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鲜肉豆沙粽
她一口气说完那些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这些话,她甚至没有和姐姐说过。
在此之前,清殊收敛本性,将自己很好地融入时代,这是生存的要义。
但在这一刻,她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压抑,那是她极尽忽略掉的痛苦,最终被一把火点燃,化作余烬。
“晏徽云。”她泪眼朦胧,轻声道,“这就是我的本性。如果你喜欢我,那么你就要接受我最坏的一面。如果你不能,那就当我在发疯,从此不必见了。”
少年沉默地听着,在少女那句“不必见了”才落地的时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完信息,脸色就一沉,“说甚么呢!”
清殊擦了一把眼泪道:“你不必这么快回复我,我要听的话,不是这么简单的。我要你好好想清楚。”
说罢,她推开人就走。
晏徽云没有追上去,他看向湿了一块的袖子,那是被眼泪洇湿的痕迹。
自从清殊那句“喜欢”说出口时,他就陷入了难言的情绪里。
小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小丫头有趣,比所有人都有趣,他乐意逗她玩。
后来,就像浓烈的色彩泼洒在白纸上,清殊的性格太过光彩夺目,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有她的存在。
晏徽云独自走过宫闱,一向冷漠的眼神里竟夹杂着一丝茫然。
路过的小宫女不断向他行礼,无数道别有心思的眸光暗暗凝在他身上。
他置若罔闻,绷紧了嘴角,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关于喜欢,他实在不大明白。
这两个字,说来肉麻,听来陌生。
他看向不远处害羞的小宫女,突然想,这就是喜欢吗?
见到他会害羞,目光躲闪,脸色通红。
可她为甚么会哭呢?
晏徽云微微蹙眉,被她盯着的小宫女脸色逐渐发白,以为自己做错了事,直到他大发慈悲移开目光,才慌忙跑远。
是了,别人都害怕他,唯独她,一点儿也不怕,从小到大都一样。
可是这一次,她是因为自己才哭的。
少女的眼泪好像无穷无尽,擦了还掉,像断了线的珍珠。
一颗一颗,轻飘飘的,却砸得人生疼。
宫墙外的柳树茂盛如许,微风吹过朱红的墙,捎来沁人的花香。
晏徽云迎着微风,闭上眼睛,慢慢回忆那一瞬间,最细微的感觉。
她说,如果你喜欢我……
他不知道喜欢是甚么滋味,好像没有害羞,也没有紧张。
只有看到她流眼泪时,心脏深处隐秘的抽疼。
他想,也许这是他的喜欢。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反复修改了很久,哈哈哈不知道宝子们会不会get到少女细腻的心思。如果没有都是我写得不行,绝不是妹妹的错哈哈哈,她是勇敢的殊宝!!
下一章在码了,妹宝妹夫的高光时刻!
第103章 耀眼
◎妹妹赛马啦◎
自那日一别, 清殊没事儿人似的回了令霞宫。
汐薇心细,虽不曾开口问,瞧着她红肿的眼睛也知道, 两人大概是不欢而散。
眼看着清殊照常上课放学、练习马术,只字不提晏徽云。汐薇心里不由得纳罕:难不成真闹掰, 再不来往了?
直到某个寻常的深夜, 她不经意瞧见清殊正对着烛台发呆, 少女兀自出神, 心事重重,白日时的欢快消失无踪, 眼底只剩淡淡的寂寥。
汐薇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上前, 替她盖上一件披风, “虽是快要入夏,夜里风大, 姑娘警醒着,别贪凉。”
清殊回过神,还是一副提不起劲儿的模样, “嗯, 谢谢汐薇姐姐。”
汐薇暗自觑着她的神色,过去关窗户,一面状似不经意道:“姑娘这几日胃口不好, 不如我往宫外捎个信,让他带点北地的新鲜吃食来可好?”
清殊果然露出疑惑之色:“北地?”
“嗯,世子殿下的探亲假结束了, 那天来找你, 就是最后一日。”汐薇斟酌着语气道, “殿下逗留京师太久,雁门关是要塞,不可无将。陛下的旨意下得急,听说北燕有异动,这才速令他回去。军情紧急,再多的儿女情长,他也只能先搁置。”
言外之意,他有公务在身,并非是刻意不露面。
清殊的眉头果然舒展,半晌却又微蹙,她轻声道:“唉,又是这样,我总是最后知道的。”
她轻轻推开窗,抬头望月。晚春的夜晚带着些许凉意,吹动少女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眉宇间的愁绪。
——
汐薇以为清殊会萎靡几日,谁知她第二日便精神奕奕地往马场去。
用她的话说就是:“去他的情情爱爱!期末考试要紧!”
这话倒不是假的,时间一晃而过就是六月,即将开始骑射考试。那头的晏乐纯可鼓足了劲儿想要压她一头,清殊这回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得过且过,她苦练数月,人都熬瘦几斤,是为了赢得漂亮!
“姑娘已经能出师了。”牛二郎感叹道。
再次欣赏了一回漂亮的勒马掉头,少女与疾驰的骏马浑然为一体,端得是英姿飒爽。
高头大马上,清殊神采奕奕,拱手道:“还得多谢牛师傅指教!”
牛二郎顿时红了脸,“是姑娘有悟性,又勤奋。”
少女逆着光,笑意盈盈,那种丝毫不谦虚的状态感染着周边所有姑娘。小丫头们围着她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她在中央侃侃而谈 ,整个人都焕发着勃勃生机,叫人移不开眼。
牛二郎偷偷看她,目光触及她的笑脸,却像被烫伤似的慌忙移开眼。
他又一次认识到,曲姑娘太特别,谁会不喜欢她呢?
他做贼似的悄悄抬眸,还想再看一眼,视线却被人挡住。
他悚然一惊,只见晏徽霖一行人不知是甚么时候来的,此刻他像是没有注意到牛二郎这个无名小卒,目光凝在人群中央那少女的身上,缓缓抬步上前。
众人逐渐发觉他的到来,纷纷行礼。
等清殊看到他时,他的目光已经挪开,因此她没有发觉他眼底的兴致。
她收敛着笑意,不着痕迹地往人群里避,跟着大家一同颔首,谁知晏徽霖却偏偏点出她道:“方才曲姑娘的风采,实在令我折服,只是你的马资质平平,没得拖累你,不如我送你一匹宝驹,锦上添花如何?”
清殊一愣,旋即飞快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区区考试,不必费心换马。”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谁知他葫芦里卖得甚么药。
话音刚落,晏徽霖尚未开口,只见晏乐纯盛气凌人地出现,睨着她道:“你的意思是,区区考试,你不放在眼里是吧?言外之意,本郡主你也不放在眼里咯?”
清殊暗暗翻了个白眼,直接道:“我没这么说,郡主不必多心。”
晏乐纯冷哼一声,摆明了找茬:“你才练了多久,被几个门外汉吹捧得找不着北了罢?”
清殊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郡主,容我提醒你,不才在下也受了皇孙殿下的夸奖。自然,我没有说我多了不起,您非要这么解读我也拦不住你,只是你把赞赏我的都打为门外汉,就有失偏颇了。莫非在您心里,您兄长也是门外汉?”
“你!”晏乐纯瞠目结舌。
众人暗暗发笑,难得看见跋扈郡主吃个明面上的亏。
“贱人就会耍嘴皮子。”晏乐纯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她脸色气得涨红,冲上前就想扇人,被晏徽霖一把拦住。
“乐纯!我说过多少次,收起你的脾气。”晏徽霖不悦道。
晏乐纯不甘回视,狠狠甩开他的手:“少摆架子教训我,上回不帮我,这回也不帮我,你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呢?”
她口不择言,不顾兄长难看的脸色,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从始至终默不作声的项连青身上。
她带着几分看笑话的意思,冷笑道:“你自求多福罢。”
项连青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嘴角抿得死紧。
“还有你,曲清殊。”晏乐纯指着人群中的少女,“你自以为稳操胜券,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到时候,当了我的手下败将可别哭。”
说罢,她气势汹汹地离开。
余留晏徽霖整了整难看的神情,勾着笑道:“她就是这个脾气,好胜心强,你莫要往心里去。”
清殊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略略错身,避开他伸来的手,冷淡道:“殿下自重。”
目送她离开的背影,晏徽霖挑了挑眉,他非但没有着恼,眼底还带着兴味,直到余光瞥到项连青,他的笑意才收敛。
此时众人皆退,只余他们二人。
项连青缓缓上前,直视着他道:“上回规劝殿下的话,又被当作耳旁风了?”
听见这声质问,晏徽霖懒懒抬眸,伪装良好的体面终于卸下,露出原本混不吝的本色,“我晓得你要说甚么,晏徽云那厮远赴雁门关,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逗他家的小丫头玩一玩,怎么了?青儿吃醋了?”
项连青暗暗翻了白眼,忍着他的油腔滑调,冷笑道:“你最好只是一时兴起,她可不似寻常姑娘,带着刺呢,殿下当心扎手。”
晏徽霖摸了摸唇角,眸光微动:“是吗?带刺的花。”
他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
果然,晏乐纯的挑衅是有备而来。
原本的骑射考试只在平常练习的马场里进行,参与的人也只有众师生,了不起再有几个宫人来旁观。
这一回却十分盛大,由皇后牵头,遍邀众府夫人、侍读家属、以及盛府学堂学子,生生把普通的考试弄成了一次骑射盛会。
六月初六当天,众人虽有心理准备,却仍被这场面震惊。
崇明帝久病初愈,突发雅兴,也要来凑一把热闹。圣人一来,随行的臣子、侍从、侍卫又多加了一倍。原来的宫内马场已经容纳不下这么多人,于是干脆挪到了宫外秋猎的御园。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跑马场,占地广阔,一应骑射所需器具齐备,皇帝不出游时,有专人负责看守。
众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何念慈下了马车后腿就哆嗦,悄悄凑在清殊耳边道:“姐姐,怎么圣人也来看啊?咱们这三脚猫功夫,哪里能和真正的骑兵比?这岂不是明摆着来丢人。”
清殊挑眉:“你三脚猫,别捎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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