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甲甲
不说别的,单控制病情一项,就已经足够难了。没看昨天他们忙活了一晚上,都没什么效果吗?可谁知,他是来真的啊……
“看看再说,看看再说。”乔正医生只得如此说话。
药拿上来了,就赶紧给孩子服用了。
其他人都在病房里,高源也是,他一贯的行医准则就是守在危重症病人身边,直到对方脱险。
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分钟,孩子服药之后,情况尚算稳定。
齐东升也悄悄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高源身边,正准备说话,却听见高源和张远材两人的肚子齐齐咕咕叫了起来。
齐东升一愣,而后拍着脑袋:“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疏忽了,这大早上急匆匆把你们请过来,还没吃早饭吧。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高源宽慰道:“不要紧,救人要紧。”
齐东升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小孙子,然后对高源道:“孩子情况还稳定,那我们先把早饭吃了吧,这旁边的饭铺也卖早饭的。”
高源看了眼孩子,然后说:“好,那就楼下吧。万一有情况,也能兼顾的到。”
几人下楼。
大饼,油条,稀饭,豆浆,包子。
也就是县城里有这个条件了,他们在农村平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次油炸食品。
三人吃着早餐。
高源询问:“齐主任,你的呃逆好些了吗?”
闻言,赵焕章也赶紧放下了粥碗,看向了齐东升。
齐主任说:“乱糟糟跟打仗似的,着急忙慌我都忘说这事儿了。昨晚我刚跑到医院,前面缓解一些呃逆又回来了,不过那个时候我也顾不上,只能随它呃去。到了晚上,终于拉屎了,拉出来几枚黑屎,跟羊粪蛋子似的。”
“到晚上十点多吧,我突然发烧,身上忍不住地发抖。说句实在话,我那个时候心里还骂了你好几句,觉得你肯定是治错了,不然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赵焕章扭头小心地看看高源,却发现高源的神色很平静。
齐东升面露惭愧,又道:“昨晚我孙子情况这么严重,我也走不开,也就没去找大夫治病,就只能先忍着了。然后过了十二点,到了后半夜,我就出了一身大汗。”
“汗一出,烧也就退了,人就舒服了。到天亮,又去拉了一次,又拉出来几枚黑屎。这一下,终于痛快了。呃逆彻底停下来了,身上也不难受了。”
“原先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昨晚又是一晚上没睡。但这一拉之后,反而整个人神清气爽,舒服极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高大夫给我开的方子是真的有用,一剂即效。然后,我便让小张赶紧去请你来了。”
闻言,高源微微颔首。
齐东升也有些尴尬,他道:“高大夫,实在不好意思,我昨晚还在怀疑你。放着李润玉那样的老大夫不找,偏偏要轻信一个年轻大夫。唉……是我冒失了,别见怪。”
高源摆摆手:“别这么说,都是小事,别往心里去。”
齐东升点点头,又问:“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既然高大夫你开的药是对证的,那为什么我昨晚情况还这么不稳定,忽好忽坏。”
高源解释道:“中医上有句老话,叫做药不瞑眩,厥疾弗瘳。吃完药之后,有些时候是会出现不适,但很多时候这是正常的排病反应,不必过于惊慌。医者治病也当有大将风度,胸中自有丘壑,让他子弹多飞一会儿又如何?”
齐东升目光惊奇地看着高源,连道:“受教了。”
赵焕章直愣愣地看高源,高源的气度和胆略真的远在他之上。
齐东升现在对高源更添佩服,他道:“哦,对了,你们还有事情要找我商量是吧,昨日我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跟你们交谈。是什么事情啊,只要不违反纪律,我能做到的,一定尽量帮忙。”
听到齐东升这么说,赵焕章眼睛亮了,赶紧看向了高源。人家已经开金口了,那他们诊所还欠款的事情,有机会谈了!
高源看了看齐东升,又扭头看一眼明显激动的赵焕章。最后,高源还是摇了摇头,他道:“在这种时候谈论请求,非医者所为,等孩子彻底脱险了吧。”
齐东升露出了明显意外的表情,他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有事相求。可现在,他自己却有更大的事情相求对方,但没想到,对方竟放过了这样的机会。
赵焕章也呆住了。
齐东升缓缓颔首,郑重地对高源道:“谢谢你,高大夫。”
第37章 谁叫救命
吃完早饭之后,继续回药房看护病人。
高源的神色如常,只是赵焕章难掩焦虑,时不时就要上前查看一下小孩子的情况。
乔正医生和小田医生过段时间也会过来看一眼。
孩子母亲紧张地坐在床前,不敢离开。
幸好,经过针灸和用药之后,这孩子并没有再出现之前那样可怕的情况,但仍然发烧很严重,人也昏昏沉沉,病情依旧凶险。
很快,三个小时到了。
齐东升站起来看高源,露出询问之色。
高源微微颔首,说:“用第二次药。”
“好。”出于对高源的信任,齐东升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应承下来。
赵焕章有些欲言又止。
张远材赶紧又去取了一份药汤,灌服下去。
赵焕章紧张地看着病孩,生怕他会出现什么变故。
不过幸好,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不过,中间这孩子醒了过来,然后去厕所拉了一次,大便恶臭。回来之后,这孩子又沉沉睡去,也还有些抽搐,但是频率很低了。
有前面的谈话打底,这会儿齐东升也不怎么慌了,他反而过来问高源:“高大夫,刚才我这小孙子去拉了一次,这是不是你说的药不瞑眩,厥疾弗瘳?”
高源摇头:“不是。”
“啊?”齐东升一愣。
高源解释道:“瞑眩反应,是身上出现了新的不适,会让人觉得病情是不是加重了。而我们现在的治法,用的是下法,就是要让他排便,他完成的就是我们的用药目的。”
“哦。”齐东升听明白了。
见孩子排便了,赵焕章的神色稍稍轻松一些了。
又是三个小时过去,用第三次药。
药后,孩子又去大便了一次,再度泻下恶臭。
此次大便之后,孩子神色平稳了很多,少了很多烦躁。抽搐终于停了下来,呕吐也没有了,也不再头痛了。孩子醒了过来,看了看家里人,轻轻地唤了一声:“妈妈。”
“哎,哎……”就这么简单一声呼唤,把孩子母亲眼泪都喊掉下来了。谁知道她这一天一夜是怎么过的,这可是脑炎,要死人的大病啊。
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病成那副凄惨模样的,现在终于能认人,也能喊人了。孩子母亲心都要碎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齐东升主任也赶紧上前,紧张地喊:“军啊,军呐,看看爷爷,你好些了吗?”
“嗯……”小孩轻轻应一声,而后又疲惫地闭上眼。
齐东升又看向高源,问:“高大夫,这……这……”
高源说:“先测个体温。”
齐东升赶紧出去叫人。
乔正医生和小田医生闻讯赶来,在得知情况之后,小田医生赶紧去拿来体温计,给孩子测了体温。
大家都紧盯着他。
当他取下体温计,见所有人都望着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恍惚觉得自己才是全场焦点。
“怎么样了?”
乔正医生这一声询问,把小田医生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啊?”小田医生低头又看了一眼体温计,然后说:“烧退了。”
因为这一句话,病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中。因为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惊喜、震撼和难以置信的情绪中。
过了稍顷,齐东升主任眼含泪光,跑上前来,紧紧抓着高源的手,声音都有些发颤:“谢谢你,高大夫,谢谢你!”
高源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
看着高源和赵焕章离开的背影,乔正医生和小田医生还在恍惚中。
小田医生问:“老师,病人这算脱险了吗?”
乔正点点头:“基本脱险了。”
小田医生又道:“这不过才七八个小时吧,就算是市医院也没有这么快吧。”
两人对视一眼,又想到了高源早上的狂妄话语。难不成市医院治不了的病,他也能治好?
小田医生看看赵焕章的背影,又看向高源的背影,他不由问:“老师,洋灰厂孙会计的儿子,那天要是让这个中医接诊的话,那孩子会不会还活着?”
乔正医生也看看赵焕章的背影,也看向了高源的背影,他喃喃道:“高源。”
……
次日,二诊。
小孩今日体温稍有反复,低烧,38℃,气短有汗,呼吸弱,语音低,但神志已经清醒,也能正常交流了,不复昨日凄惨且可怕的模样了。查舌诊脉,舌红脉数。
高源辨为,气津耗伤,正气欲脱。
高源变方,原方生石膏减半,去玉枢丹,硝黄,羚麝止痉散,加西洋参五钱,麦冬七钱,五味子三钱,又开了两剂,每剂分六次服用,三小时一次,昼夜连服。
分别之时,高源终于跟齐东升谈起了自己的请求。
闻言,齐东升皱起了眉,他道:“你说先让我们延缓一段时间再来催缴欠款,这我能理解,毕竟你们资金也不是充裕。不过,你突然要赊一大批治感冒的药材干嘛?”
高源说:“最近伤风感冒的人很多,我是担心万一传染开来,到时候就不好控制了。现在交通运输不便,药材的购销速度也不一定能跟得上,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应该早做准备。”
赵焕章诧异地看着高源,他没想到高源说的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竟然是这个。
齐东升听得笑了,他道:“高大夫,你可能多虑了。这个时节正是感冒多发的时候,每年都是如此,不必过于惊慌。”
见高源又想说,齐东升又补充道:“而且你要知道,这一大批药材过去了,你们欠的账可就更多了。你们要是用不完,虫蛀发霉,损失就更大了。延缓还款,我还可以去给你们申请一下,但你突然要欠下这一大笔,我怕有点难弄啊。”
赵焕章也紧张地看着高源,他问:“高大夫,你要不再谨慎地想一想?”
“这……”高源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张远材也帮着说话:“高大夫,不用想太多,不会传染很厉害的。虽然药材统购统销归我们药材公司管,但我们也需要指标的。不是说进货就大量进货的,你也体谅一下我们。”
高源眉头皱紧。
现场气氛也有些尴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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