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鲜肉豆沙粽
她在袖子里比划。
晏徽容眉头一皱,不情不愿道:“你看你,生分了吧?咱俩甚么关系,既然是给阿绾的,还需要收酬金吗?”
清殊丝毫不理会感情牌,把他的头推远了点,老神在在:“少来,这些年我给你赚的钱可不少,别跟我哭穷。”
“怎么说话的呢,银子也不进我一人的兜里,咱们仨都有份。”晏徽容又凑近,讨好地笑了笑。
“诶,诶!”盛尧揪住他的袖子将他扯远些,“大庭广众之下,你仔细点。那么多双眼睛瞅着呢,可别传出你和我们的谣言。”
晏徽容讪讪摸了摸鼻子,又上下打量她二人,叹了一口气道:“世人就不能允许男女之间拥有纯净的友情吗?长大以后就是不方便!还是小时候好。”
清殊和盛尧对视一眼,默默无言:“……”
盛尧提点的没有错,不出所料,不远处的贵妇人聚集地已经把话题聊到她们身上。
四面挂着薄纱帷幔的花厅里,太子妃收回目光,语带纳罕道:“容哥儿这孩子怎么还改不了脂粉堆里胡混的毛病?文君你可要说一说她。”
知道太子妃是个极保守的妇人,永平王妃只能笑着应和道:“自小说到大,也得他愿意听啊。”
太子妃皱眉,叹了口气道:“倘若是家里的姊妹倒也罢了,只是我瞧着还有个脸生的姑娘,方才行礼我也没看清楚,约莫也是十来岁的模样。照我说,她们这个年纪究竟是要避嫌才好。”
永平王妃一向喜欢清殊,并不愿叫人把话头搁在她身上,随口应了一句便扯开话题,“嫂嫂说得是,说来,你娘家这个小侄女还是头一回见,多大了?在念甚么书?”
太子妃注意力被移开,听她问起侄女儿,便推着身边姑娘向前道:“这是我娘家兄长的幺女,闺名芳舒,正是及笄的年纪。年前儿我兄长赴了岭南的任,姑娘家不好跟着去那穷乡僻壤,我便留她在京里与我做伴。”
沈芳舒规规矩矩行了礼,“小女芳舒,问王妃安。”
太子妃又提点道:“舒儿,这儿还有位王妃呢。”
沈芳舒脸一白,忙向淮安王妃行了一礼,话没说囫囵便通红了脸,局促地挨着太子妃坐下。
“不必拘礼,自家私宴没那么多讲究。”淮安王妃许南绮摆了摆手,和蔼道。
话题很快就翻篇,只有沈芳舒心里尚且沉甸甸,眼底夹杂着晦暗。
沈家门第平平,太子妃是山沟里飞出的凤凰。在来之前,娘亲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讨姑母欢心,这样才能在京城里扎根,相一位好夫婿。原想着有自家姑母在,必然有不少人会同她交好,却不曾想京城里的贵女个顶个傲气,竟没有人来巴结,有也只是礼貌疏离的点头之交。
相熟的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只有沈芳舒一人没有玩伴儿,这便罢了,结果又在王妃面前闹了个没脸。要是永平王妃也好,怎么偏生是淮安王妃?她可听姑母私下提起过,淮安王世子正是适婚年纪,言谈间是有替她说亲的意思。上回,她隔着人群远远看过那少年将军,只那一眼就足以芳心暗许。要是王妃因她失礼不喜她可如何是好?
她越想越愤懑,面容越发愁苦。
年方五岁的小郡主乐绾凑到她眼前,天真道:“你也叫舒儿吗?我还有一个姐姐也叫殊儿。”
沈芳舒眸光微动,眨眼间便晓得郡主说的是谁。
她乍一坐在这里,周边的人就一口一个“舒儿”,她好几次以为是叫自己,每每抬头都发现不是,唯余火辣辣的尴尬。
另一个殊儿……她望向不远处的凉亭,那个同自己一般年纪的姑娘明明也没有多高贵的出身,缘何偏得贵人青睐?论起来,曲家女尚且不如自己呢,她还有身为太子妃的姑母,有这层关系,她被带来参加这次宴席,也没有人说闲话。可那姐妹俩又凭甚么来?只论与盛瑾表嫂的情谊?
心里的不忿稍稍平息,沈芳舒收回目光,淡淡道:“郡主失言了,您是金枝玉叶。我这个舒儿也好,她那个殊儿也罢,都不配做郡主您的姐姐。能被你叫声姐姐的应当是乐绫郡主她们。”
乐绾听不懂她的话,皱着小鼻子道:“你好奇怪。”
说完,她就啪嗒啪嗒跑远,趴回永平王妃的怀里。
“一晃眼,孩子们都大了,要我说就该早早给他们把婚事定下来,成了亲,心思也就定了。”话题聊到了贵妇们最爱的点,太子妃十分有话讲,“你瞧我们扬哥儿,眼看就要当爹了,人也日渐稳重。你再想想公主府里,她病了数年不愿见人,想来也是因兆哥儿的事发愁。他当年要是早早成亲,有个媳妇时时提点,也不至于犯浑,闹得这个地步。”
两位王妃暗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扶额。
她们这个嫂嫂,本性不坏,就是乡野陋习难改,喜欢不分场合地说教。
“孩子大了,性子就犟,哪里爱听咱们的呢?”淮安王妃笑着想揭过,“我们家的混小子就更不必提了,只要不是他自己甘愿,没的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太子妃心念一动,忙揪住话头道:“我瞧着云哥儿甚好,正是娶妻的年纪,我家……”
“嫂嫂!慎言!”淮安王妃连忙打断,压低声音道:“人多口杂,咱们关着门说就罢了,成与不成都好。你在这里提,我家小子无妨,可姑娘家脸面还要不要?”
太子妃脸色一变,自知失言,讷讷道:“是,是我想左了,弟妹提点得极是。”
一旁的沈芳舒羞愤欲死,即便姑母没有将她的名字说出口,即便没有人瞧她,可她也觉得如坐针毡,臊得想钻进地底。现在,她竟然有些怨怪姑母的心急!
永平王妃善解人意,想为太子妃递哥台阶,便笑道:“嫂嫂的话也有道理,我家容哥儿眼看也快十六了,没两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与其临到头着急,还不如现下就相看。要我说,京里的好姑娘也不少,撇开家世,重要的还是人品样貌。”
太子妃来了精神,追问道:“听你这口风,可是有了人选?”
淮安王妃也凑热闹:“既有了,也替我们云哥儿掌掌眼。”
永平王妃摆摆手道:“嫂嫂们莫要诓我说出口,我心里中意的姑娘自然有的,不光我看中,我们阿绾也喜欢。”
太子妃尚且蒙在鼓里,淮安王妃早猜到了人选。
曲家那两个姑娘,并不沾亲带故就能来这次宴席,想必是很得人喜欢。看年纪,估摸着就是四姑娘了。
果然好姑娘都是抢手的。
王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恨自家儿子不争气,一面又在琢磨着曲家那个大姑娘不知许没许人家,虽大一岁,也没甚要紧,反正她也不是个苛刻的婆母。
沈芳舒听了这话,心下稍安。既然那个殊儿要许给永平王世子,那么淮安王世子自然只能与自己相配,有姑母这层关系,京里其他贵女哪有她合适。
就在她暗自庆幸的当口,被人驱逐回来的晏徽容正巧听到自家母亲的话,想也不想就反驳道:“母亲可莫要乱点鸳鸯谱,我和殊儿清清白白,纯属从小玩到大的情谊,以后少混说白道,免得我挨打。”
“挨打?”永平王妃乐了,稀奇道,“哪个敢打你?”
晏徽容差点脱口而出,结果正主自己出现了。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一道冰冷的男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来人一身玄色绣云纹窄袖长衫,面容更添俊美。他虽然穿着常服,却也没比穿盔甲时少几分冷酷,还是那副看谁都不爽的神情。
众女见是他来,心下暗喜,都不动声色地找借口往花厅里去。沈芳舒更是借着天时地利,好生将他看个清楚。她脸颊绯红,忍不住理了理鬓发,暗想今日的打扮可有差池。
“云哥,你怎么进内园了?”晏徽容挠了挠头,颇为惊讶。
自家兄长对于莺莺燕燕一向能避则避,今儿倒送上门来。
晏徽云没回答,自顾自环视一圈,没发现要找的人才收回视线。
他瞥了一眼晏徽容,见他一副泡在温柔乡里的公子哥模样,眼底的嫌弃如有实质,“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成日里跟姑娘家厮混,像甚么样子?给我滚出来。”
遭受无妄之灾的晏徽容:“???”
“你说话客气些,容哥儿是你弟弟,你有点当兄长的样子!”淮安王妃不悦道。
永平王妃笑眯眯道:“无妨,就该这样。云哥儿回来了才有个治他的人!我巴不得呢。”
被母亲卖掉的晏徽容:“???”
就这样,晏徽容被冷酷兄长揪着衣领带走。
才从亭子出来的清殊正好看见这一幕,还没来得及发出嘲笑,就认出了那道冷酷身影。
盛尧:“哟,那不是世子爷吗?”
清殊不屑地撇开头:“切。”
晏徽云也看到了对面的清殊。
时隔两年,再次相见。
他眉头微蹙,目光将人从头至脚地扫视一番,带着些许疑惑。清殊感受到他的视线,刻意停顿两秒,冲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调头就走。
晏徽云揪着弟弟衣领的手不知甚么时候松了,晏徽容纳罕回头,在他眼前摆摆手,试探道:“云哥,你怎么了?”
晏徽云“啪”地一掌打开他的手,不悦道:“滚。”
晏徽容脸皮厚如城墙,继续问:“哥?你在看殊儿吗?”
晏徽云冷冷瞥他一眼:“殊儿?你跟她很熟吗?随随便便叫姑娘的闺名,我两年没揍你,你皮痒了是吧?”
“……”晏徽容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放肆,只敢小声嘟囔道:“反正比你熟。”
“?”晏徽云眼神更锋利。
只是锋利间,还夹杂着些许烦躁。
晏徽云抬脚便走,走到一半又发觉自己都不知道是要去哪,他的来意是去找那小豆芽菜来着。结果却猝不及防地看见截然不同的小丫头。
不,就像晏乐绫说的那样,不能称之为小丫头了,应该是到了避嫌年纪的姑娘家。
他走一半,又突兀地折返,周身都带着几分躁动的气场,把紧跟在后头的晏徽容吓一跳,“哎哟,哥你干嘛呢?一副要打人的样子,行啊行啊,一会儿把我关柴房里狠打一顿,给你出气成吗?”
“谁稀罕揍你,扛不住一拳的废物。”晏徽云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那你到底发甚么……”想问他发甚么疯,话到嘴边又怂了的晏徽容弱弱问:“到底做甚么啊?”
晏徽云舌尖顶了顶牙关,漫无目的地环顾一周,颇有些烦躁地在原地走了两步。然后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一处凉亭,眸光压着几分不耐和疑惑。
冷不丁的,晏徽容听到自家兄长问:“她见到我调头就走是甚么意思?”
晏徽容愣了一会儿,然后赶紧捂住嘴,生怕自己喷笑出声。
晏徽云微眯双眼,冷冷看向他。
晏徽容赶忙举手投降:”错了错了,我错了。来,云哥这边请,我来给你分析分析。”
—
凉亭里,清殊赶紧收回偷看的视线,假装自己一点儿也不在意那人的去向。
不多时,后头响起脚步声,清殊耳朵动了动,并不打算起身,直到来人笑眯眯道:“问小贵人安,不知小贵人可还记得咱家?”
清殊一愣,旋即惊喜道:“许爷爷!”
许内监还是那副白白胖胖的模样,他和蔼笑道:“小贵人这么久不登门,咱家想瞧瞧你都没机会呢。今儿我正好跟着娘娘来庄子上,欣闻你也在,我便叫人备几样吃食给你送来。不知你口味可变了?”
食盒摆上桌,里头的点心正是当年的品类。清殊捻起一块豌豆黄,尝一口便吃出来回忆的味道。
“我念旧得很,轻易不变口味,你带的东西我都很是喜欢,多谢爷爷。”清殊笑道。
许内监慈爱地替她擦了擦嘴角:“喜欢就好。慢一点,再喝点茶,仔细噎着。”
清殊:“嗯!”
许内监斟好茶,反复兑了水温才递到她面前,“你这样的好胃口才叫人省心呢,我们家郡主挑食得很,偏爱精细的吃食,世子又反着来。他这一回家,桌上都不知道摆甚么好,一家人分开吃才罢。”
听他提起晏徽云,清殊心念一动,大概明白许内监是谁派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哼哼道:“他不爱吃,便让他饿着,管他作甚?”
许内监笑得越发开心,“真真儿是你一张嘴,跟我们郡主一个脾气。只是小贵人原先与我们世子也算交好,今儿是怎么得罪你了?”
清殊挑了挑眉,“许爷爷哪里话,我一个平头百姓,还能同世子爷攀交情?谈甚么熟不熟的,两年过去了,我可不认得他。”
话音刚落,亭外围墙后头传来一声瓷器脆响。
清殊瞥了一眼,旋即收回视线,故意重重哼了一声。
一墙之隔,晏徽容焦急地作口型:哥,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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