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奚月宴
“幺儿,你听得到妈妈说话吗?你肯定是个文静的孩子,不折腾妈妈,真好。妈妈有
很多话想跟你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那就说说我是怎么长大的吧——”
“妈妈很小的时候,奶奶带着我在乡下住着,我最喜欢秋天的时候,跟在奶奶屁股后头捡番薯,或者赤脚踩在麦秸上,弄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太阳落山的时候,裸露的山地上都会燃起成堆的篝火,奶奶把小个儿的番薯丢到火堆里,让我自己看着时间挖出来,我等啊等,等到月上梢头了,番薯都烧成了黑炭……”
“后来,妈妈去城市里读书了,妈妈那时候可厉害了,不管什么考试都是第一,奶奶就把乡下的房子卖了,带着我搬到了城里,开了家小饭馆。奶奶做饭的手艺是天底下最好的,所以我们家的生意特别特别好,很快就买了大彩电和大冰箱,她还给我买了一个会唱歌的机器,叫做‘4’,那时候可流行了,同学们都没有,争着抢着问我借。”
“后来,我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接受了更好的教育,也成为了更好的我。我有很多粉丝,他们很可爱,会支持和鼓励妈妈,他们陪着妈妈度过了最难过的时期,妈妈其实很想念他们。不过,现在妈妈身边也有很多可爱的人,他们是这世界上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也是值得你去爱的人。”
“其实,妈妈一直都过得很幸福,即使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我也很快乐。妈妈是个幸运的人,遇到了你的爸爸,他治好了我心里的病。我爱他,也爱你,但是妈妈不知道能陪你们到什么时候,如果妈妈有一天不在了,你要陪着他……”
王弗低声絮叨着,昏昏欲睡,苏轼从房间里拿来薄毯,把她抱了起来。忽然,他觉得王弗的肚子有一丝异动,伏上去听了片刻,好像听到了“咚——咚——”的声响。
第135章
苏轼激动不已, 把王弗唤醒:“十娘,快醒醒, 孩子有动静了!”
王弗揉着眼睛, 呆滞了片刻, 也感受到了肚子里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肚子里翻滚游动, 这似乎, 与常人的胎动不太一样啊。
苏轼再趴在她肚子上想要细听,那种“咚咚”的声音也不见了,隔着王弗轻薄的衣物,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动静了。
但是, 听到那一声有可能是这个孩子对这个世界最初的呼唤, 苏轼的心脏似乎被这个陌生的孩子占据得满满当当的, 像电流穿过,有了血脉相连的感觉。
“他动了。”王弗傻傻地笑,她一直担心这个孩子会有异状,但既然他会动了, 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了,只要王弗细心照料, 相信他也一定能够来到这世上。
“对啊,他动了。”苏轼长舒一口气, 忽然又嘟囔起来:“该给他取个名字了,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十娘,你医术高明, 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王弗瞪了他一眼:“急什么?才六个月呢,有的是时间让你去想,再说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又有什么分别呢?”
“女孩子的话,我翻的书就不是那几本了,太过板正老成的名字,我怕她不喜欢。”苏轼撑着腮帮子,趴在她身边,王弗突然觉得他一团孩子气,好像永远不会长大一般,那么容易就从生活中获得了乐趣,永不惧怕前路的艰险。
王弗笑道:“你是她爹爹,你取的名字,她怎么敢有异议?”
“那可不一定,我的掌上明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最不济也是十娘这般,主意极大的,她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词句。”
“那要是个男孩呢?”
“男孩的话,随便取一个就行了,他们这一辈,像‘迈’、‘过’、‘迨’这样的,都是很好的名字,到时候恐怕还得爹爹定夺,我就给他取个字,还可以再拖二十年,哈哈——”苏轼被自己逗笑,还要拉着王弗一起笑。
“他要是知道你这般敷衍——”王弗刚想调侃两句,忽然肚子又是一动,像是小孩子在生气撒娇。
这孩子是有灵的!经过穿越这种玄之又玄的事,王弗已经能淡定面对所有不合常理的东西了。
“苏哥哥,他又动了,快去把琴拿来,弹一曲给孩子听听。”
苏轼慢悠悠地从榻上爬起来,找到自己的“岁岁”,放在小几上,问她:“弹什么?”
王弗笑而不语,之前她骗苏轼,让他以为自己琴艺高超,事实上她只会一些皮毛,懂得听琴,懂得一些简单的曲子,她会读的只是苏轼的琴音。
苏轼随手抚弄了两下,乐声流淌,王弗肚子里的孩子安安静静的,随着她的心跳脉搏律动,好像很满意他听到的音乐似的。
随着月份渐大,王弗腹中的孩子也越来越活泼,起初只是王弗和苏轼抚摸她肚子的时候,孩子才会动,后来程氏、史容华和八娘来摸,他也会用脚去踢踢王弗的肚皮,大家都说,他是在打招呼。
小石头最喜欢待在王弗身边,看她给腹中胎儿做胎教,因为她会玩很多小游戏,会讲很多小故事,她的屋子里,常常摆满各式各样的零嘴儿,她喜欢招呼小孩子和侍女们一起来吃。
“舅母,小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啊?”小石头摸着王弗的肚子,好奇地问。
“你怎么知道是小弟弟,不是和阿棠一样的小妹妹呢?”
“他告诉我的呀!”小孩子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直觉,“他还说,出来了以后要让我带着他玩呢!”
“那小石头答应他了吗?”
“答应了,我会特别特别疼爱小弟弟,把所有的糕糕都给
他吃,所有的小人书都给他看!”
“小石头真乖,不过弟弟说不需要你让,你们两个都有,阿棠也会有,他还说,要照顾大哥哥呢!”
“嘿嘿,那弟弟早点出来呀!”小石头对着王弗的肚子轻声细语,王弗摸了摸他的脑袋,心底柔情化作了一滩春水。
九月,苏轼的任命下来了,从八品的福昌主簿,比一般进士的官职稍高,说明他是很受重视的。苏辙授渑池县主簿,福昌与渑池都在河南府境内,河南府被称为“西京”,其军事、政治、经济地位可见一斑,尤其它的政治中心洛阳,更是著名古都,名人辈出。
但苏轼放心不下怀孕八月有余的王弗,打算不去就任,于是推辞了任命。朝廷任命也是很人性化的,像苏轼这样的,家里只有两兄弟,还同榜登科,同时接受任命,那父母就无人照顾尽孝,他们可以选择放弃任命,留在父母身边。上官不仅不会责怪,反而会认为他为人至孝,更加赏识。苏轼留在东京,苏辙就老老实实上任去了,好在渑池离开封并不算太远,逢年过节,他还是可以回来与家人团聚的。
苏辙提前到了渑池,史容华带着阿棠,一路上慢慢走,她每到一处都会写信回来,信中画了各地风物人情,栩栩如生,看她的意思,是觉得四处游玩比家里好玩多了,乐不思蜀了。
“你拿我做了辞官的由头,日日在家闲着,不怕爹爹责怪?”
“我照顾你鞍前马后,三餐衣食,怎么能说我‘闲着’?更何况,学海无涯,我也没耽误正事,前几日我去欧阳公府上请教问题,遇上了章赞不绝口,还问我接下来的打算,要不是我用‘尽孝’一说推辞了,说不定你现在就要给我收拾行李,送我上任了!”
“苏轼!”孕妇脾气大,王弗这两天最听不得别人让他们分开的话,苏轼这人呢,年纪越大,越喜欢跟人开玩笑,但王弗孕中敏感,不喜欢这样的笑话。
“好了,娘子我错了!你安心养胎,我不会离开的,来,我给你读读子由的信,你看,他又在发牢骚了,哈哈哈……”
苏辙发牢骚,无非就是史容华的车队走得太慢,他两三天就到了渑池,史容华在路上足足走了十多天,他想念妻子和女儿,却不好意思催促,只能写信给苏轼抱怨。
苏轼在家也确实没有完全闲着,他打算考制科,正在备考,而制科考试可以说是大宋含金量最高的考试之一,难度极大。不同于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制科考试不定期举行,而且考试程序比科举还要复杂。制科考试的最高成绩是第三等,第一等和第二等都是虚设,从来没人得过。自唐以降,甚至无人得过第三等。
目前他也只是听说朝廷有开制科的想法,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考。王弗却知道,他是在嘉佑六年,为母亲守完孝之后参加的制科考试,而且他是大宋三百多年历史中、二十二次制科考试里、通过考试的四十一人中,获得第三等的唯一一个,被称为“百年第一”。苏轼考取的科目是“直言极谏科”,这一辉煌的成就,后来成了他一生的注脚。
只不过,他现在还是一个幸福的“傻子”,并不知道历史在他身边拐了一个弯。
天气越来越冷,开封比起气候温润的蜀地,冬天还是要难熬一些,更不用说孕妇常常会手脚冰凉,十分惧寒。进入十一月,也到了王弗的预产期,全家人都翘首以待,期盼着孩子的降生。
“这才十一月初,怎么就下雪了?八娘,咱们去秦婆婆家再叮嘱两句,免得到时候十娘发动了,秦婆婆却不在家。”秦婆婆是这附近最出名的接生婆,程氏早早就联系好了,预备王弗一有动静,就把秦婆婆请到家里来。
“阿娘,您就别忙了!我早就派七喜去提醒
过了,这孩子乖巧,肯定不舍得折腾我的。”王弗身上裹了一件极厚的羽绒服,坐在小火炉旁烤着橘子。
“唉,也就是你心大,我这两天都睡不着了,更别说阿娘了。”苏八娘打着呵欠,手里绣着一只小儿穿的虎头鞋,上头的虎须根根分明,老虎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却是憨态可掬。这鞋子只有成年人的一根大拇指那么长,放在手上小小的,之前王弗看见阿棠有,特别喜欢,但她不会做,八娘就自告奋勇,要包揽小侄子的衣物,做了好几套出来。
“对了,二弟呢?他不是寸步也不肯离开,一直守着你吗?”
“我看他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头都晕了,打发他出去找郑大夫拿些东西。”
“哈哈,就他那寻根究底的脾气,我看着都烦,也难为你忍着他,他啊,就是小孩子心性,日后且有得你头疼。”
苏八娘说得还真没错,苏轼是比小石头还像孩子,前两天后院的石缝中涌出了一滩水,白天看不见,只有晚上才出水,他非得大半夜守着那石缝,说是要观察水源无故涌出的原因。
“他呀!”王弗无奈地叹了口气。
忽的,房门被人猛然打开,双喜从外头冲进来,带来一身风雪和寒意,她的小脸红通通的,却掩不住满脸的兴奋。
“娘子!大官人和娘子他们来看你了!”
第136章
王弗还没来得及细想, 就听见门外传来她大哥王瑾的笑声,似乎正在与七喜说着叙旧的话, 她忍不住嘴角上扬, 眼眶有些酸涩。
她一招手, 双喜连忙上前,扶着她走到门口, 刚掀开帘子, 便看见身披暗红色大氅,身材高大健壮的王瑾和披着银白色大氅、身材颀长的王瑜联袂而来,王弗正要开口招呼他们,却发现嗓子眼已经被莫名其妙的感觉堵住了。
“十娘!”两人同时出声唤她, 细密的风雪里, 一口白牙亮得惊人, 眼睛都笑进了褶皱里。
“十娘!”又是两声熟悉的呼喊,王弗立时怔在原地,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爹爹!阿娘!”她推开双喜, 乳燕投林般飞奔过去,投入了赵氏的怀抱。
赵氏“唉哟”一声, 下意识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口中不住地唤着“十娘, 我的儿”。
王方站在一旁,略有些醋意地望着相拥的母子俩,咳嗽了两声, 这才与随后出来的程氏等人问好。
“亲家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风雪,路上不好走吧?来来来,快进屋暖和暖和。”程氏也是惊讶,往后面一看,得,王家人似乎全都到齐了。曾见过的王弗的大嫂李氏,牵着王家长孙澄哥儿,身后董林氏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女孩儿,看来是十娘与子瞻成亲那年新添的女儿,小名叫做“蕊姐儿”的。
王弗听到程氏招呼家人的声音,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她也是怀孕了,才会如此感情丰沛,这一激动起来,就有点忘形了。
“爹爹,阿娘,快进屋坐。”王弗挽着赵氏的手,看见身旁含着笑意的大嫂李嫣,与她眼神交汇,互相打过招呼,她腿边有些怯生生的澄哥儿一直仰望着自己的娘亲,观察着众人的动作,见王弗招呼过其他人,想来是有空了,赶紧凑过来拉了拉王弗的裙角,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笑容甜得就像蜜糖:“小姑姑!小姑姑!澄哥儿来看你了呀!”
如果不是怀着孩子,王弗肯定要把他抱起来“飞”上两圈的,在家的时候,澄哥儿最喜欢黏着她,也最喜欢“坐飞机”的游戏。肚子太大,王弗连蹲下来都有些困难,只能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儿,温柔地说:“澄哥儿对小姑姑真好,小姑姑真开心。”
“爹爹,阿娘,你们什么时候动身的?怎么都不告诉我?”
“接到你怀孕的消息,我们就想上京来了,只不过家中事务繁琐,我也得把书院的这一期课程教完,所以来得晚了些。”王方饮了一口姜茶,才又接着说:“你阿娘听说你怀有身孕,日夜担忧,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东京来——”
赵氏瞪了他一眼,拉着王弗的手说:“你小时候身子不好,这怀孕又是天大的事,我怎能不担心?去年三娘生韶儿,我也是亲自去看顾过的,你不知道,那血一盆盆地往外接,我吓了个半死,最后幸亏钱友当机立断,拿了白药不要命地撒,这血才止住。你们姐妹俩都是我的心肝儿,少一根头发丝我都心疼。”
这两年赵氏又帮子女带起了孩子,心理承受能力是直线下降,稍微有些什么磕磕碰碰的,她都要流眼泪,对王弗也不像从前那么严厉了。三娘生梁韶的时候难产,梁文修却不在她身边,幸好钱友是在王家私塾里学过基础医学知识的,消毒隔离什么的,都做得很好,不光是拿白药止血,产后护理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儿子都在身边,只有远嫁的两个女儿他们夫妻俩放心不下,生怕娘家离得太远,女儿在婆家受欺负,所以赵氏才这么着急,王弗一怀孕,她就想上京来看看。
“听说韶儿长得极像姐夫,跟个玉娃娃似的,我都无缘得见,也不知道姐夫和姐姐什么时候才能调回来?”
“听说是快了,
梁文修这两年立了许多功,也不会一直待在秦州。十娘,你这肚子,看起来不像八个月的,难不成是双胎?”年纪渐长,王瑾也成熟了许多,大家都忙着叙旧,他倒是关注到了王弗的肚子。
“不是双胎,请了大夫看过,都看不出来缘由,可能是我贪吃,他随了我吧。”
“嚇,那你怎么还这么瘦?生孩子最费心力,你这么瘦可不行,我们带了不少蜀地特产,到时候让音娘做给你吃,多补补。”李嫣面上有些担忧,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肚子,“我生澄哥儿那会儿肚子都没你这么大,澄哥儿出生斤两重,你这不会是胎儿过大吧?”
“学堂里的医学生我们都带上了,你前年编写的《妇幼杂症论》,白兄仔细研究过,说是现在麻沸散的效力也稳定了,羊肠线也备了不少,在一些动物身上试过剖腹产,结果都是成功的。去年庄子上有个妇人,孩子太大,生了两天两夜都生不下来,最后还是邱英给她开的刀,母子俱安。若真是胎儿太大,你也不用怕,邱英可是这一届医学生里最出来的话却是让除了王家人以外的人惊骇万分,变了脸色。
王家人就是这样,在王弗的熏陶下,都不是普通人了,现在就是跟他们说世上有鬼怪,他们说不定还会讨论一番,科学理性地看待“世上有鬼怪”这个问题。
程氏和八娘插不上话,打了招呼就回房了,等她们俩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王家人了。
“十娘,苏子瞻呢?”
“我让他去郑大夫那里拿药了,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辛苦为他孕育子女,他却对你不管不问。”王瑾关心的,永远是她这个妹妹,不是苏家人的态度,也不是她腹中的胎儿。
“爹爹,阿娘,他们都对我很好的,我是什么性子,你们也明白,如果苏家人对我有半分不好,我是绝不会忍气吞声的。说起来,瑜哥不是今年年底成亲吗?你们全都来了京城,婚事怎么办?”
王瑜的未婚妻是王方友人郑清林的幼女郑婷,郑家祖籍在兴元府利州,前几年在益州府住了一段时间,那时赵氏就很喜欢郑婷,娇娇小小的,喜欢美食,性格开朗,待人真诚,与王瑜很相配,于是就定下了婚事。后来郑家人举家搬回了兴元府,讲定今年年底的良辰吉日,王家人去迎亲,婚礼会在益州府举行。
“我的婚事已经推迟到明年三月了,等你生下孩子再办,到时候咱们从东京直接去兴元府接亲,阿婷已经答应我了。”王瑜面不改色,“阿婷”叫得亲热,想必是真的喜欢郑婷。
“小嫂子答应了,那她父母呢?这样出尔反尔,会不会影响他们对瑜哥的印象?”
“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怀着孩子,还这么多心思,子瞻不管你?”王瑾见她又开始啰嗦,立刻扯出苏轼来堵她的话。
“哇——饿——”蕊姐儿的哭声适时冒出来,王瑾便也顾不上与她打嘴仗,从音娘手里接过粉团儿似的小女儿,轻声细语地哄她。
“你就这么哄有什么用?”李嫣拿了一块绿豆糕,掰成小块送到蕊姐儿嘴边,她撅着嘴一吸一吸地吃了,泪珠还挂在颊边,煞是可爱。
王弗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眼眶忽然又红了。
王方给赵氏使了个眼色,赵氏连忙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多大的人了,转眼间也有自己的孩子了,怎么还这么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