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秋簪花
“呀,忘了加水了。”
随后,几个妇人忙碌的给几口锅里加满了水,一下子稠粥变稀汤。
“这些都是大家伙从牙缝里省出来给咱们的,虽然瞅着不咋样,可能饱肚子哩。”
刘清远一时没有说话,妇人有些拘束的搓着手解释着,刘清远仿佛被热气熏到了眼睛,他抬袖拭了拭眼角:
“守望相助,大家都是好样的!咱们一定可以度过这次险境!这一次,百姓们捐出来的粮食,够灾民吃多久?”
“也就今天一天,这还得咱们一直兑水哩。”
“好,好,好,本官知道了,本官去想办法。”
刘清远随后又撑着伞离开了,枯黄的油纸伞下,那清瘦的身影被狂风吹的一个趔趄。
“……哎,都到饭点儿,刘大人怎么没吃饭就走了?”
……
刘清远斟酌再三,回去后让侍从套好了车:
“去斜柳郡。”
他与斜柳郡的太守乃是同年,当初在京中时也有几分薄情,且斜柳郡的情况比玉郡更好一些。
一个时辰后,至斜柳郡太守府。
刘清远表明来意后,门子不敢耽搁,立即请刘清远去花厅等候。
茶壶里的水换了又换,刘清远等到太阳西斜,也未等到一点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个侍从小跑着过来:
“刘大人,您还在这儿啊!我们大人说了,若是您要借粮,便莫开尊口了。
咱们斜柳郡早在三月前就已经把底子掏干净了,是一点儿多的也没有。”
“好,我……知了。”
刘清远已经无瑕顾及为何耽搁了这么久,才给他这么一个答复。
此刻,刘清远也已经饥肠辘辘,可是因为喝了太多的水,一起身,胃袋里咣当作响。
但随后,刘清远还是挺直了背,大步离开了斜柳郡太守府。
对上侍从期待的目光,刘清远什么也没有说:
“先回去,等天亮了再去青田郡。”
这一夜,注定是难以入眠的一夜,刘清远辗转反侧,等到子时才睡下,可雄鸡一唱,他便急忙起身。
青田郡离玉郡可不近,他可不能在路上耽搁了时候,救济棚的粮食,也不过就能撑到今日午饭时分罢了。
等刘清远洗漱准备好,正准备套车出去的时候,侍从连滚带爬,一脸欣喜的冲了过来:
“大人!大人!有粮了!有粮了!卫家军还粮来了!”
刘清远先是一喜:
“当真?!”
但下一刻,他又不由拧紧眉头:
“可朝廷一直未送粮草至卫家军,卫家军这粮……”
刘清远一下子心情沉重起来,百姓遭了灾后,他束手无策,只能去信给武安侯,看能否还粮。
可信才去没多久,他就反悔了。
卫家军过的什么日子,他最清楚不过了,要卫家军在这节骨眼上还粮,他实在于心不忍。
于是,这才有了反复无常的两封书信。
可没想到,武安侯竟然当了真!
“这可如何是好,这些粮食……只怕也是卫家军将士们的命!”
百姓的命是命,可卫家军的将士们,他们为了国,为了百姓在边境浴血奋战,他们的命也是命!
等刘清远匆匆赶到之时,却发现救济棚的妇人们已经欢天喜地的洗米下锅了。
“刘大人真有本事!咱们有粮了,不怕饿死了!”
而一旁的卫家军将士们,看着这一幕也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
三千斤粮食,对于千人来说,省着吃可以度过五天,这也是武安侯经过计算,给出的极限。
可刘清远看到这一幕,却心乱如麻,这些粮食给出来,那卫家军又该如何?
当天,刘清远愁的坐不下,在屋子里转了半个时辰的圈儿,还是没忍住让人套了车朝军营而去。
武安侯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惊讶,但还是让人请其入内。
在等候的过程,武安侯对徐瑾瑜介绍道:
“这位玉郡的刘太守,为人方正,是真正心怀百姓、社稷之人。当初我派人去各郡借粮,也是他先号召呼吁百姓捐粮的。”
正是因为刘清远的人品德行,武安侯对于其还粮的书信才无法视而不见。
能让那样的人传信,那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
“竟是如此,那今日刘太守来此,不知所为何事?难不成,是灾情又严重了吗?”
徐瑾瑜说到这里,眸中闪过了一抹担忧,也不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等过了冬,他与庆阳兄才要行此行劝耕的任务。但对于现如今的农耕时代,自然是要以人为本,倘若玉郡因为这场灾情导致人口大规模减少,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武安侯闻言也不由面色沉重起来,说话间,刘清远已经至主帐外,等小兵通报后,这才走进来。
“下官见过侯爷。”
刘清远冲着武安侯一礼,而后,徐瑾瑜也起身向刘清远拱了拱手:
“学生徐瑾瑜,见过太守大人。”
刘清远本愁眉不展,可看到徐瑾瑜的那一瞬间,只觉得眼前仿佛一下子大亮,世间竟有如此美少年!
“侯爷,这位是……”
刘清远有些疑惑,能在武安侯的主帐停留,还是个少年,往常怎么没有一点儿风声。
“此乃圣上派来与宣抚使同来的特使,今科解元徐瑾瑜是也。”
徐?
刘清远在自己脑中将有名有姓的世家大族捋了一遍,可也没有一点儿头绪,只得客气道:
“徐解元,久仰久仰!”
能以解元之身,被圣上委派重任,已经不是自己能琢磨透的了。
众人寒暄一番后,遂进入正题。
“刘太守,此番来此,可是灾民出了什么问题?”
“劳侯爷记挂,灾民目前伤势稳定,重伤者约有三百六十人,轻伤者约六百二十人,另有一百余人因为外出得以避险,只是失去了避风之所,身体无虞。
现如今,救济棚的秩序就靠官差与这些康健的百姓来维持,倒也勉强可以运转。”
刘清远一开口,便如数家珍般将救济棚里灾民的受灾情况,安置等一一道来,一看便知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武安侯听的也不由暗暗点头,而随后刘清远说完这些,看向武安侯不由苦笑道:
“不过,侯爷这突然的送粮,倒是让我有些心中不宁了。”
刘清远说着,看了一眼徐瑾瑜,还是低声道:
“您就没问问,朝廷什么时候才能拨粮给您?当初七郡捐的粮食,能让卫家军撑到现在已经快到极限了,您怎么还……”
刘清远说着,声音却微微打颤。
他就怕,那些粮食也是将士们的保命粮!
“朝廷的粮啊……就快到了!”
武安侯也看了一眼徐瑾瑜,如是说着。
随着武安侯这话一出,刘清远原本因为担忧而发红的眼眶里,一颗含着,悬而未落的热泪终于不可置信的落了下来。
“侯爷,您,您说什么?”
刘清远的声音已经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磕巴,可还是一错不错的盯着武安侯。
而武安侯这时那因一直严肃端方,愁眉不展导致眉心挤出的川字纹也在这一刻舒展开来,他的声音别提多畅快了:
“本侯说,朝廷的粮食很快就到了!到时候,给百姓们还了粮食,大家伙一道过一个好年!”
武安侯是今日晨起时收到赵庆阳押粮临行前送来的信,信里详细描述了这批粮食有多么好,有多么多。
看的武安侯恨不得插了翅膀先飞到锦州去看一眼!
而根据信件的时间推算,只怕用不了两日,就有一大批粮食抵达军中了!
“这,这可真是一件大事儿啊!”
刘清远也不由高兴的一拳砸在掌心,顿时喜极而泣起来。
武安侯也乐呵呵道:
“所以啊,你就放宽心吧,多大点儿事儿!本侯还能饿到了自己人?安安心心照看着受灾百姓便是!”
“是!”
刘清远下意识的大声说道,下一刻却因为自己的失态,不由自主的涨红了脸。
仓皇之下,刘清远与对面的少年对视上,他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徐瑾瑜只淡笑为其解围:
“素来听侯爷说刘太守一心为民,今日见到您这般情切,若在世召父杜母,实为百姓之福报。”
“徐解元如此谬赞,某愧不敢当!”
刘清远忙推辞,只是随着心里的巨石落下,他的整个面貌精神都焕然一新,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徐瑾瑜也是这个时候,突然发现这位刘太守的举止之间有些熟悉:
“学生今日一见刘太守,便觉应是相熟之人,倒不知您昔日高中前曾就读何处?”
“吾亦觉得与徐解元颇有几分眼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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