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鲜肉豆沙粽
“你说要朝前看,你的眼里有甚么?你追求虚无缥缈的权势,它又给你带来了甚么?”
少女平静的语气里藏着尖锐的锋芒,她缓缓道:“你看似目标明确,一味地攀爬。可是,你的初心到底是甚么?”
空气忽然寂静,一贯从容端庄的国公府二奶奶,突兀地沉默了。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甚至有一瞬间的茫然。
在此之前,她预设了许多种回应,并想好了要用甚么样的语气神情应对。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裴萱卓会有此一问。
曲雁华张了张口,想脱口而出:我就是追名逐利。
可对上少女直击心灵的眼神,这机械的答案突然就说不出口。
初心二字,好遥远。
诞生在水源村,挣扎在困苦里,她的初心,是想去浔阳城里看看。
后来,她躲在裴家私塾的窗外听课,初心是想将那个高岭之花般的少年拉进红尘。
再后来,她见识了京城的富贵,走了一条错路。
等她想要回头,身后已经是万丈深渊。
她挣扎着追赶那颗年少质朴的心,可是玉珏碎,人已逝,再难重来。
“没有所谓的初心。”曲雁华露出一个笑,眼底泄露一丝苍凉,“我只想拼尽全力走得更远,仅此而已。”
不知怎的,裴萱卓从那精致画皮背后看出了一具空荡的躯壳。
她优雅地将毒妇的污名冠在头顶,沉沦在黑暗里,为自己戴上重重枷锁,不允许低下头颅,不允许失去笑容。
裴萱卓看了她许久,缓缓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朱红色的门开了又合,晌午的暖意倾泻而入。
曲雁华的面容藏在窗棂投射而来的光影里,清晰的侧脸犹如天鹅般高傲,却莫名叫人读出难言的寂寥。
初心?
何为初心?
拨开纷繁迷人的富贵假象,想要和一个人平淡厮守一生,是不是初心?
即便只是短短一瞬的念头,与最深刻的野心来回拉扯,甚至在某一刻占了上风,想要回头……是不是初心?
可是,她醒悟得太晚,江南春日已过,没有人停留在原地等候。
那百转千回的初心,早已在裴蕴死去的那个冬日,消失在猎猎寒风里。
作者有话说:
曲爹:不愧是曲家人。
除了哥哥外,好像全员老狐狸。(清殊成长型小狐狸)
第61章 了结
◎姐姐出手啦◎
那日, 一直到暮色四合,曲雁华才起身离去,华美衣裙下, 她的脊背依然挺直,不肯露出一丝疲态。
珍贵而美丽的器皿维持着外表的鲜亮, 里头的千疮百孔无人能窥视。
一月之期很快就要过去, 亲近如赵妈妈, 不难看出一贯从容的曲雁华, 此刻的行事作风也显得有些急迫了。
偏生不巧,这会子还有人来添乱。此人正是国公府大奶奶, 曲雁华的大嫂冯氏。
她来寻晦气,皆因着这段时日曲雁华靠施粥而美名远播之事。
从前低调些倒罢了, 如今倒越过她这当家大奶奶, 博了这等出彩的风头,怎叫她心里好受?
曲雁华心思缜密, 如商道这等要紧事,从不假手于人,都是独自在心中计较。
原本想着有裴萱卓做帮手, 进程能加快些, 谁知她胸有成竹的邀约,竟然落空了。
而如今,离了一月之期只剩不到三日, 她为此殚精竭虑,已经很久没有睡好。
这日,曲雁华才歇了半个时辰的午觉, 便被外头的动静吵醒, 太阳穴猛烈地抽痛着。
赵妈妈忙为她揉按, “奶奶怎么醒了?昨儿一夜没睡,不好再劳累了,我再将门关严实些,必不吵着奶奶。”
说话间,冯氏熟悉的叫骂声传来,她又不知是寻了哪个倒霉丫头的错处,正摆着大奶奶的款儿叱责。
“没规矩的东西,打扮得妖妖调调,成甚么体统?我才是管家大奶奶,我立的规矩人人都要听,你竟不知是学的哪个狐媚主子,也想混到男人堆里讨个好艳名去不成?”
那丫鬟不过是瞧着海棠生的娇,摘了朵戴在头上,却惹来这样的大祸,顿时吓得泪水涟涟,不停地磕头求饶,喊冤枉。
“冤枉?”冯氏却没半分怜悯,反倒更得意了,“冤枉甚么?既是爱招摇,我便将你发卖到下贱脏窝里,落个干净!”
“不敢了!大奶奶饶命。”
“来人!”冯氏根本不听她求饶,厉声道,“将这贱蹄子拖下去,打她十棍子!再有人不听我的规矩,就是这个下场!”
大奶奶这手指桑骂槐,曲雁华院里的人都听惯了,毕竟一年里要来无数次,不知哪个没烧香的要做倒霉鬼。剩下的人逃过一劫,俱都敛气屏声,不敢回嘴。
因他们知道,二奶奶是个极体面的人,从不肯与大奶奶起冲突,也不会与谁红脸,一应小事,能忍则忍,连带着院里的下人也谨小慎微。
冯氏正是拿捏了这个因由,故而,只要心气儿一不顺,就一径来她院里打这个骂那个。
说话间,那丫头已经被拉下去,板子声和哭声一齐响起时,冯氏心里才略略顺了气。
她瞥了眼没动静的正房大门,心底暗暗得意,正想转身走人,那门却倏而打开。
“嫂嫂,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如今我的丫鬟穿甚么戴甚么冲撞了嫂嫂,要打要罚也该我开口才是。”
循声望去,只见曲雁华穿着一身素衣,不施粉黛,面容难得阴沉。她就清凌凌地立在那,却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一瞬间,冯氏竟被比了下去。
在短暂的怔愣后,冯氏怒火反扑,冷笑道:“怎么?弟妹的意思是,我这个管家奶奶教训一个下人还不成了?我今个儿还偏要当着你的面打她!”
神仙打架,小鬼们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抬。一时间,场面无比安静,只剩冯氏气极的喘气声。
“管家奶奶?”曲雁华突然嗤笑一声,嘲讽意味不言而喻,“嫂嫂,原先我敬你几分,不想惹人闲话,好歹要给你这个才大奶奶几分颜面,才将虚名与了你。”
“你!”
冯氏几次三番开口,曲雁华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脸面这个东西,倘或是旁人给的,便好生收着。否则,若有一日我不想给了,你堂堂冯家贵女也不好到地上去捡你的面皮儿罢?”
场面鸦雀无声,众人都被二奶奶这番话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冯氏反应了好一会儿,转而气的浑身发抖。双眼瞪圆,不可置信地指着曲雁华,“你……你满嘴胡吣甚么?你反了吗!你出身甚么小门小户,也敢同我这样说话,我可是你嫂子,我是当家大奶奶,我丈夫是袭爵的平国公,我是三品诰命!”
曲雁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一连串的名头丝毫掀不起波澜,好似在看一个丑角演戏。
冯氏被激得失去理智,猛然喝道:“来人!把这个忤逆长嫂的贱妇拖下去!”
这话的尾音几乎叫破喉咙,尖利而嘶哑。
她的手动颤抖地指向曲雁华,停顿了半晌,身后却无人听她号令。
一抬头,正对上曲雁华淡漠的神情。只听她缓缓道:“大奶奶神志不清,请她好生回院里静养。”
她语气沉静,与冯氏形成鲜明的对照,可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门外的家丁应声而入。
冯氏不可置信地大喊,“你们都疯了吗!我才是当家人,为何听这贱妇的话!”
领头的家丁面露为难,动作却利索,“大奶奶,多有得罪,这是老爷暗中下的令,我们一干人等皆要听二奶奶的吩咐。”
“甚么?!哪个老爷!你说清楚!是二老爷,还是……”冯氏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还是大老爷?!”
家丁沉默不语,冯氏最后的理智终于断裂,发疯似的咒骂,“好啊,好啊,曲雁华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二弟知不知道你这个□□朝秦暮楚,把那狐媚战术使在他亲大哥身上了?!”
她越说越不像样,曲雁华的脸色失去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沉了下来。
“把她的嘴堵上!”
赵妈妈极有眼力劲儿,立刻喝退所有丫鬟,一时间,只剩下被家丁捆在原地的冯氏,与台阶上的曲雁华遥遥对视。
良久,曲雁华拢了拢衣袖,缓步而来。
“怎么?以为我冯六娘会怕你?我父亲是顺昌伯爵,母亲是先太后嫡亲侄女儿!岂是你这个寒门贱女可以欺侮的?怕我嚷得人尽皆知?既要名声,何必做丑事?!”冯氏嘴里不干不净骂,“便是告到御前去,我也不怕!”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冯氏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她的脸上现出清晰的巴掌印。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了。
紧接着,一只手猛地拧过她的下巴,蛮横的力道迫使冯氏的脸扭了过来。
那一刻,她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瞧见卸下所有伪装的曲雁华。
女人脸上未施粉黛,眼窝处有连日劳累生出的乌黑,叫人惊讶失语的并非她憔悴的神色和难掩清丽的容貌,而是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沉郁的暗色,其中涌现出叫人战栗的戾气,好像山海经里吞噬人心的艳鬼!
“冯六娘,你猜我手里敢不敢沾人命?”
“笑话!我是三品诰命夫人,你有几个胆子敢碰我!”冯氏厉声道,“我夫君,儿子,还有我的娘家,一个都不会放过你!”
“是吗?”曲雁华发出一声嗤笑,“凭着破落十数年的娘家,拜高踩低的夫君,草包也似的儿子,冯六娘,你的命可真够贱的。”
冯氏脸色一变,还待再骂,劈头盖脸又被甩了一巴掌,将她嘴角都打破了!
“贱人!”冯氏凄厉道。
“啪”,又是一巴掌。
“既然不清醒,那我就让你长长记性。”曲雁华猛地拉过捆绑着冯氏的绳子,如同拖一件廉价的货物一般,将她拖行至不远处的井边。
短短一段路,冯氏浑身是伤,然后是一阵头发被拉扯的剧痛,再回神,她半个身子已经接近井口。
“啊!救命!”
望着深不见底的井,冯氏使劲挣扎尖叫,这回她是真有了惧意!
头顶响起凉薄的笑声,如毒蛇吐信。
“从前我忍你,无非是见你愚蠢,不成气候,懒得费功夫。”她笑道,“可如今,你这张嘴真是教我厌烦。嫂嫂,倘或有恶心的蝇虫总是在你耳边乱飞,不若一掌打死来得痛快。”
冯氏真切地感受到了她平淡语气里的杀意,再不敢呛声,连忙哭喊求饶。见这招没用,她又开始威逼利诱,“……你若杀了我,你自个儿也难逃干系!”
“哦?是吗?”曲雁华弯起嘴角,手下却猛地扯住冯氏的头发,狠狠将她按进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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