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摧山白
苏玉澈就这么被顾钦抱着,从浴室回到了卧房,看她轻车熟路,又见他房中开了一扇窗,苏玉澈这下知道顾钦是怎么进来的了。
“我的府卫就没有发现你么。”苏玉澈叹了一声,有些无奈,也许顾钦说得对,墨阁这些人好像真的不怎么顶用。
顾钦进来这么久都没有一个人发觉,太差劲了。
光着脚的苏玉澈被顾钦放在柔软的被子上,她做完这个,就好似断了线一般,直挺挺立在床边,不动、不说话、也不看他。
苏玉澈忍了又忍,没忍住道:“先坐罢。”
她才坐在床侧的脚踏上。
事发突然,加上天已经快黑了,苏玉澈不知要将顾钦如何安置,只能暂且先这样让她待着,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把她送回将军府去。
笃笃——
房门被敲了两下,那是苏丁在问他洗得怎么样了,苏玉澈瞥了眼顾钦,道:“我已经歇下了,你也回去罢。”
门外便没了声音。
苏玉澈还能嗅见顾钦身上的那股酒气,他皱着眉,道:“将军不准备回去么?”
本以为这句话会落空,谁知顾钦道:“眼下并无回去的方法。”
她掀眸看了苏玉澈一眼,“况且我并不想回去。”
苏玉澈一愣,他捏了下手心,继续循循善诱:“那将军来此之前,是做什么的?”
“与现在一般无二。”顾钦道,“只是很多事情,要更加困难,普通的民众难以存活,便只能如蝼蚁一般被驱逐至地下。”
苏玉澈轻吸了口气,“那将军的家人呢?将军以前......是哪里的人?”
今夜的顾钦表现得过于乖巧,让苏玉澈下意识以为,他问什么顾钦都会如实回答的,直至此刻,顾钦突然掀眸对上他的视线淡然地一笑。
“你不必试探我。”顾钦道,“我只要我想要的,不会威胁到你。”
苏玉澈被这话一噎,放弃了再问下去的念头,他心头怪异,明知顾钦是醉着的,可她口齿如此清晰,又不像是醉酒之人。
难道顾钦是在假装醉酒吗?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全无头绪。
天气越来越热了,入夜之后,院子里响起蝉鸣,时候差不多了,苏玉澈抽身拿出身下的被子,将自己盖得严实一些,才伸手拉了下床帐内的银铃。
清脆的铃音响起,几乎在同时屋内落下两道身影。
“谁?”顾钦瞬间警觉,右手行云流水从袖中摸出一把金身匕首来,很小,很适合藏匿,可看上去非常锋利。
“她们是我的人。”苏玉澈道,“我让她们送你回将军府。”
“不。”顾钦冷冷拒绝了,目中的敌意没有消减半分,“你们敢近我的身,我就杀了你们。”
两名墨阁中人向苏玉澈投来询问的视线。
苏玉澈感觉出顾钦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又想起这人素来高于墨阁的身手,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挥手让她们退下。
他可不想大晚上真让自己的卧房内血溅三尺。
见人走了,顾钦收起匕首,把它装进鞘中,又默默来到塌前坐下。
苏玉澈这下是真的没有办法了,难不成他今夜要和顾钦在一间房里度过不成?
这成何体统。
“你回去罢?”他尝试着再劝,苏玉澈觉得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好的耐心,哪怕是对着陛下,他也会有恼的时候。
可顾钦这个人,他就算是恼了,也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为什么赶我走?”顾钦琥珀色的眸中露出茫然又失落的神情来,与方才那副肃杀的模样判若两人。
“顾钦!”苏玉澈唤她,“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你该回你的将军府了!怎么能待在我这里?你知道我是谁吗?”
话音未落,顾钦竟突然奋起,那把金身匕首在她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弧度,在苏玉澈颈间划过,带起一道利落的风声。
苏玉澈睁大双眼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方才那把匕首与他仅半寸之差,顾钦想干什么?她这是在威胁他?就因为他赶她走?
这时顾钦伸出一只手,摊开了掌心探到苏玉澈面前。
“蚊子。”她道。
苏玉澈垂眼看着落在顾钦手心的那只蚊虫尸身,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周围太危险了!”顾钦皱紧眉,好像真的在为他担忧,说着她把匕首擦擦干净,再度装入鞘中,认真地塞进苏玉澈手里。
“拿着!”她的语气不容拒绝,“这是我来时便带着的东西,战时的黄金很珍贵,人们常常用它来下聘。”
“你不要再胡闹了。”苏玉澈要把匕首给她塞回去,可顾钦死死按着他的手,他连动都动不了。
“给了你就是你的。”顾钦注视着他,目光逐渐又回归迷离,“你真是美丽又迷人,在我们那里,只有妻子才会如此迷人。”
“你放肆!”苏玉澈察觉到顾钦靠过来了一些,颇为愤愤地瞪了她一眼,“男女授受不亲,将军不知自重吗?”
谁知顾钦并未在意他的话,她道:“外出的人会将自己的战利品带给妻子,温柔的妻子会抚慰他们受伤的心灵。”
说着,顾钦猛然一把握住苏玉澈的脚踝。
“你干什么!”苏玉澈一惊,他连顾钦的手什么时候伸进他被子里去了都不知道!
“同时也会履行一些应尽的义务。”顾钦盯着苏玉澈,目光灼人。
这分明很荒唐!顾钦分明是在胡言乱语!她分明是疯了!可苏玉澈却瞬间懂得了顾钦的暗示。
她是在说,黄金是她的战利品,而她把黄金交给了他。
“不!不行!”苏玉澈觉得再这样下去他都要崩溃了,他双腿无法动弹,就算能动,他也敌不过顾钦,如果顾钦......他可逃不到哪儿去。
“我、我受伤了。”苏玉澈撒了这辈子头一个谎。
闻言,顾钦瞬间坐直了身子。
“什么?”她又露出关切的表情来,“让我看看。”
“不,不行......”苏玉澈目光乱飘着,竭力想着应付的法子,“你...你要为我找些草药来,否则伤口就会恶化。”
“我这就去找。”
床幔微动,一阵风拂过,一晚上怎么劝也劝不走的顾钦竟然就这样踏窗而出,消失在了房间里。
苏玉澈露出懵然的神色来。
然而下一瞬,那个身影又飞快地回来,温热的手轻抚在他耳畔。
“等着我。”她留下这三个字,再度消失在了房间里。
苏玉澈呆呆坐在床上,耳畔那个温热的触碰好似滚烫起来。
她这是...走了吗?
多么宁静的夜晚,夏蝉微鸣,月朗星疏,苏玉澈躺回床上,拿被子一点点盖住自己,最后又慢慢拽着被子蒙过了头顶。
而偌大的将军府内,李淑文只身在顾钦房间门口坐了一夜。
第26章
隔日一早醒来, 顾钦发现自己睡在自家的房顶,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回想起昨夜最后的印象好像是李淑文扶着她进房睡了。
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糟了!她一鼓翻身坐起, 看了眼大亮的天色, 这个时候苏玉澈肯定都去上朝了, 她今天没能如约去送他上朝呢......
她跳下房屋, 正打算往外走,就看见李淑文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看见顾钦先是一怔,随后皱起眉道:“将军昨夜去哪儿了?我们找了你一夜。”
“我不见了?”顾钦自己也颇为讶异,“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房顶。”
合着她是一晚上都睡在了房顶啊。
李淑文忙上前检查了一番顾钦周身,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后道:“正巧烧了热水,将军沐浴换身衣裳罢, 我这就去准备早点。”
顾钦听话地去了, 许是房顶的瓦片太硬了硌得慌,顾钦一点儿没休息好, 浑身都透着疲态。
不过她想,这饮酒除了会断片,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坏处。
昨晚饭桌上属她饮酒最多,这样一看,她酒量还是很可观的。
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顾钦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只是在摸向旧衣袖口处的暗袋时,她发现自己那个小金匕首不见了。
顾钦心里一空, 那东西跟着她很多年了,用得十分趁手, 还是她自己磨的呢,怎么好端端地不见了?难道是昨夜她断片的时候不慎落在了某处?
不算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可是却很有纪念意义,顾钦心里空落落的,还特地回到房顶又仔仔细细找了一遍。
未果。
李淑文来送早点时就见顾钦忧心忡忡地从房顶下来,她会意道:“将军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顾钦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大不了她再磨一把就是了,唉。
用过早饭后,顾钦今日精神不佳,出门懒懒散散的,她都没去皇城司点卯,而是直接守在宫门口等着接人下朝,等了小半天的功夫打了好几个呵欠。
等苏玉澈出了宫门,看见巷口那株大树下熟悉的身影时便浑身一震,他甚至下意识就调转轮椅往回走,看得苏丁一脸莫名,没走出多远,还是被顾钦追了上来。
“去哪儿?”顾钦道,“有东西落在宫里了?什么东西?我帮你去拿。”
苏玉澈忍不住抬眸,他望见顾钦眼中一片清明,澄澈的琥珀色眸子纯良无比,看上去正经极了,丝毫无法将她同昨夜那个登徒子联系在一起。
苏玉澈露出糟心的神情来,“没事。”
她这是又惹人生气了?顾钦有些莫名,这回她是真不知道哪儿惹着苏玉澈生气了,这不是才刚上来说了一句话吗?
“那我...送你回去?”顾钦摸不准他的心思,自己也心虚起来,从前都是推着人就走的,今天竟然知道问一句了。
苏玉澈真想斥她离开,可今日他偏偏又有正事要同顾钦谈。
他紧闭了下眼,道:“将军一同上车罢。”
顾钦双目顿时亮了亮,她推着苏玉澈到了苏府马车前,终于记得询问:“我抱你上去?”
美人依旧十分坚持:“我自己来。”
顾钦摸了把下巴,他应该只是不喜欢旁人碰他罢?这样想着,她弯身连带整个轮椅都给抬了起来,徒然的升势惹得苏玉澈一惊。
这把轮椅又大又沉,寻常都要两个男子才抬得起来,现在再加上一个苏玉澈,顾钦抬得有些吃力,不过不会比苏玉澈自己慢吞吞挪到马车上去费力了。
“你干什么!”苏玉澈恼了,这下他倒是轻便了,只需简单地挪动一下就能坐到马车上,可是...这跟把他抱上马车去有什么区别。
“要快点。”顾钦探头呼气,“我要坚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