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红酒
顾山长再次把煎好的新药端到赵凛手里,赵凛立刻往最里面走。何春生见他来, 赶紧把昏睡的赵宝丫给扶了起来。
赵凛蹙眉:“你怎么还在这,快去吃点东西, 休息一下, 丫丫这里我来。”
何春生轻笑:“赵叔叔,嘴里现在苦, 吃不下,我瞧瞧宝丫妹妹就好。”
赵凛:“吃不下就去睡,别丫丫好了,你又病倒了。之后还有许多病人要照顾, 听话!”
何春生只好乖乖的去睡,这地方也没有榻, 他挑了个光洁的木板,侧躺在上面打盹,眼一闭上就睡了过去。
赵凛扶起宝丫,喊了两声,怎么都喊不醒。他心焦,只能一小勺一小勺的给她喂。一大碗的药,一半咽了下去,一半在外面。
连着喂了两碗,昏睡的人终于醒了过来,身上的热度也在下降。等到第二日清晨,热度就彻底退了下去,整个人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这么多天来,赵宝丫头一次清醒了。她身上黏腻得难受,清清嗓子想说话,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好在她一动,躺在不远处木板上的何春生就醒了,立刻起身走了过来,兴奋问:“宝丫妹妹,你想要什么?”
门帘被掀开,赵凛大步走了进来,硬朗的眉目舒展:“丫丫,醒了,饿不饿?”
赵宝丫摇头,哑着声道:“我想洗澡……”她身上好难闻,整个人都黏腻得难受。
赵凛道:“我让马车先送你和春生回去县衙,你在家里好好洗个澡,好好养病!”
赵凛吩咐人准备马车,然后把赵宝丫抱进了车里,又嘱咐春生道:“最近两日你和丫丫都吃些流食,别伤了胃。”
春生点头,跟着上了马车。赵凛回头让顾山长也一起回去,顾山长摇头道:“不了,让两个孩子回去就好。老头子每日都有睡觉,不算累。”
他坚持,赵凛也不勉强,只让家仆多注意老头子一些,别累倒了。
马车才走,林大夫就匆匆跑来道:“赵大人,方子上的药材远远不够,该如何是好?”城里的病人太多,只一晚上就用去了一大半。
赵凛蹙眉:“还够几日?”
林大夫:“只怕只够两日。”
赵凛沉吟片刻道:“药少用些,确保病人没生命危险就可以。我送信出去,让人去云中一代搜集药材。”
林大夫点头,匆匆去了。
一旁的顾山长突然开口:“你让谁去搜集药材?你那点俸禄够吗?”他带来的银前早被响马抢了,没办法支援。
赵凛似是在说笑:“老师不是听说我贪了许多银子才来荆州训我的吗?我让星河找钱大有和李昌海先想办法弄到药材,之后再让小妹把我贪的银子给他们补上。再不济,等荆州城开了,静王府不是还有银子吗?他们造的孽总得偿还。”
顾山长心情有点复杂:“你还真贪了?”
赵凛此刻心情还不错,就和他多解释了两句:“老师,贪百姓的血汗钱叫贪,从贪官手里拿银子拿不叫贪,叫劫富济贫。”
顾山长被噎了噎,撇嘴:“就你强词夺理!”他难得没生气,只是小声叨叨了两句,就继续去煎药了。
赵凛瞧着那小老头煎药的背影,觉得还挺有趣的。
他返回里屋写信,然后让鹰隼把信送出去。霍星河动作很快,收到信立刻去找了钱大有和李昌海。钱大有听说荆州城的鼠疫控制住后,大大松了口气,二话不说就到处去购买药材。
李昌海道:“瘟疫过后,城里面的粮食可能会紧缺,还得运大批的粮过去。”
“这个不用麻烦钱叔叔的。”赵星河解释:“我已经让人传信给小姑姑了,她会去马叔叔那里买粮的。”
钱大有道:“那行,我让人传信回去给我爹,承平运过来的粮一定第一时间运到。走水路,应该很快的。”
霍星河怕药材缺的紧,每次钱大有运来一批他就立马带着人给运到了荆州城脚下,来来回回三四次后总算把药材送齐了。
药材送到西城避难所后,十几个大夫忙着配药,小药童忙着煎药,赵凛带着官差不停的穿梭在染病的百姓间一刻也不得停歇。
给他准备的饭菜从早上到中午再到夜里,冷了再热,热了又冷,愣是没动一口。就这样连轴转忙了六七天,顾山长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让马夫把人喊来好好吃饭。
家仆去端饭的功夫,赵凛就那么坐在肮脏的地板上睡着了。
顾山长看着这个从前他颇为嫌弃的弟子,心情很是复杂:鼠疫爆发以来,赵凛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个弟子,聪慧、果敢、有当担,会设身处地的为百姓着想,是个难得的好官。
比他强!
比他顾家五个别人口中有成就的孩子都强。
这样的心性又有手段,将来必定平步青云,是天下百姓之福。
从前是他狭隘了!
管中窥豹、一叶障目,该打!
他起身,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把提着食盒的家仆拦下。扯着人往外走,小声道:“先别进去,让他睡一会吧。”
家仆频频回头,讶异问:“赵大人睡着了?小的还以为他是铁打的呢。”忙的这些时日,大家都有轮班休息,就赵大人不休息。
七天后,荆州城的鼠疫算是彻底控制下来了,没有人再死去,百姓身体在渐渐好转。城里面开始清理鼠患,一切跟鼠疫有关的东西都集体焚烧。家家户户去县衙领艾叶、大黄等药材屋里屋外的熏。
赵宝丫身体也已经大好,整日待在院子晒太阳也无聊,就跟着云娘子在县衙门口施粥。城里的百姓看到她又是鞠躬又道谢。
“赵大人好人啊,赵姑娘也是好人。”
“是啊,这次要不是赵大人我们荆州城肯定灭城了。”
“又是送药还给我们施粥,简直是活菩萨啊!”
赵宝丫从他们眼里看到了真诚的感激和庆幸,她回以同样的善意。临近午时,她打了碗粥放进食盒要回去。
云娘子笑问:“又给春生带粥呢?”
赵宝丫点头:“嗯,春生哥哥试药伤了胃,喝粥养胃。”原本她是交代陶伯伯单独给春生哥哥煮粥的,春生哥哥说这样太麻烦,喝门口施的粥就好了。
她提着食盒往回走,走到内院往书房去,然后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把粥放到案几上,又摆了几样小菜出来,道:“春生哥哥吃饭了。”
何春生正在奋笔疾书,头也不抬道:“我写完这一张。”他必须把这次鼠疫发现的不同症状、并发过程、以及用药过程也记录下来。
赵宝丫伸手拦住他下笔:“先吃饭,不然又胃痛。”
他抬头看她,不动。赵宝丫干脆把他的笔缴了:“你这胃是给我试药才坏的,我必须要监督你。”
何春生无奈:“我是为荆州城的百姓试药,你不必如此。”他不希望她有什么心理负担。
赵宝丫把勺子塞到他手上:“是是是,春生哥哥最伟大了,是给荆州城的百姓试药。我们的小何大夫要好好吃饭、按时吃饭、天下病患都需要您呢。”
何春生看着她终于鲜活起来,蓦的笑了。
赵宝丫也懒得理会他笑什么,拿过他写的册子翻看。看了几页,夸道:“春生哥哥,你记得好细致啊!”
何春生咽下一口粥,回她:“记录病情也和治病开方子一样,自然不能敷衍了事。这次鼠疫也让我看到了我医术上的不足,我打算等荆州城稳定下来后去游学,多到外面走走看看。”
“啊?”赵宝丫诧异,“你要去游学,不和我们在一起了?”
何春生:“你和赵叔叔之后不是要回京都吗?我此时去京都并不合适,离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也许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已经是个小神医了。你那寒症,我迟早能给你治好的!”
赵宝丫虽然鼠疫痊愈了,但到底伤了这么多年养下的底子,弱症体寒更严重了。平日里出门都是第三层外三层的裹着,生怕着了凉。
“那好吧,以后你到哪里就和我写信,和我说说沿途的趣事,就当我也看过了。”她把册子推到何春生面前,郑重的看他:“还有,要按时吃饭,不许因为忙偷懒不吃。”
何春生点头:“知道了。”
赵宝丫看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狐疑问:“你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何春生把最后一口粥咽下去,看着她眉目含笑:“我什么时候敷衍过你?”
赵宝丫:那倒是没有,只要是她说的话,交代的事,春生哥哥总是竭力办到最好。
第十日,静王府传来消息,太妃染病太重,即便喝了药还是病故。按理,太妃是因为鼠疫病故,尸、体是要直接焚掉的。
但静王府的老管家坚持要让太妃入土为安,李州牧去了几次都被打出来了。实在无法只好找到赵凛这里来了。
赵凛已经足足忙了好久,难得停下来,一睡就睡死了过去。李州牧找过来时,他还没起来。
李州牧很想去把人叫起来,可赵宝丫坐在赵凛房门口,他只得认命的等。
等到第二日,太妃都快下葬了,赵凛才睡饱起身。
听闻李州牧的诉苦,他喝了稀粥,不仅不慢道:“你就让他埋吧,他埋下去你晚上偷偷找人挖起来焚了不就得了。犯得着和一个不讲道理的老头子生气?”
李州牧惊恐:“挖坟啊?”
赵凛挑眉:“不会?要我教你?”
“不不不!”李州牧连连摆手,倒不是不会,只是有些怕。
赵凛这人真勇,能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赵凛吃完早饭就往外走,李州牧连忙起身问:“去哪?”
赵凛:“太妃亡故了,封地的官员总得去悼念悼念,州牧大人也一起去吧。”
李州牧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们这群朝廷官员和静王府闹得势同水火,这是去悼念还是去看笑话的?
难道是去看看人死透没?
但,显然,赵凛真是去悼念的。不仅买了香烛纸钱,甚至还请了十几个道士来给太妃念经超度。
李州牧看到那群道士的时候,瞳孔简直地震!
荆州还有道士这玩意?
不是,赵凛真有这么好心给太妃超度?
事实证明,赵凛不仅真有这么好心,还特别前程的在灵堂上了三炷香,然后听了会儿经。只是苦了这群响马,哪里会念什么屁的经文,全是在乱嘀咕。
只要让人听不懂就是了。
老管家是恨赵凛的,原想把人打出去,但又想到太妃是染了病去世的,怕她真不能登极乐。也就勉强接受这群道士念经了。
咿咿呀呀的唱念声中李州牧都快睡着了,灵堂里闹哄哄的。赵凛撇下一众人出了灵堂,径自往太妃的寝殿去。
寝殿里,绿湖和阿彩正在收拾东西,见赵凛过来连忙行礼问安。
赵凛看看地上的几个箱笼,问:“这些是?”
绿湖忙道:“这些是太妃的遗物,太妃临死前交代要让人送到京都给王爷的。”
赵凛眸光微转:“那不用麻烦另外找人了,本官不日就要启程回京都,这些东西本官替太妃带去给王爷吧。”
两个婢女迟疑,赵凛又道:“如今太妃去了,王府也没个主人,你们王爷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若是你们想出府或是出荆州去找亲人,本官可以做主还你们卖身契。”
两个婢女眼睛立刻亮了,朝着赵凛连连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赵凛很顺利的把太妃的遗物带回了县衙,然后当着李州牧的面打开箱子翻找。翻到一些账本和书信,坐在那看了起来。
李州牧疑惑:“赵大人不是要把这些东西送到京都吗?”
赵凛边看书信边道:“谁说本官要回京都了?”
“你不回京都?”李州牧惊得站了起来,“鼠疫前你就是要回京都的啊?现在鼠疫没了,金矿案也破了,静王府也垮了,你不回去留在这干嘛?”关键是,赵凛不回去,他要怎么办?
赵凛头也没抬:“州牧大人别激动,下官已经上书皇上,荆州百废待兴,盗匪猖獗,本官要留在这一段时间。缴获的黄金一半由您运送到京都,您放心,一个京官是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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