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鲜肉豆沙粽
良久,直到响起一道温和的笑声,沉默才被打破。
“无妨,不原谅就不原谅,就让王六郎每天道一次歉,你几时觉得他真心认错,就几时原谅他,如何?”晏徽容笑道。
孟雅君先是看向清殊,见她点头,才答一声“好。”
至此,这场闹剧才谢幕。
回去的路上,清殊让盛尧她们先走,自个儿落在后面。
果然,晏徽容没多时就追了上来,“你说你,我都替你扛了,还当出头的椽子做甚?非要让人记恨你是吧?”
清殊背着手往前走,懒得看他,“昂,我就爱管闲事怎么样。”
晏徽容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罢了,是我啰嗦。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都是我云哥惯出来的,你便是把学堂捅破了天,有他在也没人敢动你。”
原本还老神在在的清殊,脸色顿时一变,回头狠狠瞪着他:“关!他!屁!事!我不认识他!”
晏徽容没被她这副模样吓到,反而笑得更大声,“哈哈哈哈,我说你怎么还在生气啊,他都走两年了,便是犯了杀头的罪也有个刑期啊,你这还没完了。”
清殊伸手就给他一拳,指着他鼻子道:“我警告你别惹我,我已经和晏徽云这个王八蛋绝交了,别逼我跟你这个姓晏的也绝交!”
“错了,我不敢了。”晏徽容从善如流捂着嘴。
相安无事一阵后,晏徽容特意离远了一些,又假装不经意道:“啊,我昨儿听婶母说驻边军将领这个月要回京述职了。嘶,那小将叫甚么来着,好像跟我一个姓啊。国姓的人不多啊,你说是谁呢殊儿?”
以为他又在嘴贱撩闲,清殊咬牙切齿,磨刀霍霍,预备等他说完就给他一顿老拳。等听完之后,她却无端地愣了一会儿。
晏徽云要回来了?
两年前不辞而别,只身往边关去,从此只能在晏徽容嘴里听到只言片语的人,现在要回来了?
愣了片刻,清殊立刻收敛起异样,沉着脸道:“回来也不关我的事!”
少女也不管后面的人,头也不回,气呼呼地冲出去老远,
晏徽容看着她的背影,觉出几分好笑。
笑了一会儿,心里又有种不知名的惆怅。
两年前,小姑娘还在嚣张地对男院宣战。自晏徽云走后,她好像就沉稳了许多,遇事也不再冲动。
所以今天在听到清殊久违地帮人出头时,晏徽容十分惊奇,忙不迭来凑热闹。
视线跟随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她快到转角处,仍不解气,又回头冲他凶道:“再说一遍!回来也不关我的事!我不想见他!”
晏徽容“扑哧”笑出声,吼道:“知道了!我一定转达到位!”
少女脚步一顿,然后走得更快,踩了风火轮似的。
晏徽容笑意微收,目光带着些许欣慰。
真好,时隔两年,原来的清殊好像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保证,小晏下章出来!不出来我是小狗!汪汪!
第92章 豆芽
◎妹夫妹妹隔空同框啦◎
清懿的马车抵达时, 正瞧见清殊步伐飞快地往外走,彩袖赶忙招了招手,“四姐儿, 在这里呢!”
清殊脚步顿了顿,终于放缓, 慢吞吞地挪上马车。
清懿打量妹妹好一会儿, 微笑道:“又是哪个给你气受了?”
清殊张了张嘴, 话到嘴边又不知要怎么说, 索性闷闷摇头:“无妨,我一个人待会儿便好。”
说罢, 她随手抓起一块帕子盖着脸,仰躺在清懿的腿上。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 彩袖忍不住用口型问:这是怎么了?
翠烟摇摇头, 又看向清懿。
清懿眸光微动,略思索一会, 心里便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她捏了捏妹妹的耳垂,含笑道:“椒椒,盛瑾不久前曾告诉我一桩新闻……”
没等姐姐说完, 清殊立刻把帕子掀开, 蔫蔫道:“倘若是说晏徽云的事,那我晓得了。姐姐不必费功夫说与我听,我又不在意。”
说是不在意, 可一举一动分明就是在意。
翠烟和彩袖暗暗憋着笑,清懿眼底一闪而过揶揄,“嗯?我才开个头, 你就晓得世子要回来?可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啊。”
清殊一愣:“那要说甚么?”
“嗯, 不是要紧事, 只听盛瑾提了一嘴,这个月底太孙殿下要办一台私宴,邀的都是熟人。她特意挑的你们学里旬假的时候,叫我带你一同去凑个热闹。”
“哦,晓得了。”清殊随口答应就想躺回去,片刻后又觉得不对劲,狐疑道,“这怎么算新闻,姐姐唬我呢!”
众人哄笑,尤其彩袖最大声:“哈哈哈,不这么说哪里套得了你的话。”
清懿笑弯了眼,“也不算唬你,盛瑾估摸着好事将近,私宴也是为了贺一贺喜事。”
清殊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恍然道:“难道是……”
清懿心照不宣点头:“正是你想的那样,因时日尚浅,还不便张扬,只说与几个亲近的人听。她既然愿叫咱们知道,也是信任。我正想着打发人去找些上好的补品,又想她甚么好的没有,倒不如送点有寓意的物件儿,椒椒你觉得呢?”
乍闻喜讯,清殊心情一松,兴头也涨了几分,“很是!依我的意思,不如我亲手做一套首饰,既有新意又不落俗套,保管不跌面儿。”
清懿替她理了理压乱的头发,温和道:“好,都听你的。椒椒大人做主。”
回去的路上,清殊没空再想旁的,一直到夜半三更,她手里的稿纸已经更迭四五份了。
画到第七张时,她才终于搁笔,潦草落款日期,然后捶了捶酸疼的胳膊。
打了个困倦的哈欠,清殊将终稿锁进雕花小匣子里,目光随意一瞥,却看见最上面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稿纸,落款时间是两年前,图样是一只风格古朴大气的剑鞘。
匣子里都是尚未付诸实践制作的图样,能被精心保管,就证明是倾注心血的杰作。
可惜的是,它唤起了主人糟糕的回忆,反而让好心情消失无踪。
“哼。”定定看了一会儿,清殊砰地一声关上匣子,三步并两步滚进床铺里,用被子蒙住头。
烛火不知何时灭了,黑暗里,她被闷得喘不过气,又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呼吸。
“曲清殊!你清醒一点。”少女自说自话,一脸苦大仇深,“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请每天默念三百遍,不要恋爱脑!人家回来干你屁事啊!”
说罢,她又蒙住脑袋,在被子里打了套拳。
“呼……”一刻钟后,毛茸茸的脑袋又钻出被子,这回她冷酷得不像话,语气恶狠狠,“不就是个长得还行的男的,谁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殊姐一招手,人都排到正阳街外了!”
这回她没有再蒙住脑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盯着床帐。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她叹了一口气,嘟囔道:“笨蛋,人家只是把你当小孩。本来么,你就是个小孩。”
窗外晚风吹过重重屋檐,明月清照,却照不见少女心事。
—
三月初三,天高气爽。
这日的京城格外热闹,初春的日头照耀大地,洒下融融暖意。
自城外数里至城门内整条长街,夹道两旁站满了百姓。这样自发组成的阵仗只为迎接归来的驻边军。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甫一瞧见飘在空中的旗帜,就有人开始欢呼。紧接着,一连串的鲜花果子纷纷往士兵身上扔去。
不一会儿,几个打头阵的骑兵已经满头满身的花,显然是招架不住百姓的热情。
随着军容严整的大部队进入城门,百姓的呼声更高了。人山人海里,许多人踮着脚争先恐后地瞧,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一道身影上。
少年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脊背挺直如他手持的那杆长枪,无端让人觉出战场带来的杀伐之气。原本是一副令人生畏的架势,可细看那人面孔,却见他眉目俊美,五官深邃得叫人挪不开眼。
有年轻不知事的小娘子悄然红了脸,低声问:“这位小将是何人?”
消息灵通的大爷惊讶道:“稀罕!你竟不知道他的名头?整条街有半数为他而来,瞧见对面茶楼上一堆戴帷帽的贵女没?可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专为看这位的!”
小娘子奇道:“啊?他虽面貌出众,究竟还有甚么了不起的本事,能让那些贵女都踏出门来迎?”
“哈!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然后这位嘴碎的大爷开始细数他的功绩。
自五年前晏千峰隐退后,朝中无将许久,北燕奇袭边关连夺三城,朝廷不得已展开和谈,答应割地通商。没过几年,北燕不满足现状,又开始磨刀霍霍,想再从武朝嘴里夺下一块肉。有识之士已然认识到没有武将的武朝就是毫无自保之力的羔羊,只能被敌人一点一点蚕食。
只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去哪里找一个合适的统帅?一时间,朝堂吵成一团,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八百个心眼子凑做堆,无非就是想把淮安王晏千峰推上战场。圣人虽为人父,在这样的局面下也无法徇私,只能颁布挂帅的旨意。
圣旨传到淮安王府,还没进内院就拐了个弯到了世子爷手里,传旨的内监被一麻袋蒙住扔进柴房,嗷嗷惊叫时,就听见少年冷淡道:“回去告诉皇祖父,旨我接了,仗我去打。”
撂下这句话,十七岁的少年郎偷来虎符,领着府中一队护院连夜出京,远赴边关。
关了一天一夜才被放出去的内监赶回宫里报信,黄花菜都凉了。
淮安王府和后宫,通通乱成一锅粥。
就在王妃急得哭第七次的时候,八百里加急的捷报送入京城——不知名小将夜袭北燕大营,生擒敌寇,逼迫敌军退出雁门关。
消息一出,满朝大喜。圣人拖着病体原地转圈,连声道:“好!好!好啊!”
自此,少年将军名正言顺驻守边关,以雁门关为界,与北燕互为震慑。
也是大半年之后,百姓们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将军就是原三军统帅淮安王嫡子,晏徽云。
以世子之尊守边关,与其父一般令人钦佩。
“所以说,这两年京城的风气已经变了。原先大受追捧的净是书院才子,现下你再去问问,十之有九倾慕晏小郎君!”大爷抚须笑道。
小娘子讷讷称是,心里却回想方才的惊鸿一瞥,暗暗道:大爷还是大爷,果然不懂女子的心思。佳人并非无端倾慕武将,概因他除了赫赫战功,还有一副无双好皮囊。
心里这么想着,小娘子不自觉嘟囔出声,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不对,赶忙捂着嘴,做贼心虚地环顾一周,怕有人听见。
冷不丁,一旁探出个捂得十分严实的脑袋,不住点头道:“就是就是,姑娘的话忒精辟,他不就是靠张脸嘛。”
小娘子脸一红,支支吾吾:“呃……呃,也不是。晏将军还是有几分才华在身上的。”
严实脑袋哼哼道,“他有个锤子才华。”
好皮囊且没才华的小将面无表情地打马过长街,起初众人畏惧他的气势,不敢造次。而后不知是哪个胆肥的,失手扔了一朵花,正好砸在他胸前。他缓缓抬头,短暂的停滞后,百姓们一发不可收拾,几乎用鲜花把他淹没。
晏徽云额头青筋直跳,他舌尖顶了顶牙关,默念十遍往生咒,才把那股子火气压下去。
看着男女老少脸上真心的笑容,脾气坏的小将军狠狠闭上眼,无奈地长呼一口气,摆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任由喷香的鲜花在脸上胡乱地拍。
“哼,给你点教训。”人群里,戴帷帽的少女轻哼一声,想到某人鲜花满身的样子,严肃不到半秒就绷不住笑出声。她小心翼翼地探头,确认没有人发现自己,赶紧钻出人群溜之大吉。
马背上,晏徽云敏锐地回头扫视,却甚么也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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