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听?她骂完,他朝这边走来。
瑶娘脸色发白,微微向后缩——她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即便要强倔强,但惧死?是人之本能,很难坦然相对。
她咬紧牙关不?出声,就这样看着宴云笺。
宴云笺抽出腰间漆黑匕首,雪亮的刀锋在?黑夜里格外晃眼。
瑶娘绝望闭上眼。
刀锋轻擦过指尖,鲜红的血珠沁出来,宴云笺微微俯身,流血的指尖缓慢点上瑶娘额心。
这样的事他做过不?少。
尤其刚刚离开母亲那几年,为了活,他踩过很多人的尸骨做垫脚石,往生的方向爬。
从第一个看见?他和成复密谋的小太监,到那只与他亲密无间的白虎——乌昭和族人,做了亏欠之事又无法偿还时,就滴一滴血在?其眉心,留个标记。
来世,乌昭神?明会?让对方循着这滴血找来,到时该认杀认剐,谨听?君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瑶娘嫌恶地看宴云笺,“为什么把?你的血滴在?我身上?”
她动了几下,手还被缚着无法去擦。
宴云笺没有回?答,他垂眸,她残缺的手被包好,骨肉已分,无法再?续,这是此生无法偿还的孽债。
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就够了。
……
漫雪飞天,银装素裹。
战事收尾事务众多,等全部结束一行人回?到京城,已经临近除夕。
姜府一早就派人收拾好,只等着主?人回?来能直接住进去。
这事是姜行峥办的,他没有与人提,只自己默默做了,但姜重山夫妇对他还是稍显冷淡——因着姜眠的事,他们始终含着一层欲破不?破的心结。
姜眠看着心里着急,已经劝过很多次,但收效甚微,只能慢慢来。
相比之下,宴云笺受封从二品镇远大将军一事,却比他们想?象的要顺利。
金殿述职,皇帝脸上神?色确实惊讶,但并未过多为难。不?仅给宴云笺晋了官阶,还封姜重山为武威王,宴云笺作为其义子,身价更?跟着水涨船高。因着这一缘故,许多人的态度也跟着微妙起来。
新任将军,炙手可热。
“皇上单独传召,虽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那么坏,”临出门前,姜重山与宴云笺低声叮嘱,“别错了礼数,皇上日前已经封你为镇远将军,不?会?这么快为难,但此事如此顺利,也有怪异之处,你心中明白就好。”
宴云笺颔首:“孩儿?知晓。”
“不?必有压力,你已和四年前不?同。义父知道?你聪慧机警,该说什么都心中有数。”
“是。”
“早去早回?,等你一道?用晚膳。”
御书房金堆翠绕,一如往昔的奢靡,甚至入门转角处放了一只赤金打造的贵妃榻。
见?宴云笺向这多看了一眼,领路的小太监忙哈着腰解释:“这是皇上专门为顺贵妃娘娘准备的,皇上有时批折子,娘娘就在?这里等。”
“哦,瞧奴才?这记性,将军四年未回?京了,想?是不?知晓——顺贵妃娘娘便是四年前入宫北胡嫡出公主?。”
宴云笺未表一字,点点头?便向里走去。
再?次踏入此地,他步履从容,心底平静沉稳更?胜从前。
皇帝坐在?龙椅上,听?见?动静,头?也没抬,他身旁站着的太监总管冲宴云笺行了礼。
宴云笺望去一眼,他二人目光相对。
这太监极年轻,五官端正眉眼俊逸,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竟已是御前掌印太监。他行礼过后,便微微垂眸,一言不?发给皇帝刚刚放在?桌边的茶碗中添水。
看皇帝的表情似很满意他的伺候,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轻轻搁在?桌上,终于抬眼正视宴云笺。
“前日朕就想?问,”他说,“你的脸怎么恢复的这般好。”
宴云笺道?:“是,东南有神?医。”
皇帝讥笑:“那可真是神?。”
他停一停,略略摊手,“没关系,朕不?计较。姜家的罪何止滔滔之数,比起那些——你面上是否黥字,根本是微不?足道?。”
皇帝靠着椅背,上上下下地打量宴云笺。
“但你真是出息了。劳苦功高就会?拥兵自重,放在?你这奴才?身上,竟也应验。”
宴云笺道?:“微臣不?敢。”
“不?敢?难为你让姜重山这般喜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见?了朕,都知道?行君臣之礼了,看来这四年你长进不?少啊——你是朕调教?出来的人,拴在?你脖子上的绳,还牢牢抓在?朕的手里,只要朕随便紧一紧,你就会?明白。”
他一面说,轻轻向上挽了挽袖口,露出他微微松弛皮肉上的两道?抓痕:“仪华越发没规矩了,但朕体念她辛苦,也不?舍得罚她。”
说了这句,他似笑非笑望宴云笺,目光闪动,就像看着什么肮脏的东西。
宴云笺什么都没有说,躬身跪地叩首。
皇帝笑了笑:“你记得你的本分就好。朕可以封你为从二品的镇远将军,哪怕正一品的辅国大将军,又有什么不?能的?但别忘了,朕也可以将你打入死?牢,全凭朕一念之间。”
“姜重山未必明白为何朕如此痛快嘉赏你,但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为什么。你应当没有忘了自己在?姜重山身边的使命吧。”
皇帝丝毫没避讳身边站着的太监总管,宴云笺余光瞥到,那人只是静默垂首,像一件安静的器物。
这些话,非心腹不?可听?,赵时瓒一向亲近宦官,能站在?这里的,必定得他万分信任。
这短暂的沉默令皇帝皱眉:“宴云笺,朕可以给你提个醒,不?要以为你现在?傍上姜重山这棵大树,就能高枕无忧。朕只需随便使些手段,就能让姜重山知道?你是什么货色,怀着什么目的在?他身边。凭你是几品的官阶,也永远是他的家奴,他想?斩你,根本无需向朕禀告。”
话说的很明白,看起来与姜重山联手造反是相比之下更?划算的事,但这条路最后走不?通——因为只要将最开始目的不?纯的事透露出去,就能够让姜重山厌弃他,甚至杀了他。
皇帝道?:“你可以想?清楚了再?回?答。朕喜欢忠心之人,也不?会?亏待忠心之人。”
宴云笺声音低沉有力:“该如何对待姜重山一家,微臣心中,一向清楚。”
皇帝拍拍赤金龙椅的扶手,由衷笑道?:“好好好,清楚就好,不?枉朕调教?你一场,你还算是个聪明人。证据收集的怎么样了?”
宴云笺望着龙椅上人那双浑浊的眼,字字沉静:“已经快了。”
他的目光有些怪异,皇帝皱眉:“你这双叫人倒胃口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
宴云笺便顺从地垂下眸。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收集姜重山叛国谋逆的证据之时,你必多多上心,此时姜重山正烈火烹油繁花锦簇,此事揭发令他定措手不?及,而你二人兵权尚未完全分明,他也没什么机会?反抗。这样好的时机,实在?不?宜错过。”
“是。”
皇帝轻轻抚手臂上的抓痕,宴云笺做事,他还是很放心的。有这道?牵制,他永远都是他掌心的一根风筝线,他想?放远,收回?,拉紧,都全凭他喜好。
“事成之后,朕会?封你为辅国大将军,许你一生荣华富贵。朕是天子,一言九鼎,你大可放心。”
宴云笺唇角微勾。
他笑起来本是极好看,但因眼中几无情绪,而多了两份摄人心魄:“多谢皇上。”
没什么事了,皇帝挥挥手:“你退下吧。”
转头?吩咐身侧太监总管:“成复,去送送镇远将军。”
第85章 丹书白马(二)
走出御书房时, 天空刚好飘下小雪。
晶莹剔透的雪花如冰晶玉屑,落在衣衫上,顷刻消失不见。
成复撑开?伞, 弓着身子恭敬道:“将军辛苦,咱家?送将军出宫。”
“有劳公公。”
“将军客气,这边请。”
他们二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走过重重守卫与侍奉的宫女太监,成复始终稳稳撑伞,直到拐过二道宫门, 长?街上没什么人了。
宴云笺抬手压在他手腕上:“不必打伞了。”
成复没推辞,将伞收了起来。
他转头望向宴云笺,露出今日——或许是这些年?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这一天, 比我?想象中来的还要快。”
宴云笺望着他, 低声道:“这些年?你必定吃了许多苦吧。”
“再多苦也过去了,如今都好过了。”
“而且, 我?没吃着什么苦,”成复微微抿唇, 神色有些不自然,“其实我?在宫里,过的挺好的。”
他目光放远,像是想起什么,一闪而过惆怅。
很快他回?神, “只要想着你在外面, 听着频传捷报, 这日子总还熬得住。这不, 曾经伸长?脖子,看也看不到头的事儿, 如今也要迎来黎明?了。”
“娘还好吗?”
“好不好的,看你怎么想了。你知道赵时瓒是个畜生。”说起这些,他有些压不住戾气,静一静继续道,“她比我?们都想的透。有你这个盼头,她心?中始终是有希望的。”
说着,成复打量了下宴云笺,笑了笑:“不必问也能看出来,你过的倒是不错。你一向很聪明?,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姜重山一定很喜欢你吧。”
宴云笺微微皱眉,动了动唇,到底没说什么。
他其实不喜旁人直呼义?父姓名这样无礼,只是对于?成复,他始终会有一分优荣。
成复问这一句,本身也没想着得到宴云笺什么回?答。他不说话,倒是正合他心?意。
他们二人短暂沉默着,沿宫道向前走。
走至长?街中央,两面高墙前后空无一人。成复停顿脚步,转身低声:“趁着赵时瓒做梦,正是我?们的机会。你有什么要用我?之处,只管开?口,宫墙之内,我?必定都能办到。”
“知道。”
“好……都说你与姜重山手中的兵权尚未完全分明?清楚,也就是说,在一定程度上,你能调动所?有烈风军的人马——你准备何时举旗?”
“你说什么?”宴云笺语气微沉。
成复皱眉:“有什么不妥么?京城的城防军百无一用,陪都的原北军同样是不堪大任,四方五地诸侯,各有利益,各有想法,是聚不起来的,到时正好能逐一击破。你在京城举旗,先?控制宗室,杀了赵时瓒,再慢慢蚕食四方便是。”
“还是你怕手上的兵力?不够?不可能的,放眼京城,只有禁军能打,那也要看跟谁比。姜重山的烈风军身经百战,经历北胡和燕夏两个国家?的锤炼,可以一当十……”
“哥。”宴云笺打断他。
上一篇:林安安的六零年代生活
下一篇:许愿池里有只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