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莓馅饼
小碗不服气:“你才傻!”
俩人说着说着又闹腾上。
他们走到北沙镇,天气有些变天。
黑市上人却不少。
秋收时节好变卖东西,大家都围着纱巾挡着脸,大老爷们头上红的绿的怪喜庆的。
他们找了个角落把东西放好,让小碗看着。苏嫣跟苏智俩人一人抓了一把未脱谷的稻米在手里,准备有人问的时候亮出来。
苏智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牌,上面写着“米”。
米价向来昂贵,没有多少人过来询问。
他跟苏嫣俩就在原地蹲着,一蹲就是三个小时。
等到外面响起扭秧歌的喇叭声,苏嫣站起来锤了锤腿。要是无功而返,脸可就丢大发了。
苏智把他爸留下的手表掏出来。这块手表的表链断掉,只留下个表盘。好歹还能走字,苏智一直藏着掖着没让人抄走。
他刚掏出来看了眼时间,就有人冲他们招手。
老远看过去那人不走寻常路,头上不是红也不是绿,整了个嫩粉色的头巾,还戴着绿口罩。对方块头很高大,像是一堵墙,大刀阔斧地坐在小马扎上。
苏嫣走到他面前,俩人说上两句话。
他得知有新鲜稻谷,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苏嫣。
苏嫣有股被他气场笼罩的感觉。跟这人相比,苏嫣刚到他的下颌,体型差实在是夸张。
苏智咽了咽吐沫,走到苏嫣前面,隔断他们俩人的气场。
苏嫣往上拉了拉自己的口罩,听到对方开口,是个低沉的声音:“货呢?”
苏智摊开后,对方捻了两粒种子,也不管还带着壳,从口罩的缝隙塞到嘴里咬了咬:“的确新米...怎么换?”
苏智过了变声期,声音没啥辨识度,由他开口说:“八角一斤。”
“比外面翻一倍?”对方语气粗野,苏嫣不知道他是有意为之还是本就这样。
苏嫣眼睛闪了闪,腹诽地想:他露出的健康的麦色皮肤倒是很好看。
“你们的还没脱谷,就算七角。”虽然被挡住头部和口鼻,但他的眼睛狭长好看,眼神里闪着野性又明亮的笑意:“有多少我要多少。”
第15章
他们原本打算带两百斤的稻米过来卖,后来在这边借了称一称,居然有两百二十斤。
苏智给抹掉零头,换到手里十五元钱。
他内心很激动,把钱捏的很紧。
买稻米的高大男人从巷子深处招手,跑进来一个蒙着头脸的汉子,比这人要矮上半头,力气出奇的大,肩膀上扛着苏智的那袋沉甸甸的口袋,单手拎着苏嫣和小碗背着的两个半袋子,就这么从巷子头消失了。
苏智往那边张望一眼,被人挡住。他昂头只能看到买米的人的下巴。
“你们要是还有,下个礼拜二带过来。”对方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苏智手里捏着还热乎的钱,塞到苏嫣手里。
苏嫣看着消失的男人,觉得这人声音有些耳熟,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们从家里带了棉花票,不过先从黑市里买了五元钱的棉花,然后到镇上的供销社里买了二斤棉花。剩下的钱又扯了些棉布,打算回去做棉袄用。
买完这些,苏嫣记得陈玉蓉的桔梗喝的差不多,就要带着他俩去了卫生所买了止咳药。
他们迈着艰难的步伐到黑市,踩着轻松的步伐回到家中。
走到村子里,吃完大锅饭的众人们在碾谷场扭起了大秧歌。敲锣打鼓的声音比镇上广播里的大秧歌声好听。
红的绿的一大片鲜艳的颜色,声音大的面对面说话都听不清。
李海平拿着一把蕉绿的舞蹈扇,在前面领着队伍扭的最大劲儿。
苏嫣从人群里还看到佟大姨,她没有拿扇子,而是在腰上系着一根粉绸子,跟着音乐声,两只手一前一后的挥着。
她们脚下的步子也跟着音乐前前后后,按照四拍的节奏来。
这全都是为了一年到头快要结束的劳作而进行的庆祝仪式。
经过碾谷场,往前走就是村委会,从村委会的后门绕行十来分钟就到了苏嫣家。
远远地可以看到家中烟囱里冒着白烟,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陈玉蓉的咳嗽声。
小碗说:“咱妈怎么就闲不下来,让她别干活,非要干。”
苏智教育妹妹说:“还不是怕咱们回来没东西吃,特意做的。你的良心被张怀井吃了?”
苏嫣推了他一把说:“少提他的名字,晦不晦气。”
小碗头一个冲到院子里,先驻足跟板栗树打了声招呼:“我回来了。”然后跑到屋子里跟陈玉蓉报告今天的收获。
苏智背着棉花跟苏嫣俩人一前一后进到外屋地,陈玉蓉看到鼓鼓囊囊的棉花眼泪都要下来了。
苏嫣把兜里剩下的三元钱递给陈玉蓉说:“今天买的东西有些多,置办了些御寒的家当,下回就能多省些回来给你留作医药费。”
苏嫣从怀里掏出镇卫生所开的止咳糖浆说:“这个对哮喘好,大夫说喝了这个半个小时后再喝水。”
陈玉蓉说:“我记得了,一定会按时喝,早点把拖累人的病治好,以后跟你们一起干活。”
苏嫣抱抱她说:“妈,你别着急,我们仨已经够用了。你就照料家,有你在家我们放心。对了,你看我们还买了这么多棉布。咱们小心点,先用做棉袄和棉被的里衬,外面旧一点没关系,反正不直接接触皮肤。里子舒服就行。”
陈玉蓉之前还想着帮别人下地干活的人家带带孩子,一天三角钱。对方家里全是劳动力,专门留人在家里带孩子不划算。正在暗地里打听这个事。
陈玉蓉听苏嫣这样说,先把这个事放一放。
小碗说:“我今天还看到的确良了,好多颜色,真漂亮。听说这种面料颜色鲜艳穿不坏,多好啊。”
苏智不赞成地说:“咱姐说了,的确良不如棉布好,你就消停的用棉布吧。”
小碗嘟囔着说:“咱姐是怕别人穿的确良,咱们心里有落差。我才不是攀比的人,我就是说这么一回事。”
苏智看出她的小心思:“你不惦记还提什么的确良。”
苏嫣不管他们吵嘴的事,她还惦记“上面”的稻米呢。
陈玉蓉脾气很好的劝着他们,最后一个气呼呼地去灶台前面烧火,一个去后屋劈柴。
苏嫣从“上面”回来,路过外屋地。
小碗蹲在灶坑后面,看到灶台上有茄子,便问陈玉蓉:“妈,你哪来的茄子啊?”
茄子?
苏嫣把茄子拿到手里,第一次见到北方的茄子。
苏嫣听原来的保姆阿姨说过,南方的茄子都是紫色细长型。茄子的蒂是紫色的就是本地的好茄子,若是青色则不然。
而北方的茄子是圆滚滚的青茄子。用来和土豆烀了吃,拌上大酱很香。或者有些跟柿子椒一起生吃,蘸着大酱也是清爽甘甜。
苏嫣把青茄子拿在手里,有她两个拳头大呢。
陈玉蓉说:“隔壁村推车用地瓜换茄子,我换了十斤,都放在小智屋里头了。”
北沙镇这边地旱,连带着茄子水分少,能放七八天没问题。
小碗问苏嫣说:“茄子怎么吃,蘸大酱还是拌蒜酱?哎,可惜咱们家没有鸡蛋,要是有鸡蛋炸成带鸡蛋花的鸡蛋酱该多美啊。”
她光是想,口水就要流下来了。要是真有鸡蛋酱,她能吃俩碗高粱米。
苏嫣不想吃的满嘴大蒜味儿,可眼瞅着换季,人容易生病,吃点大蒜有好处。她便说:“少放点大蒜,做蒜酱吧。”
陈玉蓉在屋里也说:“对,做蒜酱,小满得多吃点大蒜。过阵子天就该凉了,你得多吃点。”
小碗捂着嘴笑说:“姐,你听见没有,咱妈让你多吃点大蒜呢。”
苏嫣脸皱在一起,可怜巴巴地往屋里探头说:“我能不能少吃点大蒜?”
陈玉蓉铁面无私地说:“你们仨就你最娇气,你不光不能少吃,还得多吃。”
陈玉蓉在炕上翻新棉袄,跟苏嫣说:“你把小燕妈还有小燕喊咱们家一起来吃茄子。吃完茄子,请她帮忙把咱们棉花打了。”
苏嫣还给她们带了两米棉布,正好抱出去给她们。
到了小燕家,她们娘俩正准备烧火。
赵翠兰见苏嫣抱着棉布过来,知道是粮种的回报,她不知道苏嫣种没种活,就说:“等着有了收成再给我也不迟。再说,买棉布的钱都够买几斤陈米的了。”
苏嫣没好跟她说这就是卖稻米赚的钱,她只不过喝水不忘挖井人。只说:“我妈还说想你帮着打棉花。”
小燕从下屋抱来一大包芦花说:“我听小碗姐说想要芦花,这些是在大坝那边捡的,你们要吗?”
第16章
苏嫣说:“要得要得,走,先到我家里吃饭去。”
赵翠兰和小燕最近没少在苏嫣家吃饭,她们到了苏嫣家,赵翠兰先帮着剥大蒜做蒜茄子,小燕则把大袋子装的芦花打开,跟苏嫣一起把芦花摊在炕上,用灶坑的热乎气烘烘。
“明天碾谷场上登记换豆角的人家,你们家要不要换?”赵翠兰吃饭快,先吃完就靠在窗台边看他们吃饭。
陈玉蓉笑着说:“我现在不当家了,小满说的算。”
苏嫣端着碗,吃完最后一口蒜茄子,里面的蒜泥切得很细,用酱油拌过辣味没那么重。她想了想说:“换,我们家也不能老吃地瓜。换点豆角回来晒着,冬天好吃。”
她记不得去年冬天这家里是怎么过的,单是看单薄的棉被和空空荡荡的屋子就知道不好受。
她不是个让自己吃苦的主儿,可以置办些不打眼的过冬的东西。
陈玉蓉过日子节省,家中要是不吃大锅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习惯了。现在有地方挣点外快,她也乐意让孩子们的生活环境好一些。
吃完饭,赵翠兰带着他们打棉花、挑芦花,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去。
陈玉蓉过意不去,跟她们说好明天再来家里吃饭。
关上门,陈玉蓉在炕上坐着缝棉被,原就加了不少棉花,四外圈还塞了芦花,棉被厚实的不像话。
苏嫣不会针线活,在一边帮着扯被角。倒是小碗能跟陈玉蓉一起缝被子。
他们忙到后半夜,每个人都有了一床厚实的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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