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54章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轻松 穿越重生

  “没有过奖,本王听说流民所也是你提出来的,分为几个地方各自由专人管理,避免了流民混乱集聚的情况,确实做得很好,你有功。”

  “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谈不上功劳与否。”

  赵嘉晏笑了一下,“你不必自谦,是功是过我都会如实上报。”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在堂内逡巡了一圈,面上和善可亲,内里意味不明。

  卢济宗开口道:“殿下风尘仆仆赶来,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微臣已经差人备好了卧房与热水,殿下不如先去歇息片刻,其他的事情,等殿下休憩好了再谈也不急。”

  赵嘉晏点了点头,“也好。”

  卢济宗亲自给他带路,后头跟着府尹还有其他官员,季时傿走在最后,裴逐慢下脚步,等她走至身前才开口道:“时傿,许久不见了。”

  季时傿心里正想着南疆的事,陡然听到别人叫她的名字,“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怀远啊。”

  “嗯,你怎么来中州了?”

  “护送楚王殿下南下啊。”

  裴逐愣了一下,“只是这样?”

  季时傿莫名其妙道:“不然呢。”总不能把我要去南疆的事也告诉你吧。

  “好吧。”裴逐抿了抿唇,“你还在因为之前的事生气吗?”

  “啊?什么事……”季时傿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哦哦那个啊,我哪有那么斤斤计较。”

  “说起来其实我也有不对。”季时傿讪笑道:“我话说得太重了,对不起啊,你别放在心上。”

  “没有。”裴逐摇了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该那么想你。”

  “好了好了,我说了我不会斤斤计较这些。”季时傿笑了一下,“说真的,我一开始都没认出你来。”

  “怎么?”

  季时傿道:“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看来你在中州还挺辛苦的。”

  “还行。”裴逐微笑道:“你在京城如何?”

  “都挺好。渟渊去参军了你知道吗?”

  “知道,走的时候我正忙于公务,没来得及去送他。”

  “没事儿。”季时傿摆了摆手,“你忙你的,渟渊又不是不知道。”

  说话间已经走进知府府邸,此处是个极为精致秀丽的宅院,美姬众多,莺歌燕舞,花厅外甚至还有个规模不小的戏台子。

  季时傿这个在西北吹久了风沙的乡下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仔细端详了片刻后,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冷不丁道:“卢济宗这小日子过得还挺有滋有味的啊。”

  裴逐扫了一眼前面的景象,中州知府卢济宗等一众官员簇拥着楚王坐下,申行甫跟在后面,脸上有些惶恐,显然招架不住这般的热情。

  申行甫是寒门出身,不似其他官员一般背后有盘根错节的世家作靠山,他当年虽高中进士,但在官场上却走得很艰难,熬了近十年也没能熬出个头,当年初入官场时一身刺人的棱角也不知还剩多少。

  成元帝下派这三个人入中州的用意裴逐猜出来几分。中州地区天高皇帝远,这里的官员虽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好官,但也不是普通的酒囊饭袋,世家盘根错节,成元帝不是傻的,中州两次水患必然引起了他的怀疑。

  他没让端王太子两党的任何一个人南下,是怕这些人会和中州的官员们蛇鼠一窝,到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

  所以挑了个哪方都不属于的皇子,并从朝中清流聚集地——都察院内选了个本就与世家不对付的寒门官员,又怕这两个人镇不住中州的地头蛇,所以才让季时傿跟随他们一同南下。

  成元帝的态度既然是要清算中州这些人,那他便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走。

  不过现在看来卢济宗他们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楚王与申行甫两个人只是南下走个过场,并没打算真的做什么,还在这虚头巴脑、美姬美酒地伺候着,这不上赶着将把柄塞他们手里吗?

  真是老寿星上吊,怕自己活得太久了。

  赵嘉晏面上不动声色,顺着卢济宗预想的一般只简单过问了两句中州的灾情,便将这回事揭过去了。

  季时傿则借着喝多了酒要透气的名头,从知府府邸翻了出去,找到她塞进护卫队里的亲兵,让他们秘密搜查中州城内的流民所。

  席上的人各个心怀鬼胎,却要在表面上营造出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这场为楚王接风洗尘的酒席最后直到夜半才结束。

  夏季鸣蝉之时,南疆的天很亮,每日戌时之后天才会彻底黑下去,从泸州徐府出发的马车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前进了南疆地域。

  温玉里挑开车帘,面上覆着一张轻纱,她望着愈渐靠近的城门,对车夫说道:“麻烦再快一点,直接去提督府。”

  车夫得了令,只得勒紧缰绳,驾着马快速往提督府赶去,此时马观同正在与几个部下商量明日进山追击流民起义军的事宜,突然听到通传声,纳闷道:“你说谁?”

  “是泸州徐家的人,说是为那毒草一事而来的。”

  马观同与副将面面相觑,徐圣手已经去世多年了,徐家在他之后便呈落寞之势,谁会过来。

  “徐家的谁?”

  “家主,徐理。”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桂花糖

  夜深寂静时, 只能听到蟋蟀的鸣叫,草丛内偶尔有几点萤火略过,一行人在其中快速穿行, 连一点响动都未发出,季时傿奔至一间流民所前,避开里面众人的视线,翻进了施粥的棚子内。

  已是夜半, 锅炉都熄了火,里面静悄悄的, 季时傿借着月色走到柴火堆前, 伸手摸了一把, 黏糊的碎屑粘在她的手指上,里面果然已经湿透了, 再看另一侧的锅炉, 凑近些便能闻到铁锈味儿, 指尖在上面刮蹭一圈,都是灰。

  季时傿目光微凝,片刻后抬了抬手,压低声音道:“走。”

  身旁一个亲兵道:“大帅,不进去看看吗?”

  “不用了。”季时傿冷笑一声,“里面的人什么德行我已经猜出来,先回去找殿下。”

  卢济宗给赵嘉晏安排的住处是府上最大最宽敞的厢房, 里面陈设复杂精致,十分讲究, 连屋子里的灯都是西洋货, 底座还会转动, 不用火便能照明, 将屋内照得满是熏黄的暖色流光。

  卢济宗夜里为了笼络赵嘉晏,给他屋里塞了一个娇俏美艳的女人,然而此时这位美姬却被束缚着手脚,狼狈地跪倒在地,身后便是赵嘉晏的近身护卫,刀就架在她的脖颈上,美姬泪痕满面,抖得如同一只被雨水打湿的鹌鹑。

  又过了片刻,半开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一个身影翻窗而入,动作干脆利落,颔首行礼道:“殿下。”

  赵嘉晏端坐堂前,摆了摆手,“柏舟不必多礼。”

  季时傿站稳身体,瞥了一眼角落里被绑着的美姬,对方一触到她的目光便害怕地低下头,季时傿收回视线,转而面向赵嘉晏道:“殿下,微臣带人一共发现了三十七个流民所。”

  “里面统共有多少人?”

  “不到五百。”

  赵嘉晏搭在桌子上的手抬了抬,指节弯曲成一个冷厉的弧度,三十几处流民所,加起来的流民却不足五百,是中州流民都已经被妥善安置,还是卢济宗这群狗胆包天的东西把人都藏起来了?

  季时傿道:“殿下,流民所内住得根本就不是流民。”

  赵嘉晏惊诧地抬起头,“假的?”

  “是。”季时傿点了点头,“我看了,棚子里的柴火已经潮得不能用了,锅灶生了灰,锈迹斑斑,显然也许久不曾用过,并且那些流民一个个面色红润,根本不像是食不果腹的模样。”

  赵嘉晏捏紧拳头,“他们这是把本王当傻子戏耍。”

  话音落下,赵嘉晏脸色倏地一变,“倘若流民所内的流民都是他们找人假扮的,那真的流民去哪儿了?”

  “难道卢济宗为了瞒报中州灾情,坑杀无辜百姓吗?”

  季时傿顿了顿,沉思片刻道:“不会,中州城内至少数万百姓,那么大的动静,官逼民反,就不会只是一小批人渡江南下勾结山匪了,卢济宗没那个能耐。”

  “他应该是想办法将这些流民集聚起来,关在了什么地方。”

  赵嘉晏神色严峻,“那么多人,不好管理,一般的地方藏不下……”

  能是哪儿?

  “大帅!”

  蓦地窗外有人喊了一声,季时傿听出这是她安排在知府府邸附近盯梢的亲兵,立刻走过去道:“出什么事了?”

  那位亲兵递进来一个信封,“方才有个人送过来的,让我一定要交到大帅手中。”

  季时傿接过信封,“有说是谁吗?”

  “他说他姓裴。”

  季时傿手指一顿,转头与赵嘉晏对视了一眼,“是裴怀远。”

  赵嘉晏意识到是白天被自己夸赞过的那位年轻官员,皱了皱眉,抬手接过季时傿递来的信封,摸着有些厚度,打开一看里面有四张纸。

  前两张交代了自己在中州立身艰难,只能同卢济宗等人虚与委蛇,尽力周旋。后两张则简单明了地将他在中州所见有条有理地列了出来,包括赈灾米粮被吞,卢济宗为隐瞒灾情,转移流民等事。

  中州水患至今月余,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见他长久沉默,季时傿出声道:“殿下。”

  赵嘉晏开口道:“他信上说他确实见到过有人将流民聚集起来,但他不知道人都被带去了哪里。”

  “柏舟,此人可信吗?”

  季时傿点了点头,“可信,我与他结交多年,不会骗我。”

  “既然如此,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赵嘉晏掀起眼皮,目光从角落的美姬身上一扫而过,一旁的亲卫立刻反应过来,以手为刃,将她劈晕了。

  “不若将计就计。”赵嘉晏站起身,“卢济宗不是觉得本王好拿捏吗,那便让他一直这么觉得。”

  “柏舟,你待在中州到底让他们觉得束手束脚,明日我会以捉拿南下流民的名义派你去南疆,你也正好可以去彻查烟草的事。”

  季时傿应声道:“好,臣会挑二十名亲兵留下来保护殿下。”

  赵嘉晏眼含愠色,沉声道:“本王倒要看看,卢济宗他能在中州只手遮天到什么地步。”

  如果卢济宗真的将江河流域的驿站都控制了,消息传不出去,自然也进不来,季时傿继续南下,楚王在中州境况如何她就难以得知。

  临走前把雪苍留给梁齐因了,她该怎么和楚王联络。

  赵嘉晏看出她心中所想,神色缓和了几分,笑了一下道:“无妨,你不必担忧。我少时就被父皇丢到封地,行伍中摸爬滚打过,一点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

  季时傿略微松了一口气,从腰间掏出来一物,呈上道:“这是兵器署谢冶尹新制的信号弹,尚未投入军营使用,离京前我讨了一支。寻常人认不得这是什么东西,殿下可以放心收下,此物射到高空后会释放烟雾,殿下若是遇到危险,一定要及时通知臣。”

  赵嘉晏接过,“好。”

  角落的亲兵突然开口道:“殿下,大帅,那这个女人怎么办?”

  季时傿看了一眼,“她应该是卢济宗派来监视殿下的,殿下打算处置她吗?”

  “我若是处置她,会打草惊蛇的。”

  “也是。”

  季时傿抿了抿唇,将腰间的荷包摘下来翻了翻,这里面装的是陈太医炼制的安神丸,方便出门在外服用的,不必就水,入口即化,就是苦得厉害。

  季时傿护送楚王南下的途中不敢懈怠,所以一直没有服用过,自然也没有打开过这个荷包,此时拆开一看才知道里面不仅有药丸,还有一包桂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