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学做饭的兔子
韩盈转过身,面对着桑弘羊,试探性的问道:“巧了,我于阁下两日前正好见过,就不知……”
“我正想提这个,两日前在下曾说要给韩医曹指一条新路,不知你对管理药草的郡药官可感兴趣?”
已经成年,又有充足饮食和锻炼的桑弘羊,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八,这让他直接高了韩盈一头有余,这让他能够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对方,同时还能造成无形的压迫,看着对方,桑弘羊暗示道:
“身居高位,才能避免宵小的骚扰啊。”
兄弟,你有本事冲着济阴郡守说一遍他是宵小!
韩盈沉默片刻,突然问道:“诏使可之瓷器之利如何?”
“不可估量。”桑弘羊有些不解对方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却还是认真的回到:
“可若是只在你手,也就只能谋个百万家私了。”
话音刚落,桑弘羊就想到了什么,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不好的情绪,刚想说什么,便听到韩盈已经开口道:
“百万家私,再加上陛下厚赏,哪还有宵小敢过来图谋?我家人不多,也用不着多操心,又有田产,日子过起来,简直和神仙无异。”
说着这些话的韩盈抬头,她直视着桑弘羊的眼睛,问道:“人生再世,总会有几分所求,诏令觉着,我不在意这样的浮财,会更在意什么呢?”
更在意什么?
桑弘羊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很多东西。
地位、名声、更大的权力,更多的美貌少年……当然,这些东西对面前之人来说,太过于粗浅,她并非不愿意拥有这些东西,只是拥有的前提和拥有之后的使用方法,与大多数人来说,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在此人的思维中,能让她感到最开心快乐,且有意义的事情,是救助弱者,甚至可以说,是行她的‘道’。
桑弘羊见过这样的人,他们的内心极为坚定,同时又有极高的判断力,很难被外物引诱,韩盈相较于他们太过于年轻,理论上应该还没有那么成熟,可惜,他还是来晚了。
“郡药官能做的事情也很多。”
即便是韩盈已经表露出她的医院,桑弘羊还是要再试一次:“总比你在这里继续蹉跎好。”
“不了。”韩盈拒绝道:“而且,在宛安我也算不上蹉跎,说起来,去尝试我脑海中一切能够尝试的设想,也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诏令难道不好奇,这座城在我手下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么?”
韩盈的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她在厅内环顾,好似能透过墙壁,看到整座城池,以及县辖区内各个村庄的样子。
不得不说,在这一刻,桑弘羊真的被韩盈吸引了。
他是商人出身,这样的身份让他在朝堂中,很难面对那些自诩为国家有用的儒生,以及有先祖荫蔽的权贵,韩盈在商业上的天份极高,如果她真的能将这两点结合好,创造出让整个汉国都为之侧目的价值,那,即便是这样的城会因为各方觊觎争夺而走向衰落,也能说明经商不是祸国,商人也没有那么低贱啊!
“我大约会在此地留个一年半载。”
桑弘羊放弃了自己的招揽,也不在意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设想,不就是工作方案作废嘛,经常的事情,他不再提这件事情,而是问道:
“不知韩医曹是否愿意将我送到诏令的时间,提前两天?”
韩盈当然愿意了,能一口气整死对手谁愿意用两次?
只是即便桑弘羊将私坊变成了官坊,关键问题还是没办法解决,那就是她们手里,仍然没有能够百分之百指认济阴郡守指使此事的证据。
而且,济阴郡守任职时间不长,朝中没什么敌人,就算是有也因为级别太小,不够在朝中说话,再加上做为皇帝指派的人,直接告状,皇帝很容易看在韩盈这边没什么损失上,偏袒和稀泥,桑弘羊此刻不在皇帝身边,没办法直接告状,很难直接让他丢官。
不过,官丢不了不代表能坐的稳,韩盈和桑弘羊一合计,就冲着对方的名声去。
韩盈这边正常的告状,还是以私坊的名义,顺带着将锅推到耿成身上,树立一个我受欺负,但是我很大度,给对方留点脸面,实际上只要济阴郡守应下分分钟就个笑话的结果。
而桑弘羊呢,他做为特派的诏使,是能够直接给皇帝送信的,所以他在给皇帝的回信时,是这些人袭击的时候,已经成了官坊,而且其中有人说了就是济阴郡守恶意谋划,是他努力劝解韩盈,这才让对方容忍下来的。
韩盈的卷宗和桑弘羊的信件合看后,皇帝肯定在心里更偏向于他们,就算是一时搞不死济阴郡守,他也得夹起尾巴装一阵孙子。
当然,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桑弘羊还给山阳郡守写信,内容就一个,兄弟,赶紧和你父兄写信,看看姻亲伙伴家里有没有还没上班的,努努力把济阴郡守搞下去,好安排自己人啊!
没有敌人算什么事儿,完全可以给他创造敌人嘛。
桑弘羊这边是暗线,收到信息的人太少,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不过韩盈这份送往郡狱掾判案的卷宗能看的人就多了,这天,负责审理下辖县送上来卷宗狱吏甲,正十年如一日的跪坐到自己的安几前,翻看着案件。
证据不足,没办法判决的杀人案,因为市场动荡引发的经济纠纷案,以及方丘县惩处游侠的案件,狱吏甲办案认真,每个都全部看完,认真分析后参考律法给出合理的判决,只是这样的工作终究是有些枯燥,直到——他拿起了宛安县的卷宗。
“济阴郡守朔骗婚?!”
这声音不小,整个房间内的其他狱吏全扭头看了过来,眼中满满的就两个字。
吃瓜。
济阴郡守的地位,能和后世的地级市市长一拼,xx市长骗婚这种标题,放在后世也能吸引不少人点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更不要说等级更加分明的现在,一个对八卦没什么抗拒力的狱吏乙直接起身过来:
“老孙,这什么案子,我看看?”
他这一动,旁人也坐不住了,不是起身过来,就是直接喊道:
“这案子也太奇了,让我也看看啊。”
“济阴郡离宛安数百里,怎么可能会有骗婚,这事一定是假的,来来来,把卷宗给我,我要治此人不敬之罪。”
“去你的吧!”
“咦,这案子是真的啊?”
“这个陈吉真是济阴郡守的家仆?还有信物?”
“嘶,这济,额,这耿成是不是太……”
“他怎么能把一郡之长耍的团团转呢?”
“就是啊!”
吵吵闹闹的声音很快吸引来了狱掾,他身后还跟着齐主薄,看着屋内围坐在一起,大呼小叫,脸上带着吃惊、不可思议和兴奋之类的夸张表情,和街边黔首没什么区别的样子,狱掾整张脸顿时黑的不行。
“成何体统!”
刹那间,吃瓜的狱吏全都安静下来。
齐枢眼瞎了似的,仿佛没有看到这目,待狱掾训完,他才道:
“宛安县的卷宗可曾送到?”
狱吏甲赶紧将手中的竹简拿起来送到了齐枢手中。
拿着竹简,齐枢笑着和狱掾告别,而狱掾又训斥了几句,待这两人离开,狱吏们这才松了口气,而后,什么都没看到的狱吏丙忍不住叹道:
“我还什么都没看就被上官拿走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狱吏甲笑着说道:“我早就把这些全记下来了,想看我再默一份不就行了。”
闻言,狱吏丙差点没直接蹦到对方面前:“好老孙,快默啊!”
“对对对,我还有一半没看完呢。”
“我还想知道结尾呢。”
“笔墨竹简都在这儿,老孙,你快默啊!”
“你们别急,我这就写。”
狱吏甲结果笔和竹简,随即便开始默写起来。
对于狱吏们来说,速记并不是工作所需要的技能,就算需要将律条和示范案例记得烂熟于心,那也有时间背的,不像这次,不知道的情况下看一遍,卷宗就被收走,那让人再回忆肯定会记得模糊。
不过,狱吏甲记卷宗一绝,极少有错的时候,他要默写,大家都信内容不会有纰漏,等他默写完,狱吏们再讨论此事的时候,便将声音放小,极其轻微的分析起来这件事情。
而一分析,关键细节就出来了。
“这瓷器,还真是韩医曹做出来的?”
“明摆着的事情,你怎么才发现?”有年老的狱吏疑惑的看了这个出声的狱吏一眼,他道:
“新来女医看虫蛊呃,也就是吃生鱼片患的虫病,开的药丸和那些行商卖的药一样。”
韩盈春季来后,大家对她的印象颇为深刻,医术极高,青药和瓶原本因为数量稀少,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架不住瓷器火热,所以做为一件稀少的瓷器,它也有了炫耀价值,随着炫耀的人多,便有人将其联系起来。
只不过,当时大家还没有这么笃定,瓷器一定就是韩盈的,而现在看着卷宗承认,狱吏们的眼睛就开始飘飞了。
瓷器的价格可真是不菲啊,那韩盈博得郡守青睐,真不是……还有那济阴郡守,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人给骗了呢,说不定……
谣言总是要比正常事例传播的更快一些,其实韩盈瓷器没赚那么多钱,且已经把瓷坊献于皇帝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少,毕竟五大夫卿爵的封赏也需要计入郡册。
只是,全部知道此事且身份偏低的,只有郡里的户曹和他手下的吏目,大部分人手中的消息还是比较落后,尤其是普通的吏目们,而且他们更喜欢听从传播韩盈到底多富有的版本,同时猜测她到底赚了多少,才能吸引郡守脸都不要的过来强夺。
这点私底下传播的小事儿自然传不到山阳郡守梁度耳朵里去,他笑着将桑弘羊送过来的信放下,对齐枢吩咐道:
“将涉及济阴郡守的案件和其它的案子都整理出来,明日就送去长安!”
郡中公务传递,再加上已经过了酷暑,速度自然就快了起来,只用了半个月,桑弘羊的信和卷宗就分别送到皇帝面前,以及廷尉(九卿之一,负责审理全国的案件,判例可以拿来当律法参考)手中。
第231章 情绪激怒
郡守做为二千石的地方大官,涉及他的案子,自然得由廷尉判罚。
不过,廷尉事务繁忙,除了判案之外,他还要参与朝会,负责皇帝布置的任务,以及修订律令,监察朝廷、地方官吏和和宗室成员的行为和言论,并进行弹劾,不可能随时都有时间看案子,这些卷宗肯定有人提前整理过一遍,再送到他手中。
这样一来,送过来卷宗里面是什么内容,就很难完全保密。
好在这样的案件本来还不需要考虑保密,甚至对于朝堂来说,有那么多眼睛在,很难有什么完全保密的事情,大多数情况下,事情都会往外扩散一些,当然,也只有一些。
毕竟,传递这种信息只能靠口口相传,除非是不重要或者非常劲爆,又没有牵扯高位者,亦或者有人在搅浑水,否则大多数政事的扩散范围都不会很广,多在本部门,或者负责此事的人内流传,而旁人想要得知此事,只能找到知晓此事的人询问,前提还得是对方还愿意冒着风险说。
不过,主动往外传是一回事儿,旁人提前做了准备,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在廷尉还没开始看卷宗的时候,副官廷尉正和廷尉平两人就已经开始讨论此事,主要争论就一点,这济阴郡守是主观恶意,还是真的不知情,主观恶意没有证据不判的话,是不是留下了一个郡守欺凌、强夺她人家产的漏洞,不知情,那连这种事情都能被骗,他做郡守,是不是也太不够资格了?
两人相互执不同的观点引用各种条文、案例进行互相驳斥,这样的行径完全在这两人的职权范围内,廷尉也没觉着有什么意外,甚至边看卷宗边听,不过,明明这两人是在说律法的事情,可越听,廷尉越觉着济阴郡守此人不行。
嗯,明日的弹劾名单上必须得有他!
讨论的廷尉平看上官将卷宗放到了重要卷宗当中,心里终于放松了下来。
这下可算不负人所托了!
没办法,梁度的父兄身份只能算中档,他们的姻亲朋友也是差不多的水平,最高的也就是廷尉平这个级别,还是少府部门里的,和负责审判司法的根本不打扰,根本做不到上班时间过来面见廷尉,且不论能不能见上面,就这么多眼睛,今天过来,明天大家就都知道你这里面搞事儿了。
私下拜访呢,其实也差不多,年龄大的,官职足够的过来拜访,别人立马就能注意到,年龄小,官职小,还不是一个部门,想拜访门都不好进,再加上谁都不知道卷宗什么时候送过来,以及说动身为九卿之一的廷尉出力需要付多大的利,最后只能选择次一级别,廷尉平来影响对方。
至于为何要这么麻烦,那和汉代的朝政有关,大家印象中大量百官乌压压几百人站到一起上朝奏报的景象,其实是电视剧虚构的,日常的朝会不会有这么多人,只有祭祀,重大节日,又或者庆典的时候才会将百官聚集起来,而这种时候也不会讨论政事,而是互相说吉祥话,流程走完后大多是赏赐和宴会。
真正用来开,也就是说政事的朝会,人数就会少人多,而且还会规定参与人员,汉朝俸禄不足二千石以上官员,没有参加这种朝会日常资格,除非这次政事需要某个人,被上司带过去,又或者皇帝需要了解这部分的信息,直接叫人把他传过去之类的。
所以,即便是梁度给了父兄信件,告诉他们有这个机会,他们也没办法在朝堂上来个‘臣有事禀奏巴拉巴拉’,然后把济阴郡守批成个天上地下少有的蠢货,调动起来大家的情绪,让所有人认为必须将济阴郡守除官才算好的结果。
当然,往后,也就是宋明清时期也还是有部分电视剧演的朝会,人数能有四五十人左右,也会出现互相攻坚甩嘴炮,只是这种情况虽然有些时候对个体有利,但更容易出现大量的辩经选手,比如抛开规则不谈谈事实,抛开事实不谈谈规则,抛开XX谈感情,谈人品,谈资历……总之,最后朝堂上肯定会变得乌烟瘴气。
汉朝没有朝会,自然也没有这种情况,只是这样也不是没有缺点,对事务严重性的感知力肯定会下降一些,同时还很容易因为情感而产生不小的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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