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摧山白
顾钦匆匆在屋里踱来踱去,满脑子都是方才他温柔软和的声音,垂在身侧的手一次又一次捏紧。
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暗示她?可这人的性子,分明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什么意思!?
顾钦满脑子都被这四个字困扰着,她隐隐约约觉得只要参破这一玄机,或许她和苏玉澈就成了!定然顺理成章!他肯定在暗示她什么......否则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总不能是朝政的事?那是荆州的事还是寿宴的事?
顾钦脑子里一团乱麻,呼吸都快了不少,然后她决定先去洗个澡冷静冷静,回过头来再问问他。
顾钦没有追上来。
苏玉澈松了口气,却还在思量今夜到底要怎么过,她肯定是会过来找他的,到时候他又要找些什么借口推辞呢?
能想到的他都用了,他又没有成过亲,哪里知道向来妻子推拒丈夫用的究竟是什么借口?
一炷香时间,苏玉澈沐浴完换好了衣服,他未曾叫人服侍,自己把一切都穿戴周正了才出来,到了外间看见李淑文的身影。
李淑文恭敬道:“苏相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你下去罢,我自己回房便是。”苏玉澈道。
然而李淑文走了两步,又听身后道:“你...等等。”
她回过头,看见那谪仙之姿的男人面上竟露出困扰的神情来。
“你可知......”苏玉澈抿着唇,有些问不出口,可他若此事拉不下脸,今夜就不会好过。
迟疑一阵,他咬了咬牙道:“姑娘可知,两人成亲后,娘子一般在何种情况下不与相公同房吗?”
问完话,苏玉澈就浑身发热,满脸都写着羞赧。
李淑文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和将军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还是说这位苏相府上另有娘子!?
她神色平平,反问道:“苏相为何这样问?一般来说,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都是可以同房的。”
苏玉澈耳根彻底红了个透,“我的意思是......不是简单的同房......”
李淑文明白了。
她挑了下眉,目光探究,倒是老实答话:“女子来月事的时候。”
苏玉澈抿唇,这个理由他完全用不了。
“还有别的吗?”
“别的?别的......”李淑文又想了想,道,“还有...就只能是女子怀有身孕的时候了。”
她一说完,见这位苏相好似是认真地考虑了起来。
李淑文一颗心沉了又沉,他的娘子难不成是怀孕了?这事将军知不知道?将军知道他有妻室还要与此人厮守吗?是做平妻?还是妾......?
不行,她家将军决计不能与人为妾!
李淑文胸中波澜起伏、壮志未酬,却见苏玉澈已然推着轮椅离开了。
怀有身孕吗......苏玉澈仔仔细细考虑着这个问题,修长的手指捏得很紧。
他博览群书,曾见有幸观瞻过一些志怪古书,就曾在一书上看到这样一则记事——有个叫王生的男子,年过三十未有妻。家中老母急切,到山上古刹中为儿求妻但求绵延子嗣。
谁知佛像开口说话,问老妪:“你究竟是要儿媳,还是孙子?”
老妪不假思索:“当然是要孙子。”
一个月后,王生屡次身感疲倦,下地劳作时有眩晕,后又呕吐不止。
最终家里请来了大夫,搭脉一诊才知,王生已怀有身孕了,且在十月怀胎之后顺利产下一名男婴,此事还载入了当地的县志,描述得好似真的发生过一般。
苏玉澈素来过目不忘,他自然而然想起此事,渐渐地拿定了主意——晚上就拿这个同顾钦说事。
反正她已是醉了,等到了第二天,她什么都不会记得。
第39章
等顾钦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 她身上的酒气已近乎闻不见了。
她心口怦怦,站在苏玉澈房间门口许久才决意推门进去。
走进之前,顾钦还故意弄出了一些声响, 担心苏玉澈正在做什么不便的事, 但是里面静悄悄的, 要不是灯还亮着, 她都要以为苏玉澈已经睡了。
房间里的灯很昏暗,只到了刚好能看清屋里陈设的地步,顾钦看见苏玉澈就坐在床边,仿佛早就在等候她的到来。
她心里那股莫名的怪异再次升腾起来,目光紧缩在苏玉澈身上,迟疑着开口:“你......”
“过来睡罢。”苏玉澈淡淡看她一眼,认命地挪了挪位置,把外面的床铺让了出来。
顾钦简直叹为观止, 此时此刻, 多犹豫一秒都是她不识抬举!
她立时坐在了床边,苏玉澈刚洗完澡, 空气中满是独属于他身上的那股香味。
眼神如此虎视眈眈,脑子里还能想什么正经事?苏玉澈心中泛冷,决定主动出击。
“有件事,我要同你说。”他道。
“什么事?”顾钦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隐约觉得接下来苏玉澈要说的话一定重要无比。
苏玉澈抬手, 一手轻轻覆上自己的肚子, 注视着顾钦的眼睛无比严肃且认真地道:“我怀孕了。”
!??!
顾钦先是下意识惊喜,很快反应过来不对, 怔然看着苏玉澈反问了一句:“你...怀孕了?”
“嗯。”苏玉澈垂下眼,“所以今夜, 你只能睡在这里,但不准碰我。”
顾钦目瞪口呆,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之间就闯进了什么魔幻剧情,周遭的一切都因这样的苏玉澈而变得不真实起来。
“...你...能怀孕?”她暂时先不想知道孩子的母亲...或者父亲是谁。
看着顾钦疑惑的神色,苏玉澈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奇异,但他很快忽视了这点怪异,认认真真解释道:“我的确是怀孕了,没有必要骗你。”
“啊。”顾钦飞快地摸了把嘴唇,“什么时候的事?那这个要怎么生呢?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损?”
她竟也是这般纯情的人,竟是先问他会不会对身子不好。
苏玉澈心间一展,忽然就没有那么多不耐了,他道:“应该不会,只是大夫说这段时间之内你都不能与我......你明白吗?”
顾钦好像不是很明白。
“我不明白。”她老实巴交。
“这都不明白?”苏玉澈拧了下眉,难为情地解释,“就是,不能再碰我,不然会伤到孩子。”
顾钦听着这些话,暗自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她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但是腕上的刺痛和眼前此人浅浅的呼吸都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正在发生的事。
苏玉澈怎么了?
“你还知道你自己是谁吗?”顾钦问。
“废话。”他道,不满于顾钦这样的质问,“我知道身为你的妻子,是要履行应尽的义务,但是这一切也要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随着话音刚落,苏玉澈额头上一温,是顾钦伸手探了过来。
人并没有发烧,顾钦开始认真起来了。
所以,他真的怀了一个孩子,这个世界的男人是不可能怀孕的,但也不能排除就是会有个别差异体存在。
他现在肯定非常担忧害怕,肯定也是纠结了很久,觉得她可以托付,才说出这种话来。
她千万不能再问一些有的没的伤他的心了。
苏玉澈现在需要鼓励与支持,只要人是他,他跟谁生的又有什么关系?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顾钦内心一番斗争,很快说服了自己,握住苏玉澈的腕子认真道:“元希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在外也会助你遮掩,不过生产毕竟是凶险大事,我们还是多找两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随着一字一句的展开,苏玉澈的身形一点点僵住了。
顾钦叫他什么?
元希?
他的字,好像没对那位说过啊......
“你、你是顾钦?”苏玉澈怔住。
“那我...还能是谁?”顾钦刚建设好的心情因为苏玉澈这句疑问垮了一下,什么意思?他以为她是谁?他原本打算对谁说这些?
“你不是...喝酒了吗?”他道。
“是喝了一点,但是不多。”顾钦抿唇,“对了,既然你怀孕了,以后酒便不能再碰,知道吗?”
一股热意,顺着尾椎烧透了整个脊背,烧得苏玉澈几乎立时红了眼眶,他羞愤欲死,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钻起来。
他刚刚都跟顾钦说了些什么?
浑身的热意好似熊熊烈火,羞耻和难堪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
顾钦今夜的心情被苏玉澈弄得有些乱糟糟的,她的确是勘破了苏玉澈话中的玄机,但是远没有想到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和苏玉澈之间,原来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多了!
顾钦深吸了口气,“你能不能告诉我,孩子的......母亲是谁?现在在哪儿?”
苏玉澈死死攥着身下的褥子,指尖都被他攥得发疼。
“我......”他百口莫辩,“...没有。”
“没有?”顾钦更惊讶了,“这么说你是自发怀孕?天下竟有如此特殊的体质。”
她心里忽然畅快起来,先前拥堵的淤塞因这一句一扫而空。
“你不要担心,实在不行,等孩子生下来,你就说是我生的,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我都和你一起面对。”
“我...我要回去。”苏玉澈简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再待在这里,光是他的羞愤就能把自己杀死。
今夜他就是爬也要爬回丞相府!
“哎!”顾钦见他险些栽下床去,连忙揽住了他,目光禁不住在他腹部停顿了一瞬,这里面......竟然有个孩子。
“出去!”苏玉澈用力推了她一把,闹着要回自己的丞相府,“我要回去,让苏丁来接我。”
他眼尾俱泛着红,都不敢和顾钦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