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瀛洲玉羽
无非是靠在一起说了‘几句体己话’,只是他们自己觉得这几句话用时很短罢了。
两人从御帐里出来,外头等着的诸位阿哥终于见到两人,赶紧从散漫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整理好衣冠,依次上前给沈菡请安。
帐篷外面都是沙堆,大风天气下,一开口就是吃沙子,大家走个流程也就散了。
只有胤禛、胤祥跟着父母弟妹进了御帐,诉说离情。
一别三个月,胤禛和胤祥最大的变化就是皮肤——那个黑的呀!
不但黑,而且明显变得粗糙好多。以前再怎么说也是养尊处优的皇子,皮肤比起现在普通男人还是细腻很多的。
更别说阿哥们入朝办差后大多时间都闷在屋子里面处理政务,比以前还要白皙一些。
结果现在再看两个儿子——好沧桑的两个糙汉子!
沈菡伸手捏了捏胤祥挂着胡茬的腮帮子——这俩孩子自从单独住出去,来她眼前都是干干净净修过面的样子。沈菡养了儿子这么些年,还没见过俩儿子满脸胡茬的样子呢!
胤祥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也摸了摸下巴:“在营里没功夫修面……”
“没事,这样也挺好,挺爷们儿的。”
说完还不经意地看了玄烨一眼——他脸上一直是干干净净的。
一来沈菡嫌有胡子扎的慌,二来玄烨自己也不喜欢,觉得难受不方便,所以这么多年沈菡从没见过他蓄须的样子。
玄烨:“……”
玄烨摸摸鼻子,把儿子往外赶:“咳,行了,你们额娘赶了好些天路也累了,有事儿回头再说。”
儿女们都告退了,沈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觉得有必要再换一套衣裳——不过出去这一会儿,身上竟然又蒙上了一层细沙。
“怎么把队伍停在这个地方呢?”
玄烨解释说虽然之前在昭莫多取得了大胜,但最后叫噶尔丹跑了,他实在是心有不甘,所以下令叫费扬古派兵进行搜索追击。
说起这个他就皱眉:“好有几日过去了,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回来。”
他怕再生出什么事端,到时候离得远了不好处置,所以就停在这儿了。
玄烨:“等费扬古那边的消息来了,要是噶尔丹死了,自然万事大吉。要是没死,朕也得确定他再无滋事的能力,事情才算暂时了解。不然,朕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哦,强迫症作祟。
沈菡明白了,也不再多问,再次转回屏风换衣服。
玄烨亦步亦趋地跟进来,突然道:“这地方儿的气候不比京里,你别看现在还热着,一过正午接着就冷了,这儿的人中午穿棉纱,但早晚都得穿皮褂子。”
“啊?什么?可我没带啊。”
谁会在六月天带皮褂子出门呀。
“那不然你先穿我的吧。”
“你的我穿着能行吗,大小不一样吧?”而且他的是男款啊。
“怎么不行,一样穿,不信我教你。”
沈菡:“……”
……
不远处的臣属帐篷,索额图焦躁地在帐中踱步:“太子还没到吗?”
迎驾这么大的事,不说赶在皇后前面到,至少也得和皇后一起到吧?
怎么能叫皇后自己来了呢?未免显得对皇上也太不殷勤了些。
常泰与太子的联系比索额图更密切,还有个亲妹妹在宫里,内外消息渠道也更多,此时便道:“太子说是已经给皇上上折解释过了,前朝后宫仍有许多事务,太子出迎距京太远,恐事情没人处置。”
常泰倒觉得太子做的并没有错,一国储君,正在监国代理国政,一切自然要先以国事为重。
群臣都在紫禁城里看着,太子好不容易才借着监国建立起了威信,要是只为了过来给皇上献殷勤,就把手头上的事情扔下,那还是一国储君该有的样子吗?
何况皇上也是出于信任才叫太子监国,要是太子虎头蛇尾半途而废,估计皇上也不会高兴吧?
常泰随意道:“叔父也不要总是想太多,皇后是女人,看皇上跟看眼珠子似的。但太子爷是储君,哪能跟皇后一样,做出这等争宠姿态?”
索额图不过说了一句话,倒招来常泰这一大通‘教诲’。
他抬头看了常泰一眼,意外地没再多说什么,只随意敷衍了两句,就把人打发了。
胤礽在京中也确实没有多想。
皇后在园子里闲着又没事,想迎驾,去就是了,他这边手上还一堆事情等着处置呢。
若只为了表忠心,就将偌大个国家撇下不管不顾,汗阿玛和朝臣知道了恐怕都会失望,以后还如何信任他。
毓庆宫这些日子每天一开门,来请见太子的人就没断过趟儿。
先是内宫的谷太监过来请示太后和后宫主位们迎驾的事。
胤礽:“皇上来了旨意,说是太后年事已高,如今天气炎热,实在不该劳动太后出来迎驾,此事作罢。至于后宫妃母们,着于宫门外迎驾即可。”
“是。”谷太监应下后自去料理。
胤礽刚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两口,礼部又来人了,说是兵部刚递过来消息,一等内大臣镶黄旗阿尔弟病故了。
这事有些突然,胤礽想了想:“此事原有定例,阿尔弟既有爵轶,按规矩赐予其家人造墓安葬的赏赐即可。”
又命以一等祭祀赐银差元,让礼部缮拟祭文,前去读文祭奠。
礼部官员又问可要赐予谥号?
胤礽斟酌了一下,阿尔弟原为科尔沁台吉,之后自愿依附大清,谨慎效力多年。
这样的身份,又正赶上现在这个时机,加恩于他其实是很合适的。
“不过此事当由圣裁,回头待孤给皇上上折请旨,以御批为准。”
礼部官员:“是。”
之后又有漕运总督的折子送过来,说是运粮船到了山东济宁,比去年早到一个月,都是多蒙圣恩云云。
胤礽看完将折子放到一边,这种长篇大论的,其实除了开头那一句话,后面全是颂圣的套话,他将重点摘了下来,写到阿尔弟病故一事的下边,这事儿给汗阿玛说明白就行了。
再往后又有户部过来,说黑龙江将军来了信,黑龙江和齐齐哈尔等处化冻了,三月初十下了种子开始春耕。之前有旱情,现在终于下雨了……
胤礽认真听完,农耕是大事,皇上一贯重农,所以这事儿得写的详细点儿。
他一笔一笔把户部的消息条分缕析地写清楚:发生旱情的墨尔根是四月十三下的雨,下了三寸,黑龙江下的多,十二、十三下了两天,够用了,齐齐哈尔没下,米价现在一大石是八两银子……
如此在书房里忙碌一整天,看折子带见人,连缓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这才将事情理顺个差不多。
胤礽将写满政务的折子封箱,贴上皇封交给侍卫:“尽快发去御前,不要耽搁。”
“是。”
胤礽自觉更重国事的想法并没有错,实际上论道理也确实没错。
他读书二十载,好不容易得来了监国的机会,走上前台执掌权力,文武百官、宗亲勋贵,全天下人都在审视着这位大清首位储君的第一次执政,胤礽自然一言一行都不敢授人把柄。
他想给皇父和百官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以此得到皇父和百官的认可,何错之有?
奈何,父子二人的想法总是南辕北辙。
如果沈菡是胤礽的生母,那胤礽就能明白——他的父亲,其实是一个情感极为丰沛的帝王。
不管是在情感需求还是在情感供给方面,玄烨不但要远高于其他皇帝,甚至还要高于这世上的大多数普通人。
他会本能地给予关心对象细致无比的情感关怀,这种关怀的体贴程度有时候甚至会让对方惊讶,但同时,他也会期望从对方那里得到同等的关怀。
而一旦给予的情感屡屡得不到反馈……结果显而易见。
但偏偏,沈菡不是胤礽的母亲,胤礽也没有一个能够教给他什么是‘情感需求’,怎样向别人‘情感供给’的母亲。
他也不是玄烨,能在自幼丧父丧母的环境中,无师自通。
第281章 统一
六月初一, 已经在卡伦停驻两日,却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太子前来迎驾的玄烨, 终于死心了。
纵使他再如何想把太子往好处想,太子如此举动,连出迎都不愿意,也实在不能不令他生疑……甚至心怀防备。
御帐里, 玄烨沉思良久,最终下旨令一等公常泰打前哨, 率领轻骑先行回京,协理太子迎驾事宜。①
与此同时, 还有一道密令, 随着粘杆处的驿马悄无声息地发往京城。
六月初七, 玄烨携沈菡、诸位皇子及大军返抵京师, 太子携文武百官于京郊迎驾。
玄烨看到太子, 面上还是很高兴的,连道太子辛苦。
太子身后的佛伦等人对太子也都是交口称赞,说太子‘居京师办理事务, 如泰山之故’。
沈菡站在玄烨身旁望过去, 太子被群臣簇拥环绕着, 耳边皆是赞颂之语,看起来, 太子此时的威望简直与刚刚携大军战胜归来的玄烨不相上下了……
玄烨并没有在紫禁城久留,举行完一系列庆功仪式,很快就带着沈菡重返畅春园。
沈菡刚刚带着人把东西安置好, 紫禁城就递上来一道折子——赫舍里氏没了。
“赫舍里氏?”沈菡还是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谁。
宫里的赫舍里氏只有一位——仁孝皇后的亲妹妹, 太子的亲小姨,早年和僖贵妃一起进宫的那位。
这姑娘一直住在咸福宫里,既没有得宠,也没有名位。
她为人沉默寡言,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格都不甚出众,又因行事低调,在宫中数年默默无闻,平日但凡有大场合,都是在角落里跟着。
沈菡从没和她说过话,几乎要忘了太子还有个小姨在宫里了。
早前也没听说赫舍里氏身体不好啊?怎么突然没了?
沈菡刚想问一问,玄烨净过手从内室出来,接话道:“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朕来处理就行。”
嗯?
沈菡回头。
玄烨看了一眼顾问行:“传谕给礼部,拟定谥号,以妃礼下葬赫舍里氏。”
给她品级是因为她是仁孝皇后的妹妹,至于葬礼,一切从简。
玄烨见菡菡眉头微皱,捏了捏她的手,迟疑了一下:“赫舍里家的事,避开,对你更好。”
沈菡看他的样子好像并不想深谈,便没有再坚持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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