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金书
阅选秀女的时候, 见过石氏的画像,倒确实不错。后来勾了她进宫, 来坤宁宫拜见含璋的时候,含璋就见过真人了。
选进来的几个秀女都长得不错, 这个石氏也长得挺好的。很有董鄂氏当年弱柳扶风的婉柔, 但是没有董鄂氏那么急切, 不是重生之人,就透着女孩儿本来的柔美。
这个石氏, 背后的影子着实是不少的。有江南士绅的手笔,也有平西王吴三桂的身影。
这个石氏身上牵系的,是降清王爷大臣们,还有江南的士心。
含璋有孕后,有意免了后宫嫔妃的问安,只保留了每月初一十五大日子的请安。
她这儿刻意安静下来,就显得住进永寿宫侧殿的石贵人那边热闹的不得了。
如今宫中主位只有一个杨氏,其余的人,哪怕是育有皇子的巴氏等人,也只得一个贵人,也只能居于侧殿,不能居主殿。
如今又有新人进来,新来的还个个都是出众的年纪比她们小些的秀女,特别是石氏,一来就是贵人,又这般优容,怎能不令人忌惮呢?
原先后宫的眼睛,全都盯在含璋的身上,现下这么一弄,她们都顾不上含璋了,也因为地位悬殊过大,她们没法子对付含璋了,就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新来的嫔妃们。
含璋隔岸观火,时时找孔嬷嬷更新‘战况。’
“如何了?”含璋有了身孕,口味上就怪了。
原先很爱的甜腻糕点奶茶都不喜欢了,偏偏就喜欢咸味的东西。搁了盐炒出来的大瓜子,她偏不要人拨,非要自个儿拿着嗑,嗑出来白白嫩嫩的瓜子仁儿,积攒起来几十颗一起吃,还挺带劲的。
孔嬷嬷尽职尽责把后宫的‘瓜’说给主子听:“石贵人背后有硬手,按主子吩咐,奴才们都不管这些小打小闹的,只要不是伤及人的性命,奴才们都没有干涉。”
选秀女的时候,原本便是要教导秀女们宫里的规矩礼仪,把人留在宫里看看情形,最后再定下来的。
定下来之后的嫔妃,就要教导她们如何去伺候宫里的主子们。例如太后皇上及皇后的喜好厌恶。
但含璋把这一项抹了。
她没有让嬷嬷们教导这些新人这些事。就打定了主意让她们自己摸索的。
再说了,又没打算让这些人伺候福临,她自然不会让她们了解福临,知道福临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进宫后,这些人要一争高低,还要与那些不服气的老人们一较高低,着实是很繁忙热闹了一阵子。
听孔嬷嬷这样说,含璋就笑了:“这么说,还是石氏脱颖而出了?”
“是,”孔嬷嬷道,“太后与主子还有皇上的喜好,她们没门路打听出来,想侍奉也不敢贸然行事。可这些人进来,被汉军旗的风头压制的够了,总是要争一争的。目前瞧着,是石氏占了上风。也就是有皇子公主的贵人们她不好招惹,旁人那里,她是不卑不亢的。”
“前儿就去了慈宁宫侍奉。陪着太后看书弈棋,还给太后读佛经,侍奉太后左右,很是殷勤的。”
孔嬷嬷道,“大阿哥二阿哥还有三阿哥,还有三公主四公主,她都殷勤得很。态度和蔼,人人都说石贵人和善,脾气好。待孩子亲近。”
含璋听见就笑了:“她这是见不着我和皇上。就只能去寻太后了。仗着与吴家有些深浅的交情,知道太后一向待这几位异姓王在京中的世子极好,所以才硬是要把自己送到慈宁宫去侍奉。”
“她可真是不怕自己成为公敌啊。”
孔嬷嬷道:“可不是么。石贵人交游广阔,遇上谁都能说几句话的。便是当面叫人下了脸面,也能含笑应对。资历深些的贵人常在答应们,都不愿意和她来往。新人里头,倒是也有不服气的,也有巴结她的。”
含璋笑道:“杨嫔呢?”
含璋将石氏安置在永寿宫,永寿宫如今没有主位。四公主的生母杨嫔,是别宫主位。
孔嬷嬷笑道:“杨嫔借口称病不见人了。石贵人日日去烦她,杨嫔实是没了办法,只好称病。从前生四公主的时候,身上有些病根,这会儿倒是有了现成的借口不见人。”
含璋轻轻笑道:“杨嫔倒是会躲清净了。”
孔嬷嬷怕含璋吃多了瓜子仁儿上火,瞧着含璋吃了几十颗了,就将这个给撤下去了,对上含璋眼巴巴的眼神,只好给含璋端了一点咸奶茶上来,还有一壶温热的水。
用温热的水泡些咸奶茶,这又是含璋最近喜爱的口味。
瞧着怀着身孕的主子咂摸着奶茶的香味,孔嬷嬷才跟着笑道:“如今宫里实在是热闹非凡,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想着要躲清净呢。”
从前宫里倒是安静,不似眼前这样明面上的热闹。可私底下却是暗流涌动,那样的平静幽深的湖水之下,却动不动就是杀招,动不动就要取人性命。
孔嬷嬷这儿话音还未落,外头就有人来禀报说,大阿哥大公主二公主还有宝日乐格格来了。
含璋让人请进来,然后望着孔嬷嬷笑道:“这不是,躲清净的人都来了。”
大阿哥几个是下了课之后直接来坤宁宫的。
此时日落,整个紫禁城还在一片碎金日光笼罩之中,尚未天黑,含璋撩起身后的窗帘瞧了一眼,就见他们从庭院里穿过,难得有些欢悦的走了进来。
到她这儿来,倒是个个都挺高兴的。
几个孩子进来都给含璋行礼,宝日乐也见礼,叫了一声姐姐,含璋都不用吩咐,墨兰墨心就知道叫小丫头们照着给皇子公主格格们各自上喜欢的茶点甜点和小零食。
这几个都是大孩子了,倒是不必用玩具来哄着玩儿,可以好好的坐着说说话。
宝日乐闻到了瓜子仁的香气,先道:“姐姐又嗑瓜子了?”
含璋笑道:“也就是你,鼻子怎么这么灵,不是开窗通风了么。”
她笑着问,“瞧你们的模样,刚下学么,可更衣了?去慈宁宫见过太后没有?”
大阿哥嘴巴快,先道:“回皇额娘,都更衣过了。也去慈宁宫给太后请过安了。这才邀着一起过来给皇额娘请安。想在皇额娘这里讨晚膳吃。”
含璋笑道:“这都几日了,还不肯在慈宁宫陪着太后用膳了?昨儿阿哥所,明儿公主所,今儿又到坤宁宫来,这是在慈宁宫待不住了?”
“不瞒着你们,今儿晚膳,皇上也来一起用。你们要是愿意呢,就留下,我叫小厨房多做你们喜欢的样式,咱们好好一起吃一顿。”
格佛贺一边啃糕点,一边含糊道:“哎,谁愿意这样‘居无定所’嘛。天天到处蹭吃蹭喝的。难道我们还不想好好在太后那里用膳么。还不是那个石贵人。她天天都在慈宁宫杵着。天天显摆她的才情,偏生宫里就咱们皇玛嬷和皇额娘懂这些。她不敢来缠皇额娘,就只好去讨好皇玛嬷了。”
大阿哥隔三差五的都叫福临查功课,心里对汗阿玛是怕大过于敬的。
这会儿只迟疑了一会儿,也说:“是啊。哪怕是汗阿玛要来,儿子也要留在坤宁宫皇额娘这里用膳。”
实在是不想回慈宁宫去见那个石贵人献殷勤了。
在书房跟着汉人师傅们学的都是正经经史子集,可到了石贵人那儿,全成了讨好人的风月之事,这几个大孩子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倒是二阿哥三阿哥几个年纪小的还不懂事的,一个个的看的有滋有味的,也都被石贵人哄的很喜欢她。
这几个大孩子哄也哄不来,干脆就结伴自己来了。
宝日乐年纪最大些,吃着喝着,见她姐姐只是含笑听着孩子们的抱怨,时不时附和几句,却并不说石氏的不好。
她心中不解,又瞧着这几个孩子跟含璋是真正亲近的,这可都是她姐姐的铁杆儿啊。
她就说了:“姐姐,从前那样不好么?为什么要选秀?为什么要让石贵人这样显眼?”
他们这几个,都是懂事的了。前两年皇上是如何待皇后的,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几个孩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起来的,如今看见这些,难免是有些不习惯的。
含璋瞧了瞧几个孩子,大阿哥和两个公主虽然没有开口,但显然他们也是宝日乐这样的意思,宝日乐一说完,几个孩子都望了过来,四个人八双大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还真是蛮壮观的。
含璋笑起来:“从前当然是好。日子安安静静的,你们也高兴。”
“可真的就那么平静么?多尔瑾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还有一个董鄂氏么?董鄂氏进宫才多久,生出多少事?你们都是知道的。”
“去年大阿哥出痘,又是谁生的事呢?可见那样的安静未必是好的。日子太安静了,就有人在暗处琢磨着害你们。我是姐姐,是皇额娘,是应当保护你们的。难不成让宫里被搅和的乱七八糟么?”
多尔瑾默然半晌,道:“可这并不是皇额娘的错。不应该是皇额娘来弥补的。皇额娘得宠,汗阿玛爱重皇额娘,这都是皇额娘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皇额娘压根不必让步。”
宝日乐对着多尔瑾比出一个大拇指的手势,赞她讲得好。
大阿哥和格佛贺有样学样,都对着多尔瑾比赞。倒是叫多尔瑾闹了个大红脸。
含璋伸手,轻轻隔着小几摸了摸多尔瑾的头发:“我没有让步。只是堵不如疏。你们看见的,与我和皇上看见的,终归是有差距的。我慢慢儿教你们,你们总会明白的。”
“只是你们这一份为我的心,却叫我很高兴啊。”
几个孩子也很高兴,还是多尔瑾,红着脸轻声说:“我还是很喜欢看见汗阿玛与皇额娘恩爱的。”
大阿哥和宝日乐格佛贺,立刻又是一个比赞。
含璋忍俊不禁,这孩子,倒是说的叫她有点脸红呢。
福临晚间来坤宁宫用膳,在外头就听见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玻璃窗上的珠帘被撩起来了。
福临站在庭院里,就透过窗户看见了,里头点着明亮的宫灯,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和他的小皇后说话。
福临这些日子,日日晚间都要来同含璋用晚膳的。
小皇后本就娇软可人,先前勤奋布局,有孕后彻底松懈下来,布局过后任由局势发展,她倒是窝在坤宁宫里享福了。
只是小脸蛋养了这么些时日都没有养胖,原本瞧着就年纪小,如今有了身孕,倒是越发的纯稚可爱,也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夜里搂着她安寝的时候,摸着她腰上的肉都是软软的。
像是搂着一大团雪白柔软的云朵。
看着小皇后那笑意吟吟的娇颜,福临倒是跟着卸下了一身的劳累,唇角也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她似乎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
说话办事温柔成熟,偏偏还是个俏皮小姑娘的模样,仍旧令福临怦然心动。
跟自家孩子们一起用膳,有含璋在,福临就不能板着脸的,他也不想吓着含璋了,孩子们课业上的问题,总不能带到饭桌上啊。
含璋还有身孕,总听她说起胎教胎教的,听她念叨的多了,福临也注重起来,这顿晚饭就吃的特别的快乐,福临也表现的特别的温柔,甚至还能和格佛贺说上几句俏皮话。
用完了晚膳,又说了一会儿话,含璋有身孕,孩子们也不能过多的打扰孕妇,就告辞回去了。
含璋叫人跟着送他们,等他们安全到了住处再回来。
含璋就坐在临窗的坐塌上,她送到宫门口就被福临抱回来,只好开了坐塌边的窗扇,目送孩子们离开。
晚风送来格佛贺的一句‘悄悄话’:“汗阿玛今夜可真是温柔呀。”
大阿哥在旁边深深点头:“对啊,汗阿玛还对我笑了。我真幸福啊。今夜可真好。有皇额娘在可真好。想汗阿玛天天对我笑。”
多尔瑾道:“你要是少错点,功课出众,皇额娘不在,汗阿玛也会对你笑的。”
——孩子们走远了,只能听见大阿哥说大姐姐你别这么务实之类的抱怨话,似乎是还想沉浸在美梦之中了。
含璋听不见了,就把窗户关上了,一转头,就瞧见福临望着她笑。
含璋贴过去,轻轻亲了亲他的脸:“他们说你今夜很温柔。表现很好哦,我亲爱的福临。”
福临却挑了挑眉,把人踏踏实实的抱在怀里:“朕哪一夜不温柔了?”
仗着福临现在不能对她做什么,含璋笑嘻嘻的撩.拨他:“你夜里什么时候温柔过?你自己不知道么?”
“你每次都差点要把我顶——”穿字愣是没有说出来,就被福临捂住了嘴巴。
福临亲亲她:“含含,胎教胎教。不能说的这么直白。”
含璋捏了捏他放在她小肚子上的大手:“只怕都还没有成形呢。如今显怀都差些时候,他能懂什么。”
“哪怕不直白,你自个儿也知道。你捂在这儿,又往手心里撞,是个什么滋味。”就非得在口舌上逗他一回。
福临不跟怀着身孕的金贵的小皇后计较。
抱着她,一同望着窗扇外头的明月,他温声道:“朕已经吩咐下去了,过几日,带你们去南海子住。那边行宫修缮好了,咱们去住着。那儿景色好,比宫里宽敞,也不至于只能窝在宫室里,什么都看不着。到了那边,你也能出去活动活动。”
“你们?”含璋亮了眼眸,一脸的好奇揶揄,“还有谁呀?”
福临瞧她一眼:“你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