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秋簪花
赵庆阳紧紧抓住徐瑾瑜的手,低低道:
“我才是圣上钦定的宣抚使,瑜弟你得听我的!”
这是头一次赵庆阳以权压人,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却认真的看着徐瑾瑜:
“瑜弟,一声兄弟,一辈子兄弟,此去龙潭虎穴,你且安坐——”
赵庆阳声音有些哽咽,徐瑾瑜反手握住赵庆阳的手,哭笑不得:
“庆阳兄,你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啊。王信之言既然已经提前被我们知道了,那我自有应对的法子,岂能让庆阳兄以身犯险?”
“啊?”
赵庆阳直接整个人都傻了。
徐瑾瑜随后摊开羊皮卷,指着其中一处道:
“这里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宁州边界之处,再往前的走三个驿站,就到了玉郡。”
赵庆阳出身镇国公府,老镇国公当年也是一员猛将,对于赵庆阳的教导也从未落下过。
是以赵庆阳对于舆图很容易就看懂了,这会儿他也凑过去,手指在舆图比划:
“接下来,我们将要经过一座丘陵,一条小河,然后……又是山。
丘陵开阔,不易隐藏,可以暂且排除,天这么冷,河流应该已经上冻了吧?倒是这山,似乎是一个合适的埋伏之地。”
锦州多山,到了宁州也不遑多让,尤其是舆图之上的群山环绕,中间那只余一小口可以通人的模样,颇为适合伏击。
徐瑾瑜也点了点头:
“不错,那庆阳兄不妨再猜猜,他们设伏的地点在哪里?”
“这也能猜到?”
赵庆阳有些不可置信,徐瑾瑜随后点了点左边的山顶:
“这里,是最好的设伏点。”
“这里?山顶吗?”
赵庆阳疑惑的看向徐瑾瑜,徐瑾瑜却淡淡一笑,语气飘忽道:
“虽是截杀,可为了不让京中起疑,我们的死法可不能有什么人为因素啊。”
猴板栗可以是误食,马腹痛也可以是误食,只要所有的一切都非人为,谁又会轻易怀疑到这里呢?
徐瑾瑜甚至可以猜到,他们若是抵信回京,只怕也到不了圣上的手上。
只可惜,圣上也留了一手。
李寻,这个人要好好的用。
多数人知道自己即将遇到死局,只怕会惶惶不可终日,可赵庆阳听了徐瑾瑜的话后,一下子便安心了。
之后的日子,等到了第二个驿站的时候,赵庆阳还难得的拿出一笔银子,给队伍中的众人加了一顿餐。
而众人的心理阴影也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消失,提心吊胆的吃了一顿美食。
在离开驿站的当天,徐瑾瑜递了一封信出去,赵庆阳不由好奇:
“瑜弟,你这信……怎么是往南寄的?那是寄给谁的?”
徐瑾瑜抬眸看向南方,含笑道:
“自然是,武安侯。”
第140章
“给, 武安侯?”
赵庆阳看了一下周围,没有表露出来,等上了马车, 这才憋不住问道:
“可是瑜弟,那天李寻不是说过,武安侯他可能不忠了吗?”
赵庆阳已经将武安侯当成他们此行最大的障碍了。
徐瑾瑜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
“武安侯又未曾正式举旗反叛,岂可随意定论?我方才请驿站寄给武安侯的信件,乃是……一封求援信。”
“求援?就算如瑜弟你所说的那样,武安侯或许没有不臣之心,可他到底也有疑, 我们怎么能向他求援?”
赵庆阳闻言顿时急了, 徐瑾瑜却颇为淡定道:
“庆阳兄, 莫慌。要得就是看武安侯的选择, 倘若他来救我们,那最起码他心中还是有朝廷的;倘若他未曾来救, 甚至那幕后之人也正是由他扮演, 那……”
“……瑜弟这是要先打草惊蛇,再请君入瓮啊!”
赵庆阳这时候也终于回过味来, 他说着徐瑾瑜的话继续往下推测:
“倘若武安侯当真是那幕后之人, 他自不会管你我死活, 甚至……还要行灭口之事!”
徐瑾瑜随后,浅浅抿了一口茶水,笑而不语。
赵庆阳这时候才觉得心脏砰砰巨跳起来, 随后他才用轻之又轻的声音说道:
“可若是如此, 岂不是太过危险?”
他自有一腔孤勇, 心甘情愿往前,可旁人呢!
徐瑾瑜随后拍了拍赵庆阳的肩膀, 现在的他虽然身体还有些单薄,可是个头也只比庆阳兄只低了半个头。
“庆阳兄,放轻松,这事儿我自有周全之法。”
之后,徐瑾瑜见赵庆阳仍愁眉不解,便又与他下了几盘棋,然后赵庆阳收获了一脸的白纸条。
赵庆阳:“……”
一时不知该担心还是该郁闷了。
一晃已是五日,眼看着快要抵达玉郡前两座屏山山脉了,这支自京城而来的队伍也壮大了许多。
而另一边,因为徐瑾瑜是以官方名义寄出的急件,这会儿也已经到了武安侯手中。
武安侯今年已经年过五十,可依旧满头乌发,精神奕奕,一双虎目满是威严,穿着厚重的铠甲显得他身材十分健硕,站在那里就是一座小山一般,让人顿时生出一种不可逾越之感。
“朝廷来信,啧,也不知要放什么狗屁!”
武安侯随后展开信件,一一过目,等看完后,他便不耐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什么被人截杀,还连截杀的地方都写明了,大盛境内谁敢这么大胆?当老子是吃干饭的?
指定是那些个文臣腿软走不动道了……不对啊,圣上既然派了宣抚使过来,怎么也未曾传旨,也不怕老子把他们宰了?!”
一旁的副将听了武安侯这话,沉思了一下,这才小声嘀咕道:
“侯爷忘了,三月前,您写信给圣上讨要军饷之事,没有音讯,您一怒之下……把朝廷素来寄信的信箱踹到库房里去了。”
武安侯愣了一下,随后不由点了点头:
“是有这回事儿,我去翻翻!”
武安侯随后立刻去库房里将那箱子信件翻了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咳咳,还真有信件送过来,战事吃紧,又不给银子,老子哪有闲心看这个?!”
武安侯一面小声嘟囔,一面重又看了信件,核实了徐瑾瑜送来的信件真实性后,他不由犹豫起来。
“侯爷,京里来的宣抚使都求援了,咱们于情于理也该去一趟,不然……”
副将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武安侯沉吟许久,终于摆了摆手:
“得了,明个你亲自带一支百人兵将,去接人。”
武安侯说完,又补充道:
“悄悄的去,甭给那些光长嘴唧唧歪歪的文臣面子,就当本侯让你们去找粮食,他们都是顺带的。
啧,冰天雪地的,越军顿顿羊汤,那香味飘过来,将士们的心都要飞了啊。”
武安侯说完,看着时候也到了放饭的时候,这便背着手朝火头军营而去,端了一碗稀稀拉拉的糙米汤,找了个迎风的风口,蹲下来大吃大嚼起来。
糙米煮的并不软烂,还有点儿硬芯,武安侯嚼的咯嘣作响,仿佛,自己正在嚼着的是羊的脆骨。
而不远处,越军正架锅煮羊,羊汤的香气被送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怎么浓郁了,但依旧很下饭。
等到最后一口汤喝掉,武安侯看着远处越军兴致来了后,还要载歌载舞一番的模样,重重的“唉”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蓬乱的发丝在风中飞舞,那座如山岳般的身影,却难得有些弯曲。
……
又是两日,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正押着东西,浩浩荡荡的自两山夹角出缓缓行驶。
虽是南地,可今年落了一场大雪,这会儿白雪铺满地,只有一行并不轻易的脚印留下。
万籁俱寂,鸟雀无声。
“咯噔——”
“咯噔咯噔——”
几颗碎石落下,差点打中马头,吓得马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几颗碎石只是一个预兆,接下来,只听“哗啦”一声,大块的石块、积雪如同倾盆而下,溅起一阵直入云霄的雪雾,是那样壮阔且直击人心!
下方的队伍顿时乱成一团,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惊呼,只有马匹的嘶鸣和几声含混不清的声音响起。
“死了吗?”
山顶上,有人往下看去,只看到那还未消散的雪雾。
“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也不枉咱们在这儿蹲了这么久了!
放心吧,这等天灾来临,除非其有起死回生之能,否则……哼!”
寂静的山顶,传来几句低语。
“京里来的人就是有本事,主上安排了那么多坎儿,都能让他们躲过去。
不过,这回算他们运气不好,人祸易躲,天灾难防啊!准备一下,咱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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