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濯濯韶华
“难道朕说错了。”康熙目露疑惑。
佟安宁:“谁说黄河近三十年没事的,大前年……嗯,康熙四十三年,就发生一次水灾,皇上难道您忘了。”
康熙:……
梁九功在一旁帮康熙找补,“佟主子,皇上的意思是,近三十年没有发生太大的灾情,康熙四十三的灾情和现在不能相比吧。”
“本宫不了解。不过……皇上。”佟安宁看向康熙,“我承认您治河的功绩,但是也不能任由旁人尬夸,自己心里要有谱,否则马屁听多了,容易飘,尤其您还处于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康熙虽然是个封建皇帝,不过他登基以来,针对漕运和河道确实做了不少实事。
大名鼎鼎的治河能臣靳辅就是他任命的,还有前后六次南巡对黄淮水域的考察,康熙倒也能担上这名,就是在自己夸自己有些奇怪。
康熙:……
“你就不能顺着朕一些吗?”康熙有些无奈道,刚刚的好心情又要散了。
“臣妾一向顺着您啊!”佟安宁有些无辜道。
他是皇上,天底下也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志啊!
梁九功:……
康熙:“……佟安宁,刚刚谁提醒朕,说要实事求是,怎么到了自己,就变了。”
“臣妾没说错,臣妾做的这些事都是皇上您允许的,还有皇上,您星夜过来,就是为了告诉臣妾国库空了的事情?行了,臣妾可以告诉您,臣妾今夜睡不着了。”佟安宁捏起一块桃酥,尝了一口,然后放到盘子里,“连吃点心也不香了。”
康熙:……
“安宁,朕近些年感觉身子越发力不从心了。孩子们也大了,你我也老了。”康熙感慨道,“回想朕前半生,平三藩,收台湾,打准噶尔,和沙俄签订协议……算是无愧大清。”
佟安宁闻言点点头,“嗯嗯,当一个人开始忆往昔时,就是走下坡路的时候,所以为了防止我变老,我都极少想过去的事。”
“……”康熙被噎住。
梁九功见状,心中急的直跺脚,佟主子怎么这么对皇上说呢,皇上就是想从佟主子这里得到些许安慰啊。
康熙很快就将自己调整好,嘴里继续往外倒东西,“朕原想着等到老大、老二他们长大,为朕分担一下繁重的朝廷政务,民间也有一句话,叫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朕对他们倾注了无限的希望,可是现下一个个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心思。”
“……”佟安宁表情变得认真。
不会吧,听康熙这语气,他怀疑国库亏空和夺嫡有关。
“皇上,您这话是在谴责谁?胤祚?还是其他阿哥?”佟安宁眸光加深,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你是在埋怨胤祚将您的美梦给惊醒了吗?”
“……朕岂会这般糊涂,朕……只是失望其他人而已。”康熙也说不清,看着对面佟安宁清澈的眸子,心中复杂。
他嘴上否决,但是自己心里清楚,他之前确实有些怀疑过,毕竟老二是索额图的侄孙,索额图和赫舍里氏一向全力支持老二,胤祚保不齐为了打压老二,所以查户部的,可是胤祚和老二关系也不错。
“您怎么想,心里清楚,但是无论何时,臣妾也要说清楚,胤祚做此事从未有过私心,您若是怀疑他,等到黄河水患结束后,臣妾让他辞了这职位。”佟安宁淡淡道。
“胡闹!老六干的好好的,岂能你一句话就让他辞的。”康熙顿时拉起了脸。
“哼!”佟安宁吊着嗓子使劲冷哼一声。
谁的心思不纯谁知道。
第237章
康熙是看胤祚不顺眼吗?否则干嘛让他和二阿哥一起筹款。
想到这里,佟安宁更没有好心情了,看着康熙的眼神,越发的不善。
康熙对于她这样子,也早有心理准备,今夜过来,他也没想过佟安宁会夸他。
佟安宁唇角歪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嗤笑,“皇上,您今天过来是来找臣妾算账的吗?还是打算朝臣妾借钱,借钱也可以,不过在商言商,您自己的钱库没看好,可不挨臣妾的事情,利息还是照算。”
“……现在黄河灾情紧急,你还要利息?”康熙虽然没打算借钱,因为事情已经交给老一和老六了,就算为了索额图,老一也会努力,至于老六,他更不用担心了。
佟安宁:“皇上,黄河水患确实紧急,但是国库亏空,又不是臣妾偷得,您作为大清的主人,自己的库房没看好,难道还要臣妾兜底?若是以后再发生了这事,臣妾无法兜底了,到时候怎么办?”
国库空了,肯定不是一时片刻造成的,从山东二年大灾时,朝廷对山东的应对和赈灾,可以看出吏治出了问题,现下不过是又一个暴雷罢了,不知道能不能让康熙从盛世繁荣的迷梦中惊醒,无论从哪方面看,现下的天下都称不上繁荣啊,或者说繁荣的只是上层民众,用的还是底层民众血泪累积的。
想通后,佟安宁叹了一口。
康熙嘴上说着“上阵父子兵”,若是旁人真的插手皇权,估计会尸骨无存,皇权就好比一桌丰盛奢华的晚宴,现下只有康熙有资格坐下享用,胤祚这些阿哥只能在一旁站着,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若是有太子,可能有资格坐下,不过只能看着不能动筷子,说不定还要帮忙夹菜,但是若是他将筷子伸到康熙的碗里,多半也是会翻脸无情。
康熙不会觉得是孩子饿了,而是觉得儿子没规矩没教养,目中无父,怀疑他膨胀了。
“皇上,您若是同意,为了灾民,臣妾命人明天就开始筹措银两和救灾物资,怎么样。”
康熙的脸色此时黑的要比窗外的幽夜还沉,“不需要,若是什么事都要你来兜底,朕这个皇帝不用干了。”
“……皇上英明,臣妾还想知道,此事您打算处理?”佟安宁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这种事按照前朝,尤其开国初期,可是要诛九族的,不过康熙一向自诩仁君,不知道是什么程度。
库银都没了,做这事的肯定不是一两个人,很有可能是一大群官员,不知道康熙能不能下狠心处理了。
“朕现在没时间管那些人,朕的钱若是能找回来,朕还能法外开恩一些,若是找不回来,一个个,朕都饶不了他们。”康熙怒声道。
佟安宁闻言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她就知道。
“怎么,你不赞同?”康熙挑眉道。
佟安宁语气敷衍道:“怎么可能?皇上说的没错,比起处理一些蛀虫,还是要先将库银找回来,臣妾给您说一个法子,咱们不如抄几个官员的家吧,二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按照这样算,一二十个知府以上的官员就能拯救黄河水灾。”
若是每次民间闹灾,康熙都这样随机抄几个贪官的家,不仅能震慑,还能开源,给朝廷官员一个教训,来个随机“大逃杀”,这种未知的“雷”才是最震慑的。
康熙:“胡闹!”
佟安宁:“臣妾耐心给您想办法,出主意,而且这么晚的时间,臣妾带病听您的唠叨,不仅没得一句夸奖,还被您骂了这么久,朝中一些官员尸位素餐,您还对他们宽容,这当您的臣子可比嫔妃好多了,臣妾真是羡慕嫉妒啊!咱们也相处半辈子了,大概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要不咱们换个身份。”
“慢着!”康熙眸子微眯,面上带着几分疑惑,意味深长道:“相看两厌?你和朕?”
“……啊……额,哎哟。”佟安宁扶着额头靠坐在一旁的靠枕上,哀声道:“臣妾说错了,这一直病着,也昏了头……咳咳……相敬如宾?”
佟安宁说完,琢磨了两下,觉得也不准,不管如何,比刚才好多了。
康熙:……
话说到这里,佟安宁觉得要掌握主动,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抬眸直视康熙,“皇上,臣妾还想问您,为何让胤祚和一阿哥一起去筹钱,嫌他日子过得太好了吗?还是警告胤祚多事?筹钱这么重要的事情,以一阿哥的能力,他完全可以一个人胜任!”
“就知道你会说起这事,此事紧急,他们兄弟一人若是齐心,朕相信,不会有难事!”康熙语重心长道。
“哼!如果钱筹不到,是不是代表他们不齐心了?”佟安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这种冠冕堂皇理由是将她当孩子哄了吧。
“咳……朕相信老一和老六。”康熙尴尬地咳了一声,微微侧身,躲避佟安宁的目光。
佟安宁:……
呵……康熙现在这种“老父亲”和“老皇帝”互相交替的拧巴状态,别以为她看不清楚。
佟安宁也不再说什么,等到黄河水患结束,大家一起算账。
……
不过经过佟安宁这一通胡说八道,康熙倒是轻松不少,临走前,若有所思道:“若是找几个官员抄一下家也是可以的。”
佟安宁鼓动道:“要找大贪官啊!最好抄一个能填满半个国库的家伙!”
康熙嘴角不住抽搐,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姿态,眸中闪过一丝狡诈,玩笑道:“那要让你失望了,除非将你给抄了,朕想不通谁人能将半个国库填满。”
他虽然平时允许官员贪一点,但是也不能太过分,若是真能填满半个国库,他这个皇帝是有多瞎。
佟安宁闻言,眉梢微扬,幽幽道:“行啊!皇上,别忘了要抄九族,到时候不止半个国库能填满,连京城都能堆满,大家都省心了。”
她虽然是佟佳氏的闺女,可是已经入了紫禁城,平时干的那些事,也是康熙允许的,按照九族,康熙应该也逃不了。
若是连大清都抄了,那就更好了,她倒要看看康熙敢不敢。
康熙:……
梁九功低头憋笑。
皇上这样压根吓不住佟主子,反而难为的是自己。
“……你想的美!”康熙无语道。
他刚才想说“大逆不道”,觉得这话吓不住佟安宁,反而会被她嘲笑。
佟安宁:“彼此彼此,臣妾看皇上刚才想的也挺美的。”
总结一下,今夜双方谁也没讨到好,不过康熙身为皇帝,居然让人在眼皮底下让人搬空了国库,反正佟安宁以后可以多笑话他几次。
康熙在月光的照耀下,回到了乾清宫,目光落到角落里的箱子上,刚刚被抚平的烦躁又升起了。
之前推广银币顺利,他派人打探,听到的也是百姓的溢美之词,没等他高兴两天,国库居然快空了,现实直接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
……
夜晚,凯音布出宫后,并没有回府,而是绕着皇城逛了半圈,最后从索额图府的后门进了索额图府。
凯音布被带到索额图的书房,见到索额图,都快哭出来了,“索相救我!”
“着急什么?皇上不是还没有将你收拾吗?”索额图淡定地抿了一口酒。
“皇上现在不收拾我,那是想要我补国库的窟窿,即使将我整个人都填进去,连国库的牙缝都塞不了啊!”凯音布都快给索额图跪下来。
虽然之前所有事都由他接手,但是大头被索额图拿住了,他一个人压根担不住啊!
“那你要本官如何救你?向皇上请罪,将罪过揽下来,”索额图眼睛似鹰一样犀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凯音布被他看的冷汗淋淋,“下官不敢!”
“凯音布,你要清楚,这罪过只能你独自揽下,本官不能出场,若是出来了,外人的目光就落到一阿哥身上了,现在皇上年事已高,一阿哥是皇上的嫡子,先皇后为救皇上而死,一阿哥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有多高,你还能不了解?此事你就暂时担下,老夫给你凑一些银子,让损失不那么大,顶多就是流放关外,待到一阿哥继位,不会忘了你的功绩。”索额图循循善诱道。
说实话,吃进去的银子掏出去就好比割肉,但是皇上的态度已经明了,暂时没处置凯音布,就是要银子,找回来的银子有多少,皇上处理的分寸也就有多少,所以先下大家还都不安全,他不能不管凯音布。
“真的?”凯音布面有难色。
索额图这话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若是结果不如意,他还有翻身之日吗?
“当然,难道诸位阿哥中还有比一阿哥更好的人选吗?”索额图斜睨着他,“大阿哥?还是六阿哥?难道佟佳氏和纳喇氏还能比得上赫舍里氏?虽然皇后娘娘崩逝,但是你看皇后都去世这么久了,皇上可曾想过册封继后?难道还不清楚一阿哥在皇上心里的分量?”
凯音布见状,不在说什么,冲索额图躬身一拜,“下官多谢大人解惑。”
一旁的管家命两人抬出一口箱子,“凯大人,这是我们大人回来时,紧急筹措的一笔钱。再多就没了。”
打开箱子,里面零散地堆着许多银票、金块、银块还有珠宝首饰。
不过凯音布并不欣喜,比起国库的窟窿,这点钱压根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