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然后下一刻,尾随而来的何捕头就用软索套住了况凤彩的脖子,将她生生勒毙。
在况凤彩生命最后关头,她会想些什么呢?
她当然会知晓自己是因何而死,也知晓姜逸终究狠下心肠,自己的丈夫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也许况凤彩并非想死,她只不过变成一个没智商的赌徒,她想要赌一把,看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那般糟糕。
可是,就是当真这般糟糕!
姜逸就是能够狠下心肠,这般相待自己的枕边人!
就好似如今,哪怕姜逸脸上面皮已经撕得差不多了,可他却犹自自己十分有道理的模样。
他嗤笑一声:“若不是轮到自己身上,哪儿有那般轻快超脱。这件事情闹出来,别人会说,果然如此!因我出身寒微,自然心狠手辣。而程烁那个纨绔子弟,也果然只是任性些许,跟我一比,自然算不得心狠手辣。是呀,一个人若出身好些,又怎么会真正可恶?那么况凤彩自然选错了——”
“别人都会说,是她不肯安顺,才会有这样子下场。若她嫁入程家,就不会有这些苦楚。可是她若是死了,这个秘密不被发现,我们仍然是恩爱夫妻。你现在说出去,不过让她成为一个笑话。”
林滢心想姜逸总是提及别人说,想象着别人怎么议论。瞧来,他太过于在意别人看法了。
“更何况,你应该为顾公着想,当初是他救下我。我作为推官薄有声名,这本来是一段佳话。可是你若毁去这段佳话,顾公也是面上无光。”
“凤州是什么风气,你自然心中有数。凤州从上到下,所谓尸位素餐者比比皆是。而我身为推官,这几年也是尽心竭力。人总是会做错事的,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你图一时之快,不过安抚了自己良心,对凤州百姓能有什么好处?”
林滢只回他:“那,你有没有杀害自己的妻子?”
这个让姜逸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就好似一把锋锐的刀,就如此划破了姜逸全部的虚伪。他所有的侃侃而谈,以及理直气壮,都在这个问题面前溃不成军。
这时候姜逸面色铁青,脸色已经难看得不成样子了。
他深深的呼吸一口气,然后他面颊泛起了一抹凶光,就如他最纯粹的恶意。
姜逸蓦然笑了笑,尖锐说道:“是我让何捕头杀了她又如何!”
伴随姜逸这一句话,他蓦然寒剑出鞘,竟直直向着林滢刺去。
姜逸发泄情绪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杀人灭口。
当他最狼狈的一面被逼出来时候,就是他杀人之时!
就如他对况凤彩那般。
姜逸是个文官,可他身体健康,而且竟会些武技。
若不然,当初宋屠夫也是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却也被姜逸击杀。可见他不但有几分才智,而且文武全才。
可惜这样的人,终究也是丧心病狂,到最后落到这一步。
可他动手快,卫珉却来得更快。
哗啦一声,卫珉破窗而入,只见他一片手掌稳定而安稳,就这样子握住了一把刀。这把握刀的手如此之沉稳,伴随银光流转,刚刚好挡住了姜逸剑光。
姜逸却好似早有预料,可能他已经发现这位顾公府上的婢女是个厉害之人。而一个厉害的女子,自然绝不可能如此的鲁莽。
在林滢句句逼问时,姜逸内心之中已经生出了一丝不安,又或者他已经嗅出几分危险。
所以他攻击林滢为虚,只不过为引开卫珉注意力。
在卫珉挥刀相护之时,姜逸飞快的掠窗而出,抛下门外一群捕快,寻马而逃。
夜深有雾,已然宵禁的凤州城马蹄声十分突兀。
姜逸匆匆而逃,而此时此刻,他心底也并不是那么甘心。
他绝不能如此被捉拿入狱,如此一来就全无转圜之机,只要他拿捏住何捕头,这件事情还未完。
姜逸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唇瓣,他很久没有这般狼狈了。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的情景,那时候他们一家人身陷莲花教,他就是这么不安和惶恐。
他的亲生父母很愚昧,当木匠的父亲因为手艺好,本来也攒了一笔钱财。本来他们家日子虽不算大富大贵,可以还算富足。
可那时候凤州流行莲花教,那时朝廷还未加以打压,所以信教者众多。而他那并不算如何聪明的父母,就顿时深陷其中,沉迷于此。
后来他们一家举家陷入教中,等全部家财被压榨干净,他们一家就成为了累赘和废物。他们只能吃极少的食物,过着极端清苦的生活,年轻貌美的阿姊更沦为玩物。而他这样稚童,更作为货品,要这般贩卖出去。
直到后来,顾公救下了他。
小时候他会哭,会因为父母双亡而伤心不已,会思念不知晓早就不知晓去哪里的姐姐。
可是等他长大一些,想法却不一样。如果不是这场境遇,作为木匠的儿子,他怎有机会读书识字?彼时顾公出面,还请了颇有学问的大儒来教导他们这些孤儿。如果他父母还在,他怎有此机缘,得遇贵人,还跟名满天下的顾公扯上关系?
当他瞧透自己内心时候,姜逸便发现了自己的凉薄。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世人皆是如此,只看谁更善于掩饰罢了。
就如,他机缘巧合,曾经寻到过自己的姐姐。
他发现阿姊时候,阿姊沦落在最下等的窑子里,从里到外散发出一种肮脏腐烂的气息。她已经浑浑噩噩,不知人事。
那是个枯瘦、重病的妇人,并没有记忆里年轻鲜润的模样。
姜逸并没有把这样的姐姐接回来,更没有跟她相认。
其实宋屠夫并不是他除掉的第一个人。
一个人见到了繁华,自然不愿意再回去过去的污泥之中。况凤彩不知道她嫁的是什么人,程烁也不知道他得罪的是什么人。
就像他跟况凤彩初见时,况凤彩觉得他风采动人,可是眉宇间却有淡淡的忧郁。这样的忧郁仿佛有着什么秘密,令人着迷,更令人想要探寻几分。
可况凤彩并不知道姜逸这丝忧郁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而姜逸初见况凤彩时,那女郎干净明媚的眼神就此润入了姜逸心里。并不是每一个世家女郎都有如此纯粹温和的眼神,只有况凤彩是如此难得。
人总是会被截然不同的生灵所吸引。
他一下子就被况凤彩迷住了,他也想为自己的人生一点儿奖励。
这个奖励,就是为自己寻一个温柔又干净的妻子,以此抚慰自己人生,对他之努力给予一点儿奖赏。
这些美好的东西,都是他应得的。
隐藏在他风度翩翩皮囊下,有着一个并不那么光明的灵魂。
光亮与黑暗总是会纠缠不清。他如此,况凤彩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与况凤彩是一见钟情,也许况凤彩也是被自己不为人知一面催生的气质所吸引呢。
他在林滢面前诸多的抱怨,可是他所需要的,岂不就是这样一个妻子。
而他也绝不许况凤彩用那样眼神看着自己。
这是他绝不能容忍之事。当况凤彩的心离开他时候,他宁可让况凤彩去死。
这会让姜逸想到了过去,那样的过去里,自己深陷莲花教,苟且且挣扎活着。就好似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教众听到了叮咚叮咚铃声,就会被召唤过去,然后或吃饭,或者做法会。
那是一种特殊的铃声,那样的铃声就这般烙印在姜逸的脑海之中,可能他终其一生也绝不能忘。
然而就在这时候,薄雾之中却是传来了铃声,叮叮咚咚,一声一声,一如他曾经噩梦之中梦魇。
姜逸最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并没有。
这浓雾之中,记忆里梦魇般的铃铛却是叮叮咚咚响起了。
一道挺秀的身影就这般现身,那是一张雌雄莫辨的秀美面容,五官出奇的纤弱秀气。
要是林滢看到这张面孔,必定是会大吃一惊。因为对方正是跟随在苏炼身边那位晏副司。
此刻小晏却换了一把刀,那是一柄白玉刀柄的刀,刀柄之上系着一枚血铃。
伴随夜风吹拂而过,只见这铃声叮叮当当作响,发出了一种十分特殊的铃铛声。
姜逸□□的马并未停歇,犹自急急而奔。
可小晏却缓步而来,不急不徐。
他白玉刀蓦然出鞘,只见寒光一闪,竟将姜逸所骑之马双腿生生斩断。
伴随血光飞舞,夜色里流转一抹浓稠的血腥之气。
姜逸更生生摔下马,跌落在地。
小晏身影映入了姜逸眼中,包括那枚如浸染了血色的铃铛。
只见小晏伸出双手,点点自己眉心,微笑着缓缓说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这么说着时候,他微笑着说道:“姜逸,今日我前来渡你。”
他的刀沾染了热气腾腾的马血,如同最为艳丽的桃色,却散发出一缕凶戾之气。
落在了姜逸眼中,眼前的小晏却好似染血的修罗,简直是令人不寒而栗。
姜逸颤抖着,唇瓣干涩说道:“不要——”
可小晏却面色肃然,并未停手。
他念念有词,不知道念的是什么经,然后手中的白玉刀就此一挥,瞬间生生浸透出一抹血色。
伴随而来,是姜逸一声惨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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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后腰一朵血莲摇曳◎
林滢赶到时, 姜逸已经死了。
致命一刀,是姜逸颈项间一刀刀痕。
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姜逸如今极可怖的死状。
杀他的人应该是个娴熟操刀的刀客,必定也很熟悉人体结构。所谓庖丁解牛, 就是这般轻车驾熟, 娴熟的将姜逸分割。
姜逸四肢摆在躯壳周围, 一颗头颅放在躯干之上, 宛如一朵鲜艳的血莲花。
如此极刑, 用在姜逸身上, 仿佛是对姜逸犯下了滔天大罪的惩罚。
如此种种, 亦显出一种极为诡异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