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瀛洲玉羽
沈菡终于把玄烨打理出了个人样,顾问行正好取来膳盒:“不知娘娘如今是否还在害喜,只叫了些粥点。”
玄烨也看过来:“现在吃得下饭了吗?”
沈菡打开膳盒看了看:“好多了,许是急得顾不上想,不知怎的就不吐了。”
她挑出个奶黄包递给他:“不过大晚上的吃多了积食,你现在也不能吃油腻的东西,随便吃点儿就行。”
顾问行伺候两位主子用完膳,撤掉炕桌,见两位主子肩并肩躺在一起开始说话了,连忙带着人退出去。
季纶正在外面候着:“季爷,这次跟来的人……”
哦。
顾问行叫过梁九功:“我还得在这候着,你带人赶紧去支个新帐子,把人和行李都安顿安顿。我看贵妃估计会住在御帐,但贵妃也得有自己的营帐,切勿怠慢。”
这话其实都不必顾问行特意嘱咐,只看贵妃才来了这么一会儿,皇上便添了这样多的精气神儿,谁又敢怠慢贵妃呢!
这就是来救他们的活菩萨啊!
活菩萨这会儿正在帐子里威风八面地数落万岁爷:“病了也不知道来个信儿。明明当初走的时候答应了要天天给我写信,结果都病成这样了,连句话都不捎给我。你知道我在园子里多担心吗?”
玄烨气弱道:“这不就是怕你担心才没敢告诉你吗?”
就是怕她挺着肚子过来,结果还真来了。
沈菡也懒得跟个病人计较,数落两句转头关心起他的病情:“太医怎么说?这几天用膳了吗,今天都吃了什么?”
玄烨的病情并不复杂,就是单纯的中暑,没有混合其他病症。
但偏偏症状很吓人,也就是这两天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好转。
堪堪三天前,连黄升都已经黔驴技穷,御帐中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该预备后事了——皇上盛年突然病逝,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玄烨见她听得眉头紧皱,安慰道:“现在好多了,黄升说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后面好起来就快了。”
沈菡却仍旧心有余悸:“只是中暑,为何会这么严重?”
她话音一顿,突然想起好像历史上的温宪公主,就是死于塞外中暑……
玄烨摇头,这谁能想到呢?连他自己当时都没有当回事。
玄烨想起这些日子的不甘、丧气、痛苦,翻身搂住她,把自己埋进她的颈项:“朕这些日子,很想你。”
虽然他强忍着没有告诉她,但实则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
上一次他昏迷得突然,等他醒来,事情已经被她安排妥当,平平安安就过去了。
可这一次,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走向衰败,走向……垂死。
玄烨这些日子躺在这里动弹不得,生命将要走向终结,可营帐中的人担心的却只有‘皇上’和自己的前程,左右竟无一至亲之人是真正为他悬心的。
御帐戒严,除了几个心腹,玄烨谁也不敢信,不敢用,连治病都治得小心翼翼,生怕引起士兵哗变。
他真的无比想念她。
所以当沈菡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一刻对玄烨来说,恍若美梦成真。
沈菡眼眶一热,紧紧抱住他,没有说话。
两人吻在一起。
玄烨感受着后背上勒紧的双臂,感受着她的恐惧、担忧、害怕和关怀。
他那颗一直空空落落飘荡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地了。
……
温存过后,两人靠在一起小声说话。
玄烨这些日子憋了一肚子的焦虑心事,终于可以一吐为快:“朕这些日子实在是悬心不已。噶尔丹蓄谋已久,来势汹汹,战局本就焦灼。若是此时朕在营地出了事,必会引起军中动荡。”
军中一旦有变,朝廷也会跟着动荡。
届时议政王、宗亲、勋贵、朝臣、党争……乱局一触即发。
而没了强有力的坐镇之人,正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噶尔丹必定会趁虚而入。
玄烨:“若是一个不留神,噶尔丹率军直抵京师也并非不可能。”
到时国朝危矣。
沈菡听得心疼——她知道在病床上垂死挣扎是什么滋味。
若是普通人,光是苦痛□□,挣扎求生,在苦海中沉湎已是难熬,哪有精力在意旁的事。
可对玄烨来说,他始终记着,自己首先是个皇帝,然后才是自己。如何保证政权的平稳过渡,勿使国家生乱,才是他当时最重要的事。
所以玄烨传召了太子和与太子关系不错的胤祉,想当着宗亲、重臣、权贵的面交托江山,以保证太子的权威。
玄烨说到此处,语气却有些消沉:“谁知太子……”真是太让他失望了。
沈菡不解:“太子怎么了?”不是早就快马赶过来了吗?
玄烨现在想起当时的事仍然很生气,偏偏对着别人,他又不敢表现出对太子的不满,生怕让原本就动荡的军营更加混乱,是以一直憋到现在。
——当时胤礽和胤祉快马加鞭,疾驰一日终于赶到了军营……
第182章 失望
两人这一路除了更衣几乎片刻未停, 如今浑身都是土和汗,脸上布满一道又一道的黑印子,都快看不出人样了。
胤礽被太监扶下马后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是木的, 疼痛过度,竟已经到了没有知觉的程度。
但他仍记得自己必须尽快去见驾,汗阿玛正等着他。
所以他强撑着吩咐太监:“立刻去备水和衣裳,孤要沐浴更衣。”
这原是没什么问题的, 御前见驾,岂能仪容不整?
可, 问题在于彼时玄烨一听说太子到了,已经强撑着身子靠坐起来, 正头晕目眩地等着见儿子, 心焦期盼, 生怕来不及交代后事便倒下了。
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
顾问行见状连忙出去打听, 回来后面色却略显尴尬:“万岁, 太子爷正在沐浴……”
顾问行说完,见皇上瞬间黑了脸,心里也很是无奈。
你说这太子也是, 都这个时候了, 十万火急, 还讲究这些规矩做什么?
皇上是你的亲阿玛,还能计较你跑了一天马仪容不整吗?
何况仪容越是不整, 才越显得心诚啊!
顾问行见皇上捂着额头打晃,连忙上前扶他躺下:“万岁您别急,许是太子爷疾行了一日尘土满面, 怕有碍龙体,这才赶紧去沐浴更衣的。”
玄烨闻言缓了缓怒气, 想想也是,儿子收到消息这么快就到了,一路上肯定是片刻未停——这么一想心里又舒服点儿了,但还是生气。
他有气无力道:“朕再眯会儿,太子来了你叫朕起来。”
“是。”
这个……
沈菡想想太子的性格,凭着良心说了句:“太子为人素来端方恭谨,你吧……从小教育孩子们又惯爱说‘君子正衣冠’那一套。”
不是什么“礼义之始,在于正衣冠”,就是“君子正衣冠,尊其瞻视,方能使人望而畏之”等等。
从孩子们懂事起,各种教育理论就没停过。
特别是对着太子,这种说教更多,所以真不怪太子把规矩礼仪刻进了骨子里。
沈菡听胤禛说过,太子每次打完马球的第一件事,就是火速赶回无逸斋洗澡换衣服。
玄烨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人在垂死之时,即便是平时再强大的人,心态也免不了变脆弱,一点小事都会放大去看待。
更何况……
玄烨的语气颇为低落:“人若是真的焦心急切,是绝不会有心思顾虑这些的。所谓关心则乱,若是见到皇父重病待死,还无任何慌乱,只想着繁文缛节。这其中的关心,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玄烨侧头看向沈菡——
她的头发因为连日闷在车里赶路,已经被汗水浸得不成样子,同样泛着厚厚的一层油光。
她进来前可能连脸都没来得及擦一把。
素面朝天,双目红肿,眼下泛青,整张脸黯淡无光。
她身上的气味也并不好闻,带着马车中的闷气,路上的尘土气,数日的汗气,混杂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可玄烨此时却觉得这简直是这世上最好闻的气息。
这不免又让他想起当时胤礽见到他时,面上复杂的神情。
那其中确实有关心,有担忧,也有恐惧和不安。
但玄烨也看到了胤礽眼中急速划过的那一丝喜意……非常隐晦,可能连太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他不会看错。
更别提胤礽身边的仆从,那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令他愤怒不已。
太子见到皇父病重,竟只有寥寥几句关怀之语,还都带着官面文章一样的生疏和客气。
玄烨当时不但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安慰和振奋,反而越发的齿寒心冷。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抱住沈菡:“算了,他还小。许是等到他为人父母,就能明白什么叫做孝道了吧。”
……
只是事情哪里会如想得这般容易。
御帐仍在戒严,除了沈菡,连太子都不知晓玄烨已经好转,只当皇上仍处于垂死的状态。
而太子的出现,便如一盏明灯,让那些想要扑火的飞蛾有了方向……
玄烨听完手下的奏报,冷笑一声对沈菡道:“你瞧,朕还没死呢,已经有这么多人迫不及待地要去向“新君”示好了!”
“扑通!”
屋里的人全都被这话吓得跪下了。
沈菡一时都不知这话该怎么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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