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秋簪花
尚毅还以为自己少不得要先将徐元帅照顾舒服了才能请他出手,没想到他倒是心怀百姓。
“是是是,您这边请。是我无能,叨扰了元帅。”
尚毅打小便活泛,办不成的事儿先认错,便是被罚也不会那么严重。
徐瑾瑜淡淡看了一眼尚毅,没有揭穿,只道:
“无妨,不知百姓可有伤亡?”
“并无。元帅是不知道,前头咱们在常州百姓那儿还是有几分威信的,实在是黎氏余孽用心歹毒,蛊惑了百姓!”
尚毅愤愤的说着,起初百姓可没有像今天这么激烈,实在是那些淡食会生出怪物孩子的流言甚嚣尘上,这才让百姓们心中惶恐不已。
徐瑾瑜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那就好,官民矛盾尚未到不可调节之时,看来还是尚将军治兵有方,抚民有术。”
徐瑾瑜这话一出,尚毅一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元帅谬赞了,都是咱们替百姓们剿了几次匪,这一来二去的……”
二人一边说,一边走,走了约莫一刻钟,便看到了这会儿乌泱泱人满为患的关卡处。
而今日负责值守一众兵将这会儿也是焦头烂额,只见一个老者直接就要往兵将的刀刃上撞:
“小老儿死不足惜,只要能为子孙后代谋一个健健康康,小老儿便死而无憾了!
你们都说那晋州是叛逆之人的地界,可是他们有盐啊!我孙媳妇已经怀了三月了,全家都把盐紧着她吃,可是一两银三两盐,实在是吃不起了啊!官爷啊,你就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老者涕泪横流,一旁的老人们也纷纷抹了把眼泪,他们有自愿来此的,也有无奈来此的,可是这会儿老者的话却让他们不由悲从中来。
值守兵将看着这一幕也十分不好受,但这些百姓都是他们曾经豁出命来守护的百姓,他们怎么能看着百姓们自己跳进火坑?
“叔,婶儿,不是咱们不让你们过去,实在是那边去不得啊!过去了,那可是杀头的罪!”
“死就死,好好的孩子,十月怀胎生下来不是死了就是个怪胎,原来不知道也就罢了,现下知道了,我们怎么能让我们的孩子继续过那样的日子?”
“就是啊,官爷,求求你就让我们过去吧!”
“我们这些棺材瓤子也没几年好活了,可是不能看着后辈子子孙孙都是怪胎吧?”
……
老人们起初还好声好气的说着,但随着一个老人先伸出了手,推搡了一下兵将,接下来像是产生了连锁反应一般,所有老人直接不顾自身安危的开始冲击起了阻拦他们的兵将。
等徐瑾瑜他们到的时候,场面已经乱作一团,方才在徐瑾瑜面前还说常州军民一家亲的尚毅这会儿脸上火辣辣的疼。
“都住手!都住手!这位是京里来的徐元帅,你们有什么话都可以让徐元帅为你们做主!”
尚毅高呼一声,那些百姓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后,还真的停止了一下,只是他们看了一眼徐瑾瑜后,便又开始不顾一切的撞击兵将。
甭管他是京里来的还是海里来的,他们现在只想要盐!
兵将们碍于这些老人年迈,连手都不敢伸,可奈何老人们这会儿满心满眼为儿孙谋福祉,对于这些视而不见。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一条缝隙。
“快啊!这里可以过去!”
原本便疯狂的众人一下子更加疯狂了,看的尚毅焦急不已,连连看向徐瑾瑜。
徐元帅说他要来此解决此事,怎么还不出手?
却不想,下一刻徐瑾瑜直接高声道:
“尚将军听令,放行!”
尚毅正要应下,随后反应过来顿时瞪大了眼睛:
“元帅!这……”
“放行!”
徐瑾瑜看向尚毅,语气冷冽,尚毅见状不由后悔不迭,他这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祖宗,他守了好几日的百姓!
尚毅大手一挥,值守的兵将沉默了一下,选择放行。
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一放行,所有人竟是直接在原地一动不动。
徐瑾瑜随后才踱步过去,语气冷淡:
“诸位怎么不过了?本帅以令人放行,前方一片坦途,你们便是要带上亲朋也无碍。”
徐瑾瑜这话一出,一干人顿时面面相觑。
明明他们磨了今日的关卡终于开了,可是这会儿他们竟是没有了冲过去的冲动。
第251章
一时间, 场面很是安静,徐瑾瑜缓缓走到那为首老者的身边,声音温和:
“方才我观老人家说话带有几分文气, 大家伙也愿意听您的,想必您在常州也有几分声望。”
原本一众老者看到话事的只是一个少年郎,心中是有些轻视的,这会儿徐瑾瑜这话一说,一旁的尚毅也附和道:
“元帅看人真准,刘老他年轻时曾以一人之力,挑了十个进村的劫匪, 咱们常州人都知道!”
刘老听了尚毅这话, 抚了抚须, 看着徐瑾瑜道:
“元帅大人, 您也不用给小老儿戴什么高帽,这没滋没味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小老儿一辈子没怕过死, 可是不能让我那小孙孙一出生就是个怪物。常州之地,唉……”
徐瑾瑜闻言笑了笑:
“您说的是, 这事儿确实是朝廷做的不好。”
徐瑾瑜这话一出, 刘老不由一顿,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徐瑾瑜。
这少年郎生的那般贵气,看着虽然温温和和的,可是刘老打心眼里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向着他们说话, 却没想到徐瑾瑜第一句便直接认下了朝廷做事不妥。
徐瑾瑜随后平心静气道:
“但如今晋州传出反叛之言不胜枚举, 圣上特命我前来剿灭逆贼, 今日诸位意欲入晋,个中顾忌我心中明白, 但我也应与诸位列清其中利弊。”
徐瑾瑜这话一出,刘老看了一眼众人,随后又和几个老人低语几句,随后道:
“左右也不差这会儿了,元帅大人请说吧。”
“诸位只知那晋州有盐,那诸位可只入了晋州,你们会是什么?”
“我们,就还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呗!”
“就是元帅大人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换个地方,就不是大盛人一样。”
人群中,众人议论纷纷,一些年轻人也走到近前。
徐瑾瑜看了一眼那人,慢条斯理道:
“你说的不错,入晋州者,与谋反叛逆者同罪论处。”
徐瑾瑜话音刚落,众人顿时脸色巨变:
“尔等以为尚将军为何这般阻止?只要尔等踏入晋州地界,弓箭手随时有权射杀!”
此言一出,众人直接哗然。
有人立刻道:
“常州无盐,还不准我们自己笑出路了吗?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晋州也是大盛的国土,我们去晋州有何不可?!”
徐瑾瑜淡淡的看向质疑声音发出的方向:
“诡辩的不错,但我不信尚将军及此地兵将不曾告诉过你们晋州如今什么情况。
在明知晋州有逆党谋反叛乱之时,尔等还要加入晋州,此为明知故犯!
依我大盛律,凡谋反或大逆者,皆可斩立决,尔等可有异议?!”
徐瑾瑜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众人不由的低下了头。
“法,法不责众……”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随后徐瑾瑜冷冷一笑,方才还温暖如阳的少年不知怎的,浑身上下散发出冷冽逼人的气势:
“好一个法不责众!尔等也是这么想的?”
徐瑾瑜看向众人,大部分人眼神躲闪,倒是刘老不躲不避,他慢吞吞道:
“徐元帅,我老了,去年我们村十年无子的夫妻俩,好容易怀了,结果……生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孩子。我如何能看我的儿孙落到那般境地?”
刘老说着,涕不成声,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哀泣哭声。
随着刘老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人一拍大腿,哭喊道:
“哎呦喂!这是不给咱们普通老百姓活路呦!什么大盛律,尽是些逼死人的话!”
这话一出,一些普通百姓又哀又惧之下,眼看着骚动又要开始,徐瑾瑜抿了抿唇:
“诸位莫急,方才说的是入晋州的弊端,当然,这利也不是没有。”
徐瑾瑜话锋一转,一旁刚还有些红眼睛的尚毅都不由诧异的看向了徐瑾瑜,这徐元帅没发烧吧,百姓投敌怎么能有礼呢?
徐瑾瑜等众人安静下来,继续道:
“国法不可违,但若是诸位中有幸逃过射杀,进入晋州,自然可以如晋州当初的风声,食盐随便吃,或许以后也不会为了盐奔波风雨……”
徐瑾瑜的话让众人直接一懵,随后,徐瑾瑜垂下眼帘,淡淡道:
“不过,在这好处之上,我想请诸位想一个简单的问题。常州有大盛最大的昌遥盐场,连诸位都没有盐吃,晋州那据说可以无偿吃一辈子的盐,又来自哪里?那些盐,当真够诸位,乃至子子孙孙吃一辈子吗?”
对啊,晋州的盐从哪里来?
他们又到底有多少盐,谁也不知道!
众人一下子陷入了沉思,而这时有人嘀嘀咕咕道:
“那人家也不至于骗我们普通老百姓啊!最起码,人家说了,过去就给十斤盐,够吃很久了!”
“吾乃朝廷命官,便会骗诸位吗?不妨告诉诸位,晋州的盐,便是他们伙同朝中贪官污吏,从诸位口中夺下的。
他们此时此刻,不过是用从诸位口中夺来的盐,来诱使诸位做他们的马前卒罢了。
朝廷自不忍见这样的事儿发生,这就是吾今日站在这里的原因。但若是诸位执意如此,关卡已开,诸位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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