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是?我。”
“古今晓当真奉你为主?他在北境呆过两年,那时候你们便已开始筹谋了吗——是?你亲自给阿笺哥哥下了毒?在什么时候?”
“两年前雁鸣山之战。”
姜眠眉心顿蹙。
姜行峥看她?面色,道:“就是?那次。我假意?不敌,宴云笺领兵前去相救——其实我哪有那么不堪一击,不过请君入瓮罢了。他为了护我,被火烧伤了背。你还?记得吗,是?我亲自给他换的药。”
姜眠不可置信退后一步。
当然?记得。
那次宴云笺的烧伤尤为可怖,且在盛夏,疼痛难忍。当时,确实是?大哥殷勤为他换药,他们一家还?都以为是?愧疚之故。
“他冒死救你……你却?将爱恨颠顺着他为你受的伤种进?他身体里??”
姜行峥淡声:“是?啊。谁让我待他那么好。他对我深信不疑。”
他说这话,毫无悔过愧疚之心,姜眠定一定神:
“是?,我也信你。那时候古今晓从你身边掳走了我,还?将凌枫秋折磨成?那般模样,也是?你们二人?做的一出戏?你是?故意?让他带走我的……”姜眠心脏发?紧,几乎喘不过气,“带走我也罢了,你们为何要对凌枫秋那般残忍?”
姜行峥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因为他撞见了我们密会。”
“他不知死活叫嚣着要揭露我们的阴谋,我本是?要给他个痛快,但古今晓的性?子你知道,凌枫秋冒犯了他,如何能得善果。”
“……在京城散布谣言,说我曾被掳走失了清白?,以致我和阿笺哥哥早日成?婚,也是?你的谋划?”
姜行峥别过头。
姜眠眼底一热:“说啊……”
他低声:“我……在大婚之当日背叛,才能叫爹爹恨极。”
姜眠心彻底凉下去:“那高叔……”
姜行峥道:“阿眠。你别问了。”
“其实你心里?,已经很清楚了。我给宴云笺下了毒,而?高叔有没有能力?察觉、察觉之后有什么表现……这一切。我心中?都有数。我不想害高叔,但是?我没有办法。”
姜眠心痛如绞:“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到这种程度?”
姜行峥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欲登基为帝,总要步步为营。唯一的办法,就是?爹爹用手中?的兵权铺出一条血路。可你知道爹爹的性?子,即便他已对赵时瓒失望至极,即便赵时瓒根本算不得明君,他也不会给姜氏蒙上叛逆的名声——他是?不会反的。”
姜眠双唇微微发?抖:“所以你就赋予他恨之入骨的理由,逼着他起兵造反……”
姜行峥双手扶上她?肩膀,微微用力?,让她?看着自己:“阿眠,这么做,父亲也并?不吃亏。成?王败寇,若这条路真能成?功,也是?父亲来?做开国皇帝。那是?九五至尊,光宗耀祖,不比做一介卑微伏地的臣子要强?”
“你这是?在利用他!”
姜眠抬臂睁开姜行峥双手,望着他熟悉的眉眼,却?觉陌生之极。
“利用?这怎么能是?利用?阿眠,我谋划这一切,让爹爹坐上皇位不好吗?你可知在北境的十年我是?怎么过的?你可知道那里?有多苦?你知道的!难道你没心疼爹爹、没心疼娘亲、没心疼过我?!因为赵时瓒不仁不义我们根本没有得到与付出辛劳相匹配的任何东西!可是?得到那个位置就不同了——我们一家人?,再也不用受人?欺凌,再也不用考虑这样是?不是?不忠,那样是?不是?不孝。”
“爹爹四十年为国征战,都活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可若是?他做了皇帝,天下都臣服在他脚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何须看他人?眼色过活?国君不慈,可是?爹爹……他会是?个好皇帝的!”
姜行峥重新抓住姜眠肩膀:“阿眠!若是?我的举动让爹爹受到一星半点的损害,也许可以称之为利用,可是?我只是?为了把他推高,这是?为他好,而?并?非将他当做棋子利用!”
姜眠哑声但:“就算我理解你的心意?,我也不能认可你的做法——这是?你自己的心思。甲之蜜糖乙之□□。爹爹真正想要的不是?皇位,而?是?宁静的生活。”
“大哥,而?且你真的是?为了爹爹好才这么做么?你是?为了一己私欲,只有爹爹先当皇帝,你才有可能实现你的宏图伟业不是?吗?”
姜行峥安静片刻,轻声道:“那你呢?你现在与我说的这些,又真的全然?为了爹爹吗?就没有一点点、一点点因为宴云笺吗?他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可以原谅他?”
姜眠道:“我现在与你说这些,的确没有半点是?为了宴云笺。”
“就算你不为了他,可你对他余情未了是?事实。阿眠,我与爹爹进?京之后,你以为我会那么愚蠢恰好让顾越发?现我的行迹——我是?故意?让他发?现的。论家世品貌,顾越有哪一点比不得宴云笺,你为什么执迷不悟,一定要选择这个对我们家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人??”
“你又为什么这么恨他呢?那些事如若是?他真心为之,我断断不会原谅他。可我重新接纳他是?因为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大哥你也知道啊——你比谁都知道。”
姜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大哥,在这个世上,你最没有资格恨他。是?你先用残忍的手段来?伤害他。”
“我也没有办法!”
姜行峥终于崩溃,这崩溃已经积压太久:“为了皇位我费尽心血筹谋,可眼看着爹爹收了宴云笺为义子,一日比一日的喜欢他,欣赏他,他又事事压在我头上,文韬武略,我样样都不及他!那我这么多年的筹谋算什么?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将爹爹推上了至尊之位,爹爹还?会将我立为太子吗?不会吧?最好的太子人?选不是?我!爹爹他——在我与宴云笺之间,他从来?都没有选择过我!”
姜眠听得心碎不已,为姜行峥,也为宴云笺:“大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爹爹何时偏心过阿笺哥哥?若真有偏心,也是?更偏向你一些。他知道你心思重,平日里?对你更要照顾,阿笺哥哥也明白?才处处让着你,这些你都感受不到吗——”
“是?吗。我感受不到。”
姜行峥沉默良久,抬眼盯着姜眠:“阿眠。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的。因为对你而?言,到底是?谁做皇帝根本没有分别。无论是?爹爹、我、还?是?宴云笺在那个至尊之位,你都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尊贵。要么是?公主,要么是?皇后。你当然?无所谓了。”
他眼中?翻涌的不再是?昔日疼爱与宠溺,而?是?近乎疯狂的偏执。
姜眠的心极沉,她?的大哥,竟然?会这样说她?。
他这个样子的确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不愿与他再说,她?转身向外走。
姜行峥再一次钳住她?手腕:“阿眠。”
姜眠回头,眼眶已然?微红,倔强望他。
“阿眠,你这一去,是?要回府告诉爹爹我多年谋划,是?我给宴云笺下毒,我才是?害我们家落魄至此的元凶,对吗?”
姜眠微微垂眸。
如此丧心病狂,她?怎能不叫爹爹知道?他践踏了阿笺哥哥的信仰,她?怎能忍心让他蒙在鼓里??
然?而?此事揭露,无论是?爹爹还?是?宴云笺,都必定……不会叫他活着。
姜眠心底两难痛苦:无论大哥怎样说她?,或是?做错什么,她?也还?认他是?她?的大哥啊。
可是?,就算不舍,她?也绝不会替他隐瞒。
对面姜行峥还?在等她?答复,大掌始终轻轻握着她?手腕,不曾有丝毫放松。
“阿眠,我清楚爹爹的性?格,便是?亲生儿?子,犯下如此有悖人?常之事,他也不会手软的。他会杀了我。”
姜眠轻声道:“大哥,你做错的,不是?小事啊。”
姜行峥不说话,只是?愈发?握紧她?的手。
这力?道非同小可,姜眠道:“大哥,你想把我关起来?再不准我回家么?”
他们兄妹摊牌至此,只怕眼下她?很难立刻从这里?脱身,他很可能会囚禁她?,不叫她?轻易再见到爹爹。
思及此,姜眠心中?开始思索该如何尽最快的时间从这里?走出去。
姜行峥低声:“爹爹会杀了我的,你明知我必死。”
他喃喃的这一句听上去是?绝不轻纵,而?下一刻却?手指微松:“罢了。”
“阿眠,我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再偏心于我了。你去吧。”
姜眠有些讶然?望着姜行峥,他竟会放手。而?他唇含苦笑?,不看她?。满身落寞。
她?心尖酸软:“大哥,你跟我一起回家吧。这些事总要自己来?面对。”
“我不回去了,”他说,“回不去了。”
傍晚的风透骨之寒,他单薄的衣衫微微拂动,侧头的模样就像在他们二人?之间画下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她?过不去,他也永远不会跨过来?。
姜眠深深看了姜行峥一眼,终是?垂下眼眸,转身向外走。
刚走出两步,突然?间胸口一凉。像是?一线雪光,寒沁沁的,从未有过的陌生触觉。
姜眠呆呆低头,看见明晃晃的刀尖从自己前胸透出,上边挂着鲜红的血。
姜行峥抽刀时她?才感觉到痛,五脏六腑移位般的剧痛,下一刻,姜行峥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阿眠……阿眠……对不起……阿眠……”
他两条手臂剧烈打颤,泣不成?声:“阿眠,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脱口那半句话几乎叫我悔断肝肠!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知道你一定猜的到……”
“我大业还?未成?……阿眠,那些事情若让爹爹知道,他必定会下手杀我绝无一丝容情!可我不想死!”
姜眠渐渐没了力?气,身子软软下滑,姜行峥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翻过来?对着自己。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再不见任何娇憨柔婉,尽是?失望冷色。
姜眠抬手,缓缓抓住姜行峥的衣领,一点一点揪紧:“你杀我……”
“阿眠——”
“你以为这样就能保命、可知你杀了我,爹娘与阿笺宴云笺绝不会放过你……”
姜行峥轻轻摸了摸姜眠苍白?的脸,闭了下眼睛,扬起一个惨淡的笑?:“不会的,阿眠。你以为方才我在里?边在收拾什么?我已经和月照君谈好了,我们会将这里?布置的天衣无缝,他们只会认为你我一同被月照君残害在此。”
姜眠微微弯唇:“是?么?纵使你将此处布置的再天衣无缝,也是?不成?的。我出来?前一给爹爹留下书信,若我出事,你逃不了干系。”
“……什么?”
姜眠没有回答,闭了闭眼睛。
她?能感觉到自己力?气渐失,只怕等不到家人?了。姜行峥隐忍多年,他的伪装功夫称得上当世之最,唯有这样说,才能令他心神大乱,从而?犯错,让爹娘和阿笺哥哥瞧出端倪。
姜行峥嘴唇颤抖:“阿眠,阿眠,原来?不是?方才……是?之前就已经怀疑我了吗?”
“既然?如此,你怎敢孤身一人?前来?见我?”姜行峥不停摇头,“不可能的,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
姜眠口中?一阵苦涩。
怎么怀疑也罢。
孤身一人?见他又有何不敢?
他是?她?的大哥,疼爱她?,宠溺她?,会在天冷的时候细心为她?系好披风的系带,天热时亲自为她?打扇直至手酸;挖空心思给她?买好看的头面,别人?家的姑娘有,他见了定要给她?也买一份。有大哥在,她?没被任何人?欺负过半分。
他是?替她?遮风挡雨,没让她?受过任何伤害委屈的人?。
她?有何不敢见他?
从看穿他,到他出手杀自己,不是?没想过自己也许会出事。可所谓出事,最多,他将自己软禁起来?,或是?带走。
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他会杀她?!
姜眠手指微松,渐渐没有抓紧的力?气,一点一点顺着姜行峥胸膛滑下来?。
见她?如此,姜行峥心如刀绞:“阿眠……你、你……”
她?的身躯一刻比一刻瘫软,这种无力?叫他脑中?渐渐凉下来?,一种无法言说的悔迅速席卷全身:“不要……不要!阿眠,对不起……你再坚持一下,你坚持一下,大哥带你去找大夫……”
姜行峥抱紧妹妹,那痛悔一旦开出一个口子,便如同一头猛兽冲破牢笼,将他全身上下嗜咬的体无完肤——他的小妹是?这世上最疼他的人?,爹娘或许冷淡过他,宴云笺更是?用浑身锋芒衬得他暗淡无光,可只有他的阿眠,从未有任何冷落他,她?贴心照顾他,永远崇拜孺慕望着他。
他娇柔稚弱的妹妹,怎么承受的住这样一刀?他怎么忍心?
“阿眠,你不要怕,不怕的,大哥在这,大哥会保护你,不叫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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