓你那时候还有一个妻子,我本来想的便是和平共处,却未曾想得到阿瑶居然是这样的人。”
等她让赵愈明白,阮瑶究竟是什么样人时候,赵愈从此立刻彻底站在了云华郡主那一边。
甚至前族长一家尚未被灭门时候,赵愈以及按捺不住对阿瑶的杀意了。
如若那时候阿瑶没有带着儿子离开,只怕之后的灭门也少不得阿瑶一份儿。
等赵愈做了选择,无论是云华君主还是赵愈,都是竭力淡化这个故事。
这件事情不过是宅斗,就连阿瑶的离开,也终究不过是家务事。如此宣传之下,也淡化了许多血淋淋的斗争。
如今赵愈跟云华郡主早没有什么感情了,可是当云华郡主提及阿瑶时候,他脸色也是十分难看。这并不是因为赵愈还用得着跟自己妻子表忠心,而是因为赵愈确实十分讨厌阿瑶。
赵愈缓缓说道:“还说她做甚?”
他甚至一副并不愿意让云华郡主提及的样子。
而云华郡主呢,她当然知晓自己的丈夫为何不愿意旁人来提一提。
因为有些事情厌恶源于愤怒,愤怒源于心虚,那么赵愈显然也是有心虚的时候。
前族长一族还未被灭时候,赵愈已经无法容忍阿瑶。
从前他没细看自己第一任妻子,而如今他却渐渐明白阿瑶为人。云华郡主刚来梧州时候放出谣言,说阿瑶意图觊觎族长之位,这居然不算冤枉了阿瑶。
赵愈一向薄情,铲除自己的竞争对手乃自然是更加用力,绝不容情,
他说阿瑶哀婉多情,是自己离开。
可是实际上呢,却是赵愈对阿瑶灭口。
她是不知道阿瑶是怎么死的,可是阿瑶必定也是死了。
如此一来,赵愈自然不愿意别人提及阿瑶。
云华郡主也未曾再跟他争辩,不觉闭上了眼睛,又开始缓缓眼神。
妻子已经开始休息了,可是赵愈却是面色数变,也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他仿佛又看到了火,那些火啪啪烧得十分旺盛,火光冲天,仿佛要将一切都这样子吞噬。
然而事实上,赵愈却并没有亲眼看到烧死阿瑶的那场火。
他是命下人下的手,自己没有当场去看。那火烧得好大,连骨头都烧化了。
每次想到了阿瑶,赵愈内心就浮起了一缕刻骨的畏惧之意。
可是这样凄惨,难道不是阿瑶这个疯子做出来的吗?
那时候他们儿子已有几岁,赵愈想把自己儿子送去京城,在最好的学府读书。这除了是想让自己血脉成才,还因为他不想自己儿子跟外祖家太过于亲近。
如果这个孩子在外面学了些规矩,那么等他回到了梧州时候,便会知晓应该跟自己这个父亲站在一边,那样才是真正正确的事情。
可是赵愈的计划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
不错,他是没有什么时间带孩子。他要做大事,那些大事里,就不包括教导自己儿子。本来男女有别,内外分工,大家都是再合适不过。可是偏偏阿瑶却觉得,这个儿子是她养大的,是完全属于她的。
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京城,然后再进行什么熏陶!这绝无可能!
可是赵愈那时候十分强势,所以阿瑶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于是赵愈的第一个儿子就出了意外,一辆马车冲过来,将这个无辜的孩童踩踏得血肉模糊。
可是赵愈却知晓这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个人当然就是阿瑶,阿瑶为人十分偏激,更绝不会将自己孩子随便交出来。
如此一来,赵愈就觉得阿瑶十分可怕,阿瑶更绝不会是小打小闹。
云华郡主固然是教唆,可是赵愈却渐渐觉得一山不能容二虎。
也是因为这样,赵愈最终还是选择对阿瑶下手。
他终究是能狠得下心肠的。
此刻梧州城中,一处幽静的小院之中,今日倒是来了一位贵客。
这访客浑身笼罩在斗篷之下,不露半点面目,拜访时候也是十分小心。
房间之中,一个妇人正在织布。阳光轻轻的落下,照在了她的身躯之上。
那些伤十分狰狞可怖,只看一眼,就令人不觉望之心寒。
而且这样的伤疤不止一处,而是大块大块的存在,甚至这妇人一张脸都已经毁了去。
这是烧伤留下了痕迹。
此刻来客轻轻的揭开了披风,露出了一张俊美阴冷的面孔,他的姿态却又显得十分的恭顺。
他沉声说道:“见过母亲。”
妇人闻言,不觉轻轻的抬起头,那张被烧毁的脸就彻底展露于人前,说是恶鬼也不为过。
不过妇人的面色却也还算平静,可能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年了,那么自然也是习惯了。
这个妇人自然就是阿瑶,她当然没有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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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那甚至不是处心积虑◎
阿瑶没有死, 当年她给赵愈生下的那个儿子自然也没有死。
那不过是个李代桃僵的小把戏,靠着这个老套的手段,进而令赵愈以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已死。其实死的那个,也不过是阿瑶特意寻来的年龄相若替死鬼。
那孩子被踩得血肉模糊, 样子已经辨认不出来, 只能靠身上衣衫分别。加上阿瑶言之凿凿, 故而赵愈亦相信两个人的那个儿子已经死了。
这样手段虽然残忍, 但是却很有必要。
若非如此, 阿瑶也保不住自己这个孩子。
那时候她的儿子年纪还小, 如若送去京城, 受什么汉家教导,天长日久,那自然是会跟自己这个母亲离心离德。
更重要是, 彼时阿瑶已经是心存反心, 又怎忍心将自己孩子送去京城当质子?
她不能容忍赵愈为表忠心,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
她只是没想到赵愈心肠会那么狠, 下手会那么快。那时她在自己住所备好的地道,可火粱砸断了地道入口, 使得阿瑶逃脱费了些时间。她人逃得一命,脸却烤坏了, 所以见外人时总需用斗篷遮身。
当然阿瑶私底下跟自己儿子相处,便不必藏头露尾。
裴怀仙缓缓说道:“母亲身子不好, 又何必这么操持?”
阿瑶摇摇头, 离了织布机,又拿起绣花针, 一针一针的做刺绣。
“闲下来时候, 我会找些事情做, 如此也能顺理思绪。”
她说话嗓音十分的沙哑,如刀磨粗石一般难听。这只因为烈火不但烤坏她的脸,还弄坏了她的嗓子。
烧伤是一种痛苦且长久的折磨,她不但变得丑陋,而且这些伤处已经不能排汗,一到夏天就会十分闷热难受。
那是正常人想也想不到的一种难受。
她的头皮被毁了三分之一,这些伤处时常会有一些蚂蚁般的麻痒。
这也令阿瑶的样子显得十分的可怕,房间里也从来不会有镜子。当年那个娇美如花的动人少女,如今却是变得不人不鬼,任谁都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改变。
不过裴怀仙从小却看得习惯了。
阿瑶也不算个讨厌母亲,她虽有些神经质,却始终还是竭力在自己孩子面前控制住脾气。
裴怀仙也没再让阿瑶不做活,因为他知晓阿瑶绝对停不下来。
阿瑶一边做针线活儿,一边问他:“扔了李玉珠那个丫头做替罪羊,苏炼信了吗?”
裴怀仙:“以苏司主的才智,必定是也是将信将疑。若要彻底骗过他,只怕不容易。可若能拖延几天,我等攻占梧州计划便会成功。”
阿瑶也唉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那时你以把柄驱使晁错替咱们屠寨,可是却未曾想到居然招惹了顾公弟子,且苏炼正好在一旁养伤。其实上面本令我等帮衬追杀苏司主,却未曾想到卫珉居然会带着苏苏炼印信求助,其实那时候,说不定是大好机会。”
裴怀仙的回答也展露了他的谨慎:“可是那时候送信的是卫珉,卫家人已经牵扯其中,我并不知晓多少人知晓此事。如今我虽是兴策军统领,可是兴策军却并非真正受我驱使。要两个时辰就将兴策军聚集于城外,我自认也是万万不能。可单单凭苏司主的一枚戒指,就能顺利做到。”
“送信的是卫珉,在寻我之前,晏副司已经带了密骑活捉晁错,斩杀了那些屠寨凶徒。我甚至觉得,这是不是对我一种试探?如若我经不住试探,死的也不过是个卫家人。”
阿瑶哦了一声:“你是说苏炼对你已经有所怀疑?”
裴怀仙:“怀疑未必有,但敲打却是肯定的。苏司主要让我知晓,我做不到的事,他单单一枚扳指就能做到。他少来梧州,也是恐我们这些下属生出自负骄矜之心,自然会使手段不动声色敲打一番。”
“而且送信的是卫珉,我如若翻脸,不但是明着和苏司主为敌,还会得罪卫家。所以他笃定我会依顺他的命令,并不会闹出什么。”
“也许我那时候选择并没有错。因为我如若那时违逆他之命令,此刻怕已经死了。我不知是何人将苏司主伏击打伤,可这样的人如今已经没留在梧州。否则,我说不定也敢搏一搏。”
裴怀仙说着这样的话,可他眼睛里却写满了警惕。
因为他说的是苏炼,哪怕苏炼并不在此处,却已经令裴怀仙身躯绷紧,充满了紧张感。
因为他心怀不规,而苏炼这样的人,你若成为他的敌人,那也绝不会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阿瑶也赞同了自己儿子,点点头说道:“谨慎一些,那也是好的。就像当年你挑了李玉珠出来,让她作为明面上的傀儡,这样也不错,如今也正当用时。你虽在她身上费了些功夫,如今岂不是用上了?”
这个设计甚至也算不得处心积虑,只不过是一种顺势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