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笙闲
王振既已误国,那么他的同党必然会死死追随着堡宗。因为他们知晓,一旦不是堡宗一脉上位,新君一定会对他们展开政治清算。
所以,如果郕王想要上位……
【在这样的情况下,正统时期文官集团在以宦官为核心,锦衣卫等为辅助的内廷势力压制下,所产生的压抑、愤怒、乃至于仇恨的情绪,借由土木堡之变这样的国难为出口,爆发出了一种强烈的清洗内廷势力的政治诉求与潮流。
大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左顺门事件爆发了。】
——只能先击溃这些庞大的,簇拥在孙太后和皇太子身边的力量。
【八月二十三日,以都察院左都御史陈镒为首的言官势力次第宣劾王振一党,郕王公事公办地回复了一句“朝廷自有处置”,随后成功激起了百官心中多年积攒的怨气,廷中但听见痛苦呼号声一片,“不辨人声”。
而后郕王府长史仪铭率先膝行向前,想要再度劝谏,却反被王振同党锦衣卫指挥同知马顺叱退。
考虑到马顺是王振的同党,又掌管着锦衣卫这样的机构,面对大臣们想要将他贬斥的局面,他的叱退想必也是相当的嚣张跋扈的,这无疑是对文管集团的第二重刺激。
于是,户科给事中王竑第一个一跃而起,热血沸腾的青年人振臂一呼,“此奸党也!”。直直地一拳把马顺打倒了在地,上去扯住他的头发,死死的咬住了他的肉。
这样的场面深深刺激到了大明文臣这几年来对王振一党卑躬屈膝的痛苦心理,于是场面随之一发而不可收拾。
百官争相上前捶打马顺,活生生把他打死。随后又把宦官毛贵、王长随两人相继打死。直到火气稍稍泄了,才将最后一人王山打到还能留下一口气,送去凌/迟处死了。】
武将们:……(傻眼)
他们默默地,静静地,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挪移到身旁的文臣身上:不是,你们原来这么能耐的吗……
虽然不是在皇帝面前,但是当着摄政亲王的面,活生生把逆党锤死?!
大明文臣,恐怖如斯。
而更高一层次的人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天幕话语中的关键词。
“最先想要再度劝谏的,是郕王府的长史?”
这些心眼多多的精明人相互看了几眼,确认了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怎么感觉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呢?
而朱瞻基看着那个名字,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
“仪铭——”他的目光望向了给事中的队伍中,一个神色也很诧异古怪的年轻人:“朕记得你是仪先生的儿子。”
这个姓氏太罕见了,想不记住都有点困难。
仪智曾是他的老师,结果仪智的儿子后来做了他儿子的长史,那个儿子最后还登上了帝位……
两代帝师啊,多么奇妙的巧合。
【在传统的认知里面,景泰在左顺门事件中的表现,就仿佛是一个被群臣威逼柔弱可怜又无助的新手藩王:
被群臣当众打死人给吓到想要躲起来,多亏于谦站了出来拉住了他的衣服,提醒他要安抚臣子的情绪,他才敢于做出最后的决断,甚至有说法称他快把于谦的袖子给拽断了。
但是我们细细去品味这一段事情的经过,再引入一些新的史料之后,却会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点。
比如,最先带头开始痛哭,膝行上前希望郕王可以处置王振一党,反而被马顺贬斥以至激起群情激奋的人,是郕王府长史仪铭。
一个和朱祁钰从正统三年起就相当于利益共同体,有着深厚感情,被时人认为有“从龙之功”的存在。
比如,第一个带头开始打人的王竑,据《万历野获编》的记载,他也是郕王府故人。
虽然并无其他史料佐证,但是考察他为官的经历,自正统四年进士,到正统十一年正式为官,中间有长达七年的空白。
而在这段空白期,王竑所担任的职位应该是“观政”,一个为了便于进士熟悉政务,在其正式为官之前,命于王府、中央机构中观察政事的职务。
尽管观政一般时间都比较短暂,但是正统早年,由于皇帝年幼,行政系统不够流畅,像王竑这样观政七年的事情并不罕见。比如他的同年章纶,甚至比他还要晚上两个月才得以授官。
再结合王竑日后的升迁路,他在北京保卫战中便被景泰倚任甚重,很快便升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守备直接关系京师安危之居庸关。
之后出任巡抚,遇见天灾未经请示通过就直接放粮赈灾,自我都弹劾擅权了,结果还能被景泰夸夸说“贤哉都御史,活我百姓也”。
这么看来,《万历野获编》说他是郕王府故人,也确实颇有几分可信度。事情也就随之更加玩味了。
再比如说,虽然包括明史,明实录等史书,对这段的记载,都写的是郕王在看见大家伙把马顺打死之后起身想走。
可是时任翰林院侍讲的当事人刘定之,在他的著作《否泰录》里对这段过往的记述,写的却是郕王在大臣们弹劾王振之后,尚未开始激烈地表达物理意见的时候,就已经起身离开,甚至还命人把门关上。
结果门还没完全关上,众人就跟着一起进去,在足够封闭的环境里打死了马顺。……这可就真的很有意思了啊,实不相瞒,我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叫做景泰派人关门竟然关的这么慢?慢到竟然能让一群大臣跟着进来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打死马顺?
笑死,尽管后来知道明朝宫门的沉重,关门很慢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我还是忍不住联想到了一个和关门有关的成语。】
那种微妙的预感此刻在天幕给出了进一步的信息之后竟然成真了。
朱瞻基半是诧异,半是骄傲地笑了起来,而后有点激动的眼神和三杨对上了号,四个心里全是这种弯弯绕绕存在的人看到这种场面,甚至还有点老怀欣慰。
很好,虽然长子被养废了,但是小儿子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不过这样看来。他又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要不等祁钰出生之后,到了可以出阁读书的年纪,把仪铭调过去给他当个老师吧?听起来祁钰能被养成那样,和仪铭的教导应该也有一些关系。
仪铭都是郕王府的长史了,郕王要是想搞什么大事,怎么不可能和他有所商量?
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郕王对待王振同党实际上应该是个什么态度,在郕王表示搁置处理的时候依旧强行要去劝谏?
他为什么会被人认为有从龙之功?
——倘若左顺门本身就是一起郕王实力暗中鼓动,策划,和想要捧郕王上位的朝臣暗中达成了默契的事件的话。这一切不就能够解释的通了吗?
只不过……朱瞻基又摇了摇头。这件事最后能闹得这么大应该也不是祁钰所想要的。他若是策划,完全不必这么声势浩大。
看来应该主要是因势利导,却没想到文官的火气最后大到了这种地步。
【不管左顺门事件的真相究竟为何,它表面上的经过就是文官集团因为对王振一党的极度痛恨,激发了他们的政治义愤,又因为无法以下议上,便将国难归咎于内廷反对派,干出了这样一件超越常理、违背朝廷正常秩序的事情。
结果最后,他们却得到了执政者的谅解与支持,继而掌握了政治舆论,清除了反对派势力,从而成为主导“土木之变”后政局之决定性政治势力。
而郕王,这位文官势力此时属意的皇位备选人,在事情发生之后,又进一步展现出来了他仿佛天生的执政能力:
他在朝臣犯下了这样的僭越之举之后,选择对朝臣进行宽大处理,不若唐玄宗面对马嵬驿之变的徒有泪流,反而“迹浑机圆”,当机立断宣布对王振一党主要人物进行清算与抄家处理,极显转移人心之妙诀。
可是在这样的果断的同时,即便是满朝怒火都向着王振一党清算,哪怕他顺势打压得再过分也名正言顺,他却也依旧不忘自己执政的底线与限度。
当有人提议将上文所提到的毛贵、王长随这两个王振一党但是地位较低的存在一同抄家的时候,他却认为这些人罪不至此,拒绝了将其抄家这样激烈的手段。
这样集果断刚毅和宽厚仁爱于一体的存在,毫无意外地使得他在文臣群体心中上了大分。
但这样的性格可不是他为了上位而有所伪饰,实际上,终景泰帝执政的时期,我们都可以看见这样的风范与理念始终影响着他的政策,他的大政方针。
甚至他的人生际遇。】!
第27章
—
公元1392年
天已然黑压压的一片,但是大明最高的掌权者尚且一如既往地没有入眠。
点着烛火,将前来朝见的燕王喊来询问北平最近详细情况和边境状况的老人沉默着听着儿子的报告,间或着再插问上几句细节,不时点点头或是沉吟一会。
燕王朱棣注意着父亲的神色,在看见朱元璋虽然依旧不怒自怒,威势自出的模样,两鬓却比起先前多出了不少白发,心里也不由有几分五味杂陈的心酸。
朱元璋曾经是怎样的英雄人物啊,从最底层一步步走上权力的巅峰,遇山劈山,遇水断流,仿佛永远都无法被打倒一般的存在。
结果在朱标死后,眼下却显出了其实早该有的老态。沧桑与衰老一瞬间击败了不肯屈服时间的男人,让朱棣看了都不由戚戚。
“很好,你在北平干得不错。”
听完了朱棣详细的报告之后,微微颔首以示认可的朱元璋不知道儿子心里复杂的心理活动,有些老怀欣慰的他舒了口气。
察言观色到朱元璋那藏在眼底的疲惫,朱棣谢过了父皇的夸奖,很自然地决定告退。
然后一道纯白突然在两人面前撕开空气,慢慢如水波荡漾着抖出一副画面。
两人正惊疑着这种不明所以的情况,就听见这光幕开口便是一句:
“朱祁钰,更为人所知的称呼应该是景泰帝,比较正式的称呼应该喊他明代宗景皇帝……”
朱棣:?等会,我没记错的话。高瞻祁见佑——这是我曾孙吧!
我曾孙是皇帝,那我?
想起不久之前去世安葬的大哥,以及父皇这几个月来对继承人的诡异沉默。尽管在此之前尚且还没有生出什么心思的燕王,联想方才父子二人之间的对话和夸奖,都不由有几分心绪浮动。
难道……难道太子大哥去了之后,父皇属意立我为太子吗!
他半是惊诧半是惊喜地微微转过了头,悄咪咪地瞥一眼亲爹。
可朱元璋甚至比他还要茫然。
朱元璋:?什么玩意,怎么是老四家的?
朱·因为二儿子不干人事不太想传儿子·元·已经隐隐有想过让太孙继位·璋:……未来发生了什么啊。
虽然对这光幕的来历还不甚明晰,但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父子俩,在混乱之中还是准确的把握了重要的关键词——这好像讲的是他们大明未来发生的事情。
迟疑与不敢置信地将天幕周围探索了一遍,确信了这确实是无中生有冒出来的东西,和什么方士弄虚作假的东西迥然不同,父子俩这才半信半疑听了下去。
——建文、永乐、宣德三朝的削藩?这刚好是三代诶!
朱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选了建文这么一个奇奇怪怪不符合我气质的年号,但是既然我曾孙前面有三朝,这不就是我了嘛!(自信)
然后就被自己另一个曾孙堡宗的神奇操作给气到,如果不是人还在老爹面前,恐怕已经痛骂出声。
而朱元璋没管儿子的小心思。虽然同样被堡宗给气得牙痒痒,但是到底他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从来没想过把帝位交给四儿子的他,尚且还能用一种局外人的态度去看这不知真假的未来发展。
然后看着看着,他却隐隐感觉到了这玄孙身上有一种熟悉,且亲切的气质。在听到天幕那句“集果断刚毅和宽厚仁爱于一体”之后,才恍然将对方的身影和已然离世的太子模糊地重合上身影。
朱祁钰像朱标吗?
客观来讲,当然是不像的。毕竟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早就疏远了,朱祁钰连亲爹朱瞻基都不是很像,怎么会长得像伯曾祖父。
就连气质,比起文武双全的朱标,他也少了几分太子殿下多年来为弟弟们遮风避雨养出的外向舒朗,和自小在精心关怀中长成的自信。
但是啊,朱元璋看见的是那种本质,那种隔着时代和血缘,却巧合地出现了相像的施政风格。
——集果断刚毅和宽厚仁爱于一体,难道朱标不也正是这样吗?难道他选定继承人的时候,所考虑所欣慰的,不就是这一点吗!
可是朱标就这样先他一步的走了啊……想到这里,他眼前又隐隐都带上了闪烁的水光。
【在左顺门事件之后,王振一党遭到了政治清算,而围绕在孙太后和皇太子身边的政治力量此刻已然大大衰落,朱祁钰已经逐渐能够把持住朝政。
所以,在二十三日之后,朱祁钰对待瓦剌的态度终于可以变得更为强硬,从而大力打击也先利用堡宗诱占边城,索要金银的不利于国家社稷的行径。
二十六日,他将边将送来的堡宗所写的黄纸文书斥为伪作,命令边将以后复有文书,不论真伪,一律拒绝,不要堕入也先的奸计。否认了堡宗作为皇帝的敕令的有效性。
二十八日,广宁伯刘安上奏,承认自己出城与堡宗相见。代堡宗表达了也先愿意把妹妹嫁给他联姻,送他回归京城“仍复正位”的意愿,顺带还向孙太后要了不少的金银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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