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她的手指在发抖。
这些林滢都瞧在眼里。
她知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她对徐慧卿说道:“你若是害怕,可以找个人来陪陪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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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要不不做人了吧◎
徐慧卿蓦然嗤笑一声, 两行清泪不觉簌簌而落。
她捏着糕饼的手也在轻轻发抖。
她开始想着自己对尹惜华的迷恋,尹惜华是第一个让她心里真正升起涟漪的人。
更因为报复完贺怀之,她只觉人生之中,竟好似没什么想要做的。
复仇完毕, 余下的就是空虚和寂寞。
尹惜华仍想要报复, 她便跟着尹惜华。
而现在, 徐慧卿只觉得害怕, 更觉得孤独。
她咬着芙蓉饼, 只觉得自己唇齿之间尽数是一些甜腻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 她甚至不免生出一个念头, 也许她真的可以让尹惜华来陪陪自己。
徐慧卿唇瓣轻轻动动,她本来想要说些什么的。
可是到了最后,徐慧卿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想起了自己见着尹惜华的最后一面。那时她凑过了脸蛋, 给了尹惜华一个吻。那是徐慧卿第一次去亲尹惜华, 当然也是唯一的一次。
彼时徐慧卿并不知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她只知道,自己去自首虽可脱身, 但却会挨苦。
其实无需林滢提醒,她也能感受到尹惜华并不是很爱惜自己。
而她在林滢面前失态, 是因为林滢将一些她不愿意细想的事实说出来。
口中的芙蓉饼甜腻得难以下咽,徐慧卿眼眶越加酸涩。
然而, 她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慢慢的用手指摸过自己唇瓣。
这一夜,徐慧卿并没有睡着。
到了次日天明, 她被押着上了刑台。
官府并不愿意过于招摇, 故而也未曾将徐慧卿当众行刑。
刑房昏暗,徐慧卿如哑了一般, 只觉得说不尽的恍惚。
她唇瓣张张, 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慧卿已没了力气,被押解的衙役提着上前。
当然她这副情态,对于行刑的狱卒而言,也是不足为奇。
徐慧卿已算好些。有些犯人生前穷凶极恶,被压去刑台行刑时,却连脚都抬不起来。
等徐慧卿被压上刑台,旁人在她足上镣铐上捆上重物,以方便待会儿行刑时能更快拉断犯人颈骨。
徐慧卿恍恍惚惚,只觉得一切仿佛都不现实。
她想到了尹惜华,可想了一会儿,也没想了。
那空荡荡的脑子里有了些散碎的记忆,是小时候的事。小时候她很聪慧,家里藏书读了大半,比同族堂兄都厉害。
也许因为太聪明,她一向也没什么朋友。她瞧不得比自己弱的,又嫉恨比自己强的。这满世界寻不出一个徐慧卿能看得上的人。
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
人与人之间,一定要有什么情谊?
她甚至还想到了贺怀之,那时候两家之间只有一堵矮墙。
贺怀之是个不肯安分的少年郎,明知晓隔壁住着的一家寡妇,却仍然忍不住伸出头去探头探脑。
他这么一张望,就看到一双雾蒙蒙眼睛,如白水银里包着两丸黑水银。
徐慧卿想着那些乏味的往事,却禁不住簌簌流泪。
她痴痴想,下一世,我又投胎成什么呢?
是要投生成一个男孩子?不必投资贺怀之,就能自己去考科举?
可那样仿佛也没什么意思。
她不想当男人,托生富贵人家肚子里做千金想想也没什么有趣,因为她时常心里嘲笑这样的规矩女人无聊。
细细想来,这人世间仿佛也没什么能令她特别留意的事。
她到底为了尹惜华牺牲至此了,连徐慧卿自己都生出几分惊讶。仿佛她贫瘠而空虚的人生,也需要一点儿真情来点缀。
就像林滢所说那样,她是个缺爱的人,不过要的爱又很挑剔。
她想,公子很快就会忘了我吧!
这样想着,徐慧卿似又有一缕不甘的难受。
人生是不是总是这样,痛苦总是多过快乐?
这样想着时,绳索已经套上了徐慧卿的脖子,接着就是绞绳绷紧。
徐慧卿脑内浮起了最后一念头。
她想,要不还是不要什么下辈子,也不做人了吧。
这时节,尹惜华正自在饮酒。
算算时辰,徐慧卿也已经上路了。他蓦然捏碎了酒杯,任由酒杯碎片扎破了自己手掌心。于是烈酒与鲜血就这么交织着,滴答滴答淌落。
尹惜华竟好似不觉得疼。
他眼睛是有深沉的怒,当然还有波涛汹涌的耻。
尹惜华想,我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呢?
他淡漠的将碎了的瓷片从自己手掌心挖出来,哐当扔在了一边。
瓷片上还沾染了温热的鲜血,可尹惜华仿佛并不觉得疼。
“慧卿——”
尹惜华低低唤了一声,然后他屈起手指,轻轻拂去面颊上一点水渍。
似他这样的人,也落了一滴泪。
他以为自己此生已经不会有悲伤的感觉。
然后他慢慢的,缓缓的说道:“林滢,你一定会知道,这本是你错了。”
那个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杏眼女郎,就这么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说什么自己只拥有过去,而她却拥有将来。
错了,他会让林滢知晓,本是她错了。
尹惜华的掌心犹自在流血。
窗外又在下雪,这是个很寒冷的冬天。
此刻一辆马车正自在缓缓行驶,这是典狱司司主苏炼的车,此刻倒是显得颇为低调。
此事了结,苏炼也没什么可逗留的,正是离开时候。
苏炼怀中抱着小火炉,此刻面颊却是微微发白,并无什么血色。
小晏在马车里察言观色,欲言又止。
到最后,小晏不觉小心翼翼说道:“司主就这般离开,不跟林姑娘见一见?”
苏炼缓缓说道:“见或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小晏倒是话多:“这其中关系,我看是不小。牟子奇并不相信司主是来养病,可属下却是知晓,司主身子确实不好,这次来锦城本也没什么计划。只不过是示之以弱,使陛下安心顺意罢了。”
“这一年间,司主行事太过锋锐,也许陛下也会心生忌惮。他已经让司主修生养性,司主也应该依顺圣意。可是司主又对着锦城杨家动手,无论做得对或者不对,在陛下跟前也是错的。”
“幸好这一次,在杨府杀了几个莲花教徒。莲花教是有心谋逆,那么司主按捺不住,也是一片忠心。那么对着陛下,也是交代得过去。”
苏炼似轻轻笑了一下:“小晏,你什么时候也懂这些朝廷权谋之事了?”
小晏认真脸:“我跟随在司主身边,自然是要时常学习,提升一下自己。”
说到此处,小晏忽而又觉得有些不对。
司主莫非在调侃自己?
不过小晏觉得自己近日里进步不少,也觉得自己推断是有理有据。典狱司这些下属,也不能再说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更不能说他整日里只知道咔咔乱杀,其实并没有什么智慧。
他不由得说道:“我觉得司主之所以这般激进行事,是因为那日林姑娘恳求过你,说只盼典狱司不要放过私贩逍遥散的幕后权贵。故而司主哪怕已被陛下所忌,仍去得罪六皇子。”
小晏这么一说,更不免觉得司主是对林姑娘情深意重,好生爱惜。
那么如今司主要走了,见见林姑娘又何妨。
苏炼咳嗽了两声:“听着仿佛很对,但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猜得很好,下次不许猜了。
小晏一时语塞,亦是不好多言。
他随手撩开车帘张望,蓦然眼一亮,只因为他看到林滢了。
雪簌簌落,片片撒在林滢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