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姜行峥泪流满面,慌乱打横抱起姜眠,看她?虚弱的已连话都说不出,心脏直直坠下无比深渊。
他紧紧抱着姜眠便要向外冲,下一刻门里?奔出来?一人?一把按住他肩膀:“你疯了!我看你犯蠢,不出来?阻止你还?真要带她?去看大夫!本就没有多少时间,你还?这样浑浑噩噩去送死!”
姜行峥浑身一震,泪都忘了流。
古今晓看一眼姜眠:“你已经动手了,若真有那个志气死,又何必白?白?搭上她?的一条性?命?你很清楚她?能不能救回来?,难道一个两个都去见阎王吗?”
姜行峥嗫嚅着唇,抱着姜眠不肯放手:“可是?……可是?阿眠还?没有断气。”
“已经来?不及了!”古今晓低吼一声,“快走吧,你们两个废话这么久,连伪造现场的时间都快耗尽了!我已经给你布置好了,再犹豫下去,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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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行峥崩溃大吼:“可她?是?我妹妹!她?是?我妹妹啊!”
“那又如何!你已经把她?杀了!!”
古今晓看一眼姜眠,她?双眼紧闭,脸孔雪白?,安安静静靠在姜行峥怀里?:“你妹妹身体弱你不知道吗?就算不是?这样贯胸一刀她?都活不成?!更何况你自己下的手,你心里?能没有数?还?不把你手里?的尸体放下!别犯蠢了姜行峥!”
死了……
阿眠死了么……
姜行峥瞳仁慌乱剧颤,无穷无尽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低下头,被泪水打湿的脸贴在姜眠脸颊上,无声蹭了蹭。
犹豫片刻,终于缓缓弯腰,将姜眠放在地上。
他把他的小妹放下了。
一阵脚步声渐远,这座小院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天空飘下冰晶玉屑般的小雪,纯白?的雪花粒粒站在殷红温热的鲜血上。
姜眠长卷的眼睫轻轻眨了下,慢慢睁眼一丝。
鲜血自胸腹汩汩涌出,身体的力?气被一丝丝抽干,渐渐坠到更深的冰窟中?去。
视线模糊,又清晰,再次重归模糊。
他们一家,才刚刚团聚啊。
爹爹和娘亲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他们终于可以去过平静安稳的日子,骤然?失女,又是?为子所杀,他们可怎么办才好?
还?有阿笺哥哥……阿笺哥哥……
他吃了那么多的苦。
他怎么受得了啊。
他求过,求自己不要再抛弃他。她?答应了,还?答应很快回去。
他现在心里?还?那么脆弱,若是?知道他亲手牵给自己的马送自己来?此绝路,会不会又自责、把过错算在自己头上。
她?好想陪着他啊。
姜眠用力?撑起眼皮,而?最终也只见世间渐成?一线,终于消失成?一片黑暗。
***
姜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一切都那么真实,春日阳光透过干净玻璃照进?屋里?,书桌上摞着高高的练习册,旁边手机振动不停,班级群里?,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终于考完了,去哪吃饭啊?”“学校后门……”“难吃!”“文华街有个……”集思广益,后面一串五花八门的饭店名字。
姜眠刚醒,发?觉自己午后困倦,捧着手机窝在落地窗边的懒人?沙发?里?睡着了。
手机还?在不停震动,她?看一眼。梦里?就是?这个场景,醒来?之后,这竟然?是?现实么。
她?眨眨眼睛,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门口传来?开门声和窸窸窣窣的塑料袋声音,伴随着爸爸含着笑?的嗓音:“我家小宝呢,快出来?陪爸爸去超市。你妈今天加班,爸爸给你买炸鸡,不告诉她?。”
姜眠从屋中?走出来?,脑中?有些空白?,站在那里?看他:“爸爸,你头发?怎么变这么短?”
姜重山摸摸头顶:“短吗?都一个月没剪过了……唉,是?不是?又变秃了啊。”
不短吗?姜眠歪了歪头,好像……这么看倒也没什么。原本还?有些空茫的脑海,看见他,嘴里?很自然?的说下去:“爸爸,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是?不是?你的课题结题啦?”
姜重山仰头哈哈笑?:“可算结题了,没准是?你老爸千年之前同名同姓的老兄弟在保佑。”
他一边调侃,一边打开冰箱往里?面放东西:“这次考的怎么样啊?估摸着数学能有多少分?”
姜眠身板一直,仰头道:“我英语能考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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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数学。”
“那我说完了,还?买炸鸡吗?”
姜重山忍俊不禁:“买买买,怎么不买?老爸瞎问扫兴,再给你陪一杯奶茶。”
那种沉重感消失了。就好像做了一个梦,醒来?后,一切喜怒哀乐都随现实世界而?淡化,淡忘。
买回了吃的,姜重山陪女儿?看电视,听说是?这一阵在网上大火的《叱龙》,刚好讲的是?姜重山与宴云笺这对义父子的传奇。这部剧制作班底精良,演员演技在线,一上线便好评如潮。
姜眠心思放在电视上,却?不能完全全神贯注,看这个剧,她?总觉得有一丝空茫茫的感觉,又说不上遗漏了什么。
电视刚好讲到宴云笺迫害构陷姜重山通敌入狱的那一段,姜眠嘬着奶茶瞅瞅姜重山:“爸爸。”
“嗯?”
“你是?大佬,看这个剧情有没有不符合史实的地方呀?”
毕竟大家都知道电视剧是?电视剧,历史是?历史,历史剧为了剧情冲突,有时会做一些艺术处理。
姜重山还?真想了想,原本他做课题做的头大,看剧就当陪女儿?,也没往心里?去,但女儿?问了,他便仔细起来?:“大体上还?好,只要是?涉及到姜重山和宴云笺的艺术创作,原本也跑不出大框架。这两个人?本身都是?传奇,故事性?都很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单拎出一个人?的生平已经足够精彩,合在一起,那是?无与伦比的千年魅力?。迷幻、彭湃、跌宕起伏,令无数学者呕心沥血一遍遍挖掘探寻。
姜重山带着专业的眼光审视:“现在关于这段历史的研究理论呢,分黑白?两派。白?派认为姜重山是?一切的主导者,包括宴云笺假意?陷害他入狱、使他有金蝉脱壳的机会都是?由他一手策划,最终推翻梁帝的□□;黑派则相反,认为宴云笺在人?格手腕上要高于姜重山,是?他主张推翻那个腐烂的朝代,不得已用了非常手段,所以当年父子反目是?真的,但这两个人?理念实在一致,最后冰释前嫌也是?真的。这两者的区别呢,就是?他们父子俩究竟是?谁先跟女皇统一了战线,一人?主导,另一人?就是?附从。”
“不过这个剧么……历史顾问和导演思路都属于白?派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拍。”
此刻屏幕上正是?昏暗牢房,饰演宴云笺的青年演员跪在地上,隐忍痛苦地说着台词,诸如义父你受苦了等等。
姜眠好奇:“爸爸,那你是?哪个派的?”
“黑派。”
“你觉得宴云笺比你厉害?”
姜重山哭笑?不得:“我是?我,他是?他。你各论各的,请直呼其名。”
姜眠重问:“爸,你觉得宴云笺比老姜厉害吗?”
“……”姜重山:“也不能是?你老爸觉得,是?念研究生的时候,选的导师就是?黑派。他给我啥研究方向我就研究啥呗,后来?研究着吧,渐渐立场才坚定的。”
这两个派别的学说都有站得住脚的理论支撑,白?派认为姜重山被女皇封为异姓王,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历经两代都被封王的传奇人?物,而?宴云笺虚名却?低,至少没被封王,这证明一切由姜重山主导。而?黑派则认为在那段被详实记载的史料中?,宴云笺对姜重山的手段可谓狠绝,绝不是?一个身处下位的听命之人?能干出来?的。从他毫不留情的手段,到后面一己之力?洗冤,都更印证他才是?那个主导者。
姜眠窝在沙发?里?看了一会儿?,渐渐脑中?蹦出个念头:“会不会宴云笺,他本来?就是?个坏人?呀?”
“那肯定不会,”姜重山斩钉截铁,“他击退燕夏,肃清朝堂,结束梁帝的□□。为自己的家国正名,杀一代奸臣公孙忠肃。还?名姜重山。他身上的争议点是?来?自于他性?格的杀伐决断,这也是?他魅力?所在,无论黑派白?派,没人?质疑他底色的善,也没有人?质疑他是?个英雄。”
姜眠长长哦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宴云笺坏: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是?人?人?喊打的奸佞,醒来?后又觉得荒唐。
连课本上都讲的明明白?白?,他是?一个千古君子。亦正亦邪就是?他身上的传奇色彩,以至于到了二十一世纪,还?在蒙尘史文中?熠熠发?光。
姜眠对真正的历史学术不能说了解,但没少看剧看文。在当下这么多历史剧与小说创作中?,梁朝末年这一段,都快被各路大神盘包浆了。
那些文字或影视中?,宴云笺或善良正直,或狡黠顽劣。有的是?姜重山为主角,他便是?他的义子从旁陪衬,有的是?他自己主导,他聪慧多谋,魅力?万千。
后世无论怎样理解、创作,离不开一个大框架——宴云笺,是?个正面人?物。
就是?吧……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姜眠靠在爸爸身上,一条腿搭上沙发?背,白?嫩的小脚丫一晃一晃。
看着屏幕里?那个一袭黑衣俊美沉静的脸,她?不合时宜的想:这个演员好像没有那么帅啊,她?心目中?的宴云笺,不是?这个样子的。
要更好看一点?
或是?,更稳重、更破碎。
午后风清凉,惹得人?好不困倦。
姜眠闭上眼睛,耳边声音沙沙,渐渐模糊、安宁,虚幻和现实光影交错,梦境深沉,不知今夕是?何夕。
光影里?,有个雪衣素衫的人?。他在历史折痕中?,走来?,又远去。
第132章 山河长寂(四)
这一头, 从高梓津那一句话音落下,屋内许久都没有人再出声。
直到再发出声响,是后面床榻上剧烈的挣扎之声, 只听“扑通”一声,凌枫秋翻身落地。
他爬不起?来,如同濒死的鱼在地上踢蹬。
宴云笺立刻起?身去扶, 但?无论如何,凌枫秋就是不肯安静,喉间赫赫作响, 双臂数次挥在宴云笺身上。
这副仓皇崩溃的样子极其反常,宴云笺半跪在他身旁,却不敢用力怕伤着?他, 将床头软垫拿下来供他靠着?。
高梓津走来, 一言不发伸手,二指搭在凌枫秋脖颈边:“急火攻心, 先点他檀中天突二穴。”
宴云笺依言照办。
眼见?着?凌枫秋冷静了?些,他微微抿唇, 握住凌枫秋一只手臂:“枫秋,你告诉我?。是不是姜行峥将你残害至此?”
凌枫秋浑身一颤,双唇张合,喘.息几声,热泪伴血从空洞的眼眶中流下。
他终于大力点头。
双臂前伸, 数次开合嘴唇, 似乎还有?话要?讲。
“你撞破了?他对我?将施的阴谋, 他才对你下的毒手?”
凌枫秋光秃秃的双臂慢慢滑下, 整个人彻底安静下来。
终于,他全身的力气都?被?卸去, 如同卸去一个背负很久的包袱。他瘫靠在床边,沉重而缓慢地点了?下头。
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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