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观影从景帝开始 第142章

作者:浮笙闲 标签: 幻想空间 历史衍生 直播 朝堂之上 轻松 穿越重生

  他们也很努力想要名垂千古的啊!怎么人家千古骂名到头来都比他们有存在感啊!

  破防哩,不知道反复劝说君主北上能不能赚点印象分。南宋那些抗金主战派不是一个个在后世人口中都能留点德的吗?尤其是那辛弃疾,后世人对他的偏爱都快满溢出来了。

  而天幕还在慢条斯理地继续——这下的言论依旧在折磨他们脆弱的既有认知,甚至更上升到了些许道德层面的怀疑人生。

  【其次,有一些关于他个人品行的否定,确实是对于商周时代,尤其是商朝风气的一种误读。

  尽管这并不代表帝辛其人是个好人,只能佐证他并不是一个历代商王基因突变诞生的疯子。

  比如酒池肉林这个《史记》和《封神演义》里头双重的经典名场面。】

  许仲琳无辜地缩回了自己的手,甚至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感冒,不停想打喷嚏怎么办。冤有头债有主,他写小说是夸张了点,但纣、帝辛你的灵魂要是真在天有灵,去找司马迁把这个谣言流传下来的源头啊!

  他只是个可怜的要靠稿费挣钱给闺女当嫁妆的小说家而已啊!

  —

  司马迁:阿嚏——!

  【之所以有酒池这样的误传,是因为商人普遍嗜酒。纵酒豪饮甚至称得上是他们的一种生活方式,不少商人都有酗酒成性的毛病。

  从现代角度来看生活方式绝对称不上健康,即使那时候酒的度数绝对没现在高。而又因为是用粮食酿造,在奴隶社会的基础环境下,不太值得提倡,但依旧只能归结于时代阶层共同的局限性,也没什么特别好骂的。】

  文人:……

  喝酒这个问题确实是不少朝代都有关注过的话题——人总得有点自己的兴趣爱好吧,喝点酒怎么就不行了呢?

  不少文人雅士就专情于这杯中之物,喝几口微醺之后,得意之人吟咏风月,失意之人宣泄苦闷,无数理智之时不能轻易吐露的真情装疯卖傻似的含混在醉言醉语之中,谁也不知道今晚哪个傻子说的是什么真心发言。

  但如果在粮食短缺的年代,饭都吃不起了还喝什么酒?不管私底下的达官显贵们自己怎么操作,王朝明面上多少得打击和约束一番酒酿的存在。

  所以这样的行为确实如后世人所说,实在没什么新意。

  【而肉林的起源则更凶残一点。

  商人会将献祭所用过后剩下的牲畜和人的肢体进行悬挂展示,尤其是人牲的头颅,常常会被悬挂于房屋外侧的屋檐之下,某种意义上颇有伊藤润二来写风铃的既视感和惊悚感。

  这样的举措当然也不是纣王的首创。可不论是只有纣王时期周人才有办法记录下这样的记载,还是周人为了安抚商代遗民,维系诸侯间关系,将商人所有的血腥传统全都一股脑扔到帝辛一个人头上去,他被迫顶上这个帽子也不算理亏。

  同样的道理还有被认为是纣王首创的“炮烙之刑”,说什么为博妲己一笑而诞生的刑罚。其实这应当只是商人惯用的“燎祭”或者“燔祭”之礼,用火以燃烧祭品进行祭祀,只不过祭品是人而被误解为一种刑罚。

  ——尽管也好不到哪里去,古代血腥人祭的传统要我们用现代人的道德去理解认同还是太恐怖了一点。】

  文人:……您还知道啊!

  怎么说呢,对纣王个人的恶感诡异下降了,但对商代整个朝代的恐惧微妙上升了……两相增减等于压根没什么变化甚至有一种敬而远之的冲动……

  【但既然你帝辛都是商王了,给自家子民背背黑锅不是基操吗(摇头晃脑)或者说,都是当君主的人了,给属下或者不知道什么东西背黑锅不是一种基操吗?

  众所皆知,所有皇帝都自带一种背锅侠属性。】

  秦·“万恶之源”·始皇帝·嬴政:……

  汉·“有亡秦之祸”·孝武皇帝:刘彻:……

  唐·“改史第一人”·太宗文皇帝·李世民:我当初(未来)就多余好奇那一句实录记载!!

  【但是,纣王作为一个亡国之君,他的统治是绝不可能没有分毫问题的。

  或者说,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都有着他们的局限性。哪怕是我们最终评价褒大于贬的千古一帝们,我们都不可否认他们身上存在的一些弊端。

  哪怕有一些政策,我们会评价为“步子扯太大”“超越了时代”,仿佛真的应该为他们的“真知灼见”而满怀惋惜。

  但实际上我们应该知道的是,所谓“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时代一步是疯子”,不过是对失败者的委婉宽慰。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疯子”,我们该全心全意地去夸赞他。

  很简单,没办法认识到政策与当下的不相适宜,没办法认识到当前时代的真实和基础,没办法实事求是,因时而变,脚踏实地将理想完成为现实的人,势必永远是没有办法成功的,也不值得被歌颂的。

  所以王莽不是什么穿越者,无数的巧合将这个制度唯美主义者,复古学派的狂热追随者包装成一个与真实的他背道而驰的先进的天才。本质不过是人类对于美好社会的期望亘古不变的朴素纯洁。

  所以杨广不是什么彪炳千古,李世民都活该感谢他的赫赫大帝。过于宏大的叙事将最根本的失败原因包裹地过于渺小,无数双眼睛忽视了血泪的呐喊,而那是将会索命的锁链,注定要将仇恨者一同拖入深渊。

  ——你看,这何尝不是一种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纣王当然也该有自己的报应。】

  李世民唇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这个怀里还抱着长子,身边还坐着爱妻的年青皇帝,此刻身上那种仿佛天生的洒脱之气减弱了几分,换上的是更为严肃或者说庄重的神情,霎时便从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身份中转换开来,成为了一个皇帝。

  他安静地听着,哪怕在听见和他有过后世风评龃龉,让他实打实生了一段时间闷气的杨广再被后世人拉出来出场的时候,眉梢也不曾被惊动哪怕一下。

  直到后世人与此相关的话语暂告一段落,明眼人都可分晓接下来是对纣王失败的剖析,他才从静默中迟钝地恍然,长舒出一口叹息。

  “受教了。”他诚恳地对天幕如是说道。

  这是对天幕鬼神般出现给予他听闻上下五千年历史为鉴的感谢,是对后世人出于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乐于分享知识的感叹,更是对后世那样一个可以为后世人培养知识和三观的时代和后世人所学习拜读过的无数璀璨先贤的感叹。

  ——多美好啊,他有时真的会带着点怅惘地如是叹息道。

  他的大唐当然很好,他为这个朝代一手带来了贞观之治,为接下来的盛唐铺垫好了奏章的序幕。

  他看到了盛世的繁华,聆听见唐诗在短短数十年的时间里光辉夺目压倒了一片文学的领域,欣赏到一种风华和理念,在几千年后的时代依旧有余音回响不绝。

  他为这样的唐朝感到骄傲,他深爱着这样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由他一手缔造的时代。这点毋庸置疑,哪怕后世的美好让他都时而忍不住心生向往,他心中大唐的地位也不可能动摇分毫。

  但他当然会叹息,因为他也见到了安史之乱的动荡,见到了“国破山河在”的残破,见到了泾源之叛甘露之变,七世皇帝由宦官废立的时局。

  ——他的大唐还可以变得更好一点啊。

  后世人已然为他或多或少指明着一条道路,不是吗?

  李世民垂落下自己的眼,看着怀中的长子。

  【首先纠正一个谬误,一个锅其实应该让周人自己背好的谬误。

  纣王被周人骂不留心尊重祭祀,等于纣王废除人殉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诚然,比起武丁一人就出土了1060条人祭卜辞,献祭人数多达9021人,还有再加上531条没有记载具体人数,以及无数可能施行却尚且没有被我们发现,仅出土现状占据了殷商诸王69%人祭比例的彪悍记录来看,其余商王的人祭相较起来都颇有种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而帝乙和帝辛在位期间,人祭卜辞只有117条,献祭了104人,只有56条没有记录人数,相较起来好似是温和了许多——却忽视了周祭制度的出现,已然形成定制的规矩不再需要进一步的卜问。

  这些比起来显得微薄的记载,只不过是在周祭按部就班祭祀之余,临时因为战争或是其他的因素展开的献祭。

  而武王如是詈骂的一个原因,很有可能是另一个大家没想过的方向:

  纣王除了用异族人牲祭祀,还热衷于用商人贵族献祭。

  周发是批判这种行为的不道德,借以拉拢分化商人贵族群体。】!

第153章 番外1 商周

  这一计猛锤实在是有效,霎时有如惊天霹雳响彻云霄,痛准狠地刺进不少听者的心扉,让他们坚定不移将纣王要完这个观点刻骨铭心,恨不得当场为武王摇旗助威。

  尽管他们在此之前也不像后世人口中一些阴谋论者,对商纣的误解好感度远高于周朝,而是保持着一种传统尊明君贬暴君的态度,也不妨碍他们此刻的支持更加真情实感几l分。

  人这种生物总是有一种劣根性的,即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不知道肉疼。

  所以此前认知中商纣的种种恶行和人祭的血迹斑斑,纵然让他们一些未泯的良心震颤,却远比不上方才那短短一句话来得震耳发聩,代入感强烈到爆炸:

  ——谁家统治者先杀自己人啊!这你不完蛋谁完蛋啊!

  【其实光从史书的记录中,我们便可以看见纣王如是倾向的一些端倪,比如所谓“醢九侯”“脯鄂侯”“剖比干”甚至“剖腹取胎”这样的事迹。

  传统的道德叙事将其归罪于商纣的一人之恶。于是相对应的,当现代人对于过往的质疑与思考开始增多,我们用自己的道德观天真地去构想历史的朴素同时,便会将其认定为一种胜利者夸大式的抹黑,称其为小说家似的笔法不屑一顾。

  所以很少有人真的去思考这套行事背后的逻辑,因为确实,恐怕连真正的书写者司马迁都不敢构想完全上古时期的残忍:

  这些看似血气淋淋,全然是君主一人残暴出现的痕迹,实则是商朝一些经典的祭祀手腕。】

  ——后世人说的很委婉。

  但是一些颇有联想能力的听众已然开始痛恨自己丰富的想象。

  面色苍白着,他们强忍着自己有些意欲作呕的念头,浑身生出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仿佛自背后吹来了一阵幽幽的风,不紧不慢地骚扰着他们脆弱的神经。

  他们不是没见过血腥的事物。

  历史上多少乱世迭出,易子而食的惨剧不知道轮回上演了几l出。这几l千年的长篇连载,最璀璨的英雄豪杰和最变态的人渣恶鬼都不显寂寥乏乏,谁没或多或少听闻过几l个突破人类底线的疯子呢?

  可这寒意是针对一种更宏大的东西而去的——南北朝的变态相互征伐,高齐家的疯子弹着人骨琵琶,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病态,知道这不“正常”。

  可怕的是商人将这样的残忍视为正确,唯独害怕商王将血腥对准了自己(贵族)。

  ——这是一种社会底层逻辑冲突而带来的恐惧和寒意。

  【历代商王热衷于寻求重要人物献祭,所以他们的猎物一般是异族方伯——对,就是像文王那种身份地位的最为合适。他的父亲季历当初就很有可能经历了被献祭的过程。

  他们甚至还因此诞生了一套定式的流程,什么剖胸取心,什么熏烧献祭都只是一个中间过程,直到最后还要把人牲剁成肉酱,也就是所谓的“醢”。

  而如果说罗列的前几l者还算是重要人物的独家尊享VIP顶级献祭待遇,剖腹取胎都只能被称为一种常态:

  正常的上古坟墓中总会见到的难产或者腹中还有着胎儿的女尸,在商代遗址众多的人牲中从没出现过,哪怕青年女性的比例完全称不上一句低,她们残留下的腹腔空洞从没有出现过婴儿的骸骨。】

  ……这不是一个逻辑严密的论证。

  顶多只能证明在这些人牲献祭的过程中,并不存在有腹中还有着胎儿这个选项。说不准是挑选的时候特意排除了孕妇呢,既然是向天献祭的祭品,说不定会好好挑选呢。

  可是说出口的话语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带着点自欺欺人似的浅薄。

  光是让人产生这种猜疑的那一刻开始,商代的阴影已然隐隐笼罩住了下来。

  【而后冈H10号祭祀坑的出土,戍嗣子全家人被纣王献祭后的场景重又出现在世人面前,则更为文字增添了实物的说明。

  最下面一层是其家族中地位较低的成员,大部分儿童和婴儿的尸体散落其中,分尸、肢解乃至于烹食的痕迹并不罕见——主祭的当然是商代贵族,他们给予了戍嗣子这位同为贵族的成员一定的宽待,允许他们携带一定的货贝和玉器作为陪葬,却依旧不改一些“惯例”。‘’

  如是染着朱砂的白骨铺满了三层,散乱的骨架昭示着他们身首分离的命运,一层比一层来得勉强体面,直到最后唯一的主角——那位名叫戍嗣子的中级贵族享受了单独埋葬的优待,连带着一只曾经被丝绸包裹着一齐带进坑里的鼎。

  记录着商王接见赏赐荣光的象征,最后连同着它的主人,以及它主人整个家族73口人,被商王本人授意深埋土下。

  ——生杀荣辱皆由一人。所谓由他兴盛,亦由他毁灭。不过如是。】

  后世的挖掘现场被还原在所有观者的面前,而无人能说出什么话来,只沉默着看着那个在俯瞰的视角下显得有些巨大的空洞。

  “……敢行暴虐,罪人以族。”

  有人突兀说出了口,念着《泰誓》中武王抨击的话语,打碎了凝滞的气氛。

  “罪人以族。”

  他继续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