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所以陈雀才会说那些不着调的谎话,谎话里都是对兄长和江铉的怨恨。
可是后来,温青缇发现自己可能错了。有些事情也许并不是她想象的样子。原来陈雀对陈济那些乖戾竟并不是不喜欢。
若不是不喜欢,自然是喜欢了。
只是这种喜欢,可能并不是那么上得了台面。
那一次她去陈家做客,花园子里却见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陈雀绣了个荷包,眼巴巴的送给陈济,看着好似兄妹之间的亲近友好。
可陈雀眼睛却在发光。
她不是在看自己哥哥,而是在看一个心爱的男人。
而陈济却是面色冰冷,他随手接过荷包,手指扯烂,随手扔在地上。
陈雀面上羞涩不见了,她面孔上流转了一抹凶狠,尖尖说道:“捡起来!”
陈济压低嗓子,嗓音里流转了一丝忿怒:“你别痴心妄想了,有些事情绝无可能。”
然后陈雀眼里似有泪光颤动,她痴痴说道:“哥哥,我喜欢你啊,比温青缇喜欢你得多。我虽没有她高贵大方,为人善良,可是我很爱、很爱你,喜欢你喜欢得不行。我可以为了你,付出我的一切。别人怎么看我,唾弃我,说我不配成为陈氏之女,我都不在乎。”
陈雀一张脸并不漂亮,可如今这样一张脸眼眶微红,倒好似有了一种潮润的悲伤。
她这么叙述着真情,可转眼间陈雀又换了另外一张面孔,这张脸终究定格在尖酸和凶狠上:“我若得不到你,宁愿毁了你,我要你身败名裂,什么都没有。”
妹妹这样纠缠亲哥哥,如果这件事情这般传出去,对于陈济名声也是一种重大打击。哪怕陈济对陈雀没有半点意思,可这也会让陈济沦为笑柄。不错,发痴的是陈雀,可陈雀算什么东西?
有一种人站得高,那么所谓树大招风,招惹的议论也很多。
陈济如今身居高位,名声又显,不知道多少人嫉恨交加。一旦有一点黑点,那些批评声音就会铺天盖地而来。更不必提兄妹□□这样不堪事情。
陈济淡淡说道:“随你。”
他脸色漠然,没有对陈雀半点服软。
可面对陈济的漠然,陈雀却是软了,她轻轻说道:“好了,咱们如今是兄妹了,我不求做夫妻。但你答应,你不要有别的女人,不要跟温青缇在一起。你不和我好,也别和别的人好。”
她说这些话儿时候,显得那样儿心中没数。
陈雀枯瘦、其貌不扬,可她眼前的陈济却是丰神俊朗,英姿勃发。
只论样貌,这已经彰显何等的不登对,可陈雀就好似没有逼数一样,根本没发现自己是如何的不般配。
陈济说道:“那不行,因为,我爱她。”
这还是温青缇第一次从陈济唇中说出对自己爱。
她听着陈济说道:“我只想娶她。”
然后一股热气涌上来,使得温青缇双颊发红发烫。
然后陈雀就发出了一种近乎绝望的尖叫声,似乎有一件让她不能容忍事情发生。她一边哭,一边叫,闹得有些恐怖。
可陈济没有理会她,更没有安慰她,也不在意陈雀流下的泪水,跟她擦肩而过。
温青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发现这个秘密,她只觉得双颊发热,浑身发颤,如害了病。
本来温青缇是不愿意现身的,因为这一切太尴尬了。
可她观察到陈济仿佛甩甩头,有些恍惚样子,他伸出手在摸索。
于是温青缇就知晓,陈济眼疾犯了。
当初陈济为朝廷平匪,是一员儒将,可谓文武全才。可他在战斗中受伤,视力有些问题,渐渐有些不能视物。
大夫说他颅内淤血未化,所以影响视力。若等他颅内伤淤痊愈,说不定就能恢复视力。
陈济回家养病,是有所好转,可还是时不时有眼睛看不见的情景发生。
如今陈济大约情绪激动,眼睛又出了问题。
故而温青缇快手快脚走到了陈济身边,将他扶住。
这个男人先是一颤,后来似认出了温青缇,便放软自己让温青缇扶住。
温青缇说道:“阿济,你眼疾又犯了?”
然后她脸颊蓦然红了红,既然陈济有眼疾,那么陈济认出她自然靠的是嗅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陈济轻轻点头,握紧了温青缇的手。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任由温青缇扶着他回去。
陈济可以在陈雀面前说爱温青缇,可他面对温青缇时候,却似什么都不会说了。
这一下子,他好似成为了一个不会说话的人。
可就是在这时候,温青缇却对陈济生出了一种爱,她爱上了陈济了,就是那种甜蜜的带着挂念的心动。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幸运的事,自己所爱之人就是要嫁的那个人。
而当她想起陈雀时,她彻底不喜欢了。
温青缇总觉得世间女孩子一定有属于自己优点,可是陈雀却没有。
陈雀令人讨厌得不真实,甚至让人觉得不合逻辑。
但是陈雀确实就是这种不讨人喜欢的存在,她的存在就是让别人不舒服。
温青缇想,也许这世间真的有这样的人。
然后温青缇的心里就浮现了一个念头,也许陈雀真的并不是陈家女儿呢?
虽然这一切仿佛不合逻辑,若此事是真,为何陈维和任氏居然容忍她混淆血脉呢?
但是,若陈雀和陈济并不是兄妹,仿佛才能解释陈雀对陈济的那种热情。
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又怎么会向自己亲哥哥讨要的爱情?哪怕她出身相间,总归会学到一点礼义廉耻,本不必如此
可能这其中有什么秘密,但陈雀很有可能并不是当年失踪那个小雀,否则,很多事情不能解释。
现在杨炎推荐了林滢,说让阿滢来东川之地,平息这些流言蜚语。
陈州离这儿,也是有些距离。
阿滢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子,也许伴随她的到来,真的能解开陈雀身上的种种谜团。
这时候的林滢,正在跟白芷商讨开店之事。
白芷爷爷如今身体好多了,老爷子闲不住,觉得整日躺在床上也不是个事,故而也是想活动一下身子骨。
加上白芷医术越发成熟,正好可以扩大实践经验。
当初白芷签的是典身契,顾家一向厚道,更不会如此计较。白芷跟顾公提及这件事时,顾公不但一口应允,不但免了白芷的赎身银,还赏了五百两。而这祖孙二人确实调理好顾公的足疾,故而白芷纵然搬出去了,也还有香火情在。
白芷挑了又挑,挑中城南一处铺面,又问问林滢的意见。
林滢看了只说不行,若说人流量,城东远胜城南。而且城南是陈州几个帮会的聚集地,纵然被顾公压得老实安分,可是却终究是鱼龙混杂,官府也有管不过来的地方。
林滢觉得要挑就挑个好铺面,这样意头也好。
不过林滢也知晓白芷为什么选城南。
因为顾公虽恩赏了五百两,可白芷和祖父二人买了铺子之后,还要买药材请伙计,要花销的地方可不少。
那林滢不但出意见,还出银子。
她拿出一个包袱,里面零零散散,有三百多两银子。这其中有桃子的五十两,其他的都是林滢出的。福王赏赐的玉不好脱手,林滢却把黄金兑换了。这里面有林滢一半家底,如今推到了白芷面前。这样一来,白芷也能找个好点的铺面,生意开个好头。
白芷却不肯收:“我知你信我,自然是有借有还。可打开门做生意,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赚。到时候若亏了本,连好姐妹的银子都还不上,你让我如何见好姐妹。桃子是个小姑娘,而你平时银子是一点点省的,我可都看在眼里。”
这时候卫珉却把一个包袱扔下来:“对,谁不知道阿滢抠,那点银子省省吧。白芷,这里有三百两,算我借你的。我是卫家子孙,哪怕不能做武将,我们卫家还有许多铺面地产需有人打理呢,不缺这么点。”
卫珉表现出一副一不小心就要回家继承百万家产的样子。
林滢摇摇手指头:“那不叫抠,那叫节约,是一种很朴素的传统美德。”
最后白芷从卫珉那儿拿了二百两,林滢跟桃子共借她一百两,她还认真写好了借据,给了三人。
当然之后白芷药铺开起来,口碑良好,客似云来,那是后话。
没过几日,林滢和卫珉被顾公叮嘱一番后,就前去东川之地。
马车车轮滚滚,林滢随意撇了卫珉腰间,她已经留意到卫珉从前腰间那枚玉珏已经消失不见,估计去了典当铺。
虽然卫珉平时很节约,不过他跟顾公没多久,也没多少工资。
有王室印记的玉饰不可擅卖,故而卫珉典当了自己之物。
说得自己像是个经济宽裕的富二代,估计脸皮薄根本不好意思跟家里开口吧?
不过林滢是个懂人情的,她看破不说破,没提这件事,心里面倒是觉得卫小郎为人很耿直。
然后林滢轻轻翻阅自己手中卷宗。
这本卷宗是林滢特意借来的,路上无聊,故而随便翻看。
别人去另外一个地方,喜欢查阅风土人情,有什么土特产之类。但林滢到了新的地方,却喜欢翻阅陈年诡案。
尤其那些悬而未破的案子,则更有吸引力。
陈州的卷宗之中,就曾记录了一个事关鄞州的连环杀人案,是既血腥,又可怕。更重要的是,这个案子至今还悬而未破。
那时因为此案十分凶残,受害女子数目众多,故而甚至求助于周边州府。当时陈州亦有官兵、差役被调用至鄞州。故而陈州也留有此案卷宗资料,皆是当年参与此案之人所书写。
那也是十四年前事,鄞州发现第一具尸体方妙娥,系本州官员之女,年十五。
死者被割喉身亡,胸口被利刃划了一个斜十字刀痕,划痕甚重,几可见骨。死者双手之上,各自被刺了一刀,利刃从掌心透过手背。
除此之外,凶手还割了方妙娥一缕头发。
死者可谓死状极为凄惨。
据官府探查得知,这个方妙娥秉性轻浮,年纪虽小,却有杨柳之性。她仗着自己貌美,年纪虽小,却已经引得几个男子为了她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
故而这一桩案子,其实并没有引起官府的重视。
查案的捕快觉得,方妙娥死状凄惨,很可能是出自情杀。
一个不知轻重的小娘子招蜂引蝶,引来裙下之臣,到最后却将自己年轻的性命都葬送了去。只要好好查她那几个情郎,必定是有所斩获。
就连方妙娥的家人亦是这般认为,故而羞于启齿,不愿闹得太大。
可方妙娥的死,也不过是翻开了鄞州血腥杀戮的第一页,是那一连串杀人案的开始。那时谁也不知晓,一团血色的乌云已经盘旋在鄞州城的上方,就等着一切开始。
在方妙娥的死还未查出什么端倪时,鄞州城内第二个死者赵雪瑛却是出现。
赵雪瑛年二十,已嫁越州尉为妻,膝下有一子,不满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