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笙闲
这封奏折最后肯定都没落到孙太后的手上,就被主政的朱祁钰直接一封敕令骂了回去,内容相当的精彩且颠覆固有认识,真实展现了一些景帝特色。
我大概概括并翻译一下:】
朱瞻基:?等会,什么景帝特色?
他突然想起来上一位景帝那不停被天幕调侃的“小暴脾气”。
……哈哈哈哈,不会吧,应该不会吧。祁钰这孩子看上去就很文静乖巧啊?
然后天幕给他来了个开幕雷击。
【你们是傻子吗!(没有这么粗俗和狂野,我根据语气补充一下)】
朱瞻基:(吸气)(闭眼)不,天幕你可以不用补充的。
【贼子包围着一人口称是至尊,你们就不假思索出门相见,还把城内本就不多的金银财宝赏赐给虏贼?
这肯定是虏贼设计欺诈你们啊!(就算不是也不能承认,堡宗这玩意说的话太丢人了)】
朱元璋:(心情复杂)突然感觉这孩子更眼熟了,标儿也是这样,平时和和气气的,真生气起来……
【“尔等无知如此,朝廷用尔何为?”
话先放在这里,我觉得朝廷不养傻子,你们给我好好想想。
“中国惟知社稷为重,今后但有此等不分真伪,尔等绝不可听信,以误国家。”
社稷为重君为轻,只要对社稷不利就是假的,你们要是敢给我再听他废话试试看。
“近者虏寇诈诱杨洪三次,洪皆不听”
能不能跟人家杨洪好好学习一下,三次都说自己不在,不肯出城啊?
“如尔等再听诈诱,罪不容诛。”
再给我玩这一出,不利于我维护社稷,你们就下去给土木堡死难官兵赔罪吧。】
朱棣:?怎么回事,这个写信风格,怎么这么眼熟?
【……这种脾气,真难怪他和于谦君臣相和的,你们君臣就好骂人这口是吧。】
朱瞻基:于卿(欲言又止)……确实也很擅长骂人……
隔着时空的间隔,明初四代人(三缺一版本)达成了奇妙的一致:怎么说,就挺,人不可貌相吧。
【都能说出这样颠覆百官印象的话来,某种意义上也是侧面反映了朱祁钰的权威在百官之中已经初步建立,时机也就差不多成熟了。
——该劝进了。
二十九日,文武百官具本伏文华门,以宗庙社稷大计为言,请郕王即位。】
文华门。朱瞻基的脑海中瞬间定位到了这道门所该在的地方:它有甬路直通文华殿。
——它象征的是太子,是皇位最正统的继承人。
而文武百官的身影拜倒在屹立于文华门之前的郕王面前,年轻的藩王口称不敢,谦逊地表示自己无才无德,最后更是问出了“皇太子在,卿等敢乱法邪?”这样的诛心之言。
但是这样的惊慌、无措,乃至于惶恐的表面之下,是他极平静的眼睛,转身斥责的时候,目光望向了他身后的文华殿。
这是在问朝臣吗?——还是在问他自己呢?
他看着那熠熠闪光的绿色琉璃瓦。
【后世史书,为了凸显宪宗的正统性,往往都会论述说众臣是先去取得了皇太后的同意,再前去劝进郕王的。
这样的说法发展到后来,就成了景泰得以登基,实际上是和孙太后达成了合作:他立朱见深为太子,作为交换,孙太后愿意让他登基。继而进一步被人拿来攻讦景泰,认为他易太子是不守承诺,最后人心尽失,罪有应得。
——这不搞笑嘛】
朱元璋听了就从鼻腔深处闷哼出一声耻笑,“这世上哪有老虎向猎物妥协的道理在。”
这玄孙,既然都已经初步掌握了朝政,使得那太后与太子势力大减,又何必在此时做出让步与退让?
【实际上,在当事人彭时的笔记《彭文宪公笔记》中,他对这件事情的记录是这样的:
“是日文武百官,具本伏文华门,请郕王即位,王再三辞让,尚书王直、于谦、陈循等咸以宗庙社稷大计为言,力请不退。会太后命亦下,乃许以九月初六日即位。”
看出差别来了吗?太后的命令是“会亦下”,恰好、适逢传来的。
这也就是说,朝臣完全是在没有真正得到孙太后首肯的情况下,干脆直接先举行劝进仪式,决定把景泰为帝的局面先确定下来,说他们先斩后奏都可以了。
孙太后的同意,与其说是决定性的因素,倒不如说是权衡力量,考虑局势之后无奈地妥协——她到底还是要依靠景泰来保全自己,迎回堡宗的——充其量也就算是个锦上添花。】
那封也许他在等待,又或许没抱有期望的懿旨最后还是到了手中。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一切的准备都已经完善。
“皇太子在,卿等敢乱法邪?”
文武百官齐拜,“皇太后有命,殿下岂可固违。”
文臣的序列里,走出了一个表面清瘦,却仿佛凝聚着无穷的力量,无法被击倒也无法被摧毁信念的人。
于谦向他稳稳拜了下去。
【“愿殿下弘济艰难,以安宗社,以慰人心。”】
【王始受命】!
第28章
——“愿殿下弘济艰难,以安宗社,以慰人心。”
于谦语气淡淡的话语,抬头眼神中却满是庄重。他向这位文臣们钟意的大明未来的皇帝陛下行了最郑重的礼节,脊梁却依旧是绷直的坚//挺。
朱祁钰看着他的眼睛,一双足够执拗,足够固执的眼睛。
然后他点头,没有笑,神色仿佛祭天一般的肃穆。
【九月初六,朱祁钰正式登基,遥尊堡宗为太上皇帝,改明年为景泰元年】
朱瞻基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这一通对比下来,他都快没办法说服自己,先别为还没发生的事把朱祁镇贬为庶人了。
朱瞻基:尊什么尊?尊什么尊?堡宗你怎么还不以死以谢天下人!
【而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最先破防的其实还并不是堡宗。
而是手握堡宗这一人质,打算借机扶持傀儡政权的也先。这板上钉钉的饭票啊,怎么还没来得及兑换就过期了?这不能够啊!
没关系,你们大明不肯给,我自己去拿就好了。】
朱元璋看着屏幕上眼底闪着野心的精光的瓦剌首领,原本被景泰的表现安抚了些许的情绪再一次糟糕起来。他不屑且杀气森森地睥睨了也先一样,但到底是冷静着的。
——这都是他玄孙时候的故事了,哪里有他能帮忙宰了那说不准尚未出生的小子的道理。
所以他只是扭头看向同样面露轻蔑的燕王,轻描淡写地询问着这嘴角也半挂着淡淡杀气的儿子。
“你怎么看啊?”
朱棣平静地看着他。
“虏贼也,畏威而不怀德。”
【在得知了景泰登基这一消息之后,也先随即在瓦剌为堡宗举办了复位大典,并打出了“送上皇正位”的旗号,预备南下进攻北京城。
而此时的景泰君臣比起土木堡之变之后的手足无措,已然进化了不少:另立新君之后的大明终于能够成功高效运作起来。
经过两个月的准备,此刻京城的守备力量得到了大大的增强,城墙得到了加固,赶造了战车器械,调来了南京武备库里三分之二的武器以重新武装京军,最后实行坚壁清野的政策,将通州仓的粮食悉数运往北京。
此时的北京,比起土木堡之变之后的一片混乱,其实已然好上了不少。可是面对也先南下,稍不留神便有亡国灭家的压力,同样不通军事的朱祁钰,在此时展现出了他惊人的魄力。
什么魄力?清代袁枚曾经就这一点,联想两宋之际靖康之耻而感叹道:
“吾读《宋史》而叹明之不亡,非谦贤,实景泰之贤也。宋南渡时,有相如李纲,将如宗、岳而不能用,终于二圣不归。景泰用一于谦,遂使社稷人民危而复安。”
于谦在景泰升任他为兵部尚书之前,难道一开始就是力挽天倾的社稷之臣吗?
从文官的角度来看,他不过是一个兵部侍郎,上头顶着明朝素有“天官”之称的吏部尚书王文,永乐时期便被留给仁宗当做辅政之臣、更是宣宗托孤重臣的礼部尚书大宗伯胡瀅……各个都是拎出来响当当的人物。
从武官的角度来看,就更难以服众。就算他在兵部任职,可本质上不依旧是一个文官吗?他怎么能以文驭武指挥军队呢?这不是僭越吗?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朱祁钰选择毫无保留地,给予了于谦最大的信任:他让于谦一个文官“以大司马即为总督”,统帅京营,有关京师守备的事情,“有请即奏,不必复奏”。
有人以为于谦的权利过重,上谏景泰,却得到了他“于谦总督,即将权也”的回复。乃至于被时人认为“专任如此”“安危视所任”“成败以谋”。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得上是孤掷一注般的赌/博吧,可是事实证明了景泰的眼光,证明了他有说出这样一句话的底气。
“死则君臣同死”】
“天子守国门,岂有轻易退缩的道理在。”
朱棣继续跟着自己的想法说着。
这对父子都是能征善战的统帅,自然能从天幕的字里行间品味出它对军事的生疏,接近照本宣科的念书。
而既然是尚未发生之事,景泰之后又有什么宪宗的存在,那这场仗肯定是打的赢的。他们也就不跟着天幕去推演那后事的战争,探讨起眼下所能做的事情来。
“你是天子守国门了,却没想过后世子孙有堡宗这个囊种!”
老朱哼哼着,现在还是南京当着京城,到了那玄孙手上却是北平成为了北京,他随便一想就能明白必是这家底在北平的儿子后来迁的都。
倒也不差。他琢磨着北平的位置。它比起南京最大的优势当然是位于北方,多少能防范那群南方的臣子沆瀣一气,让他老朱家的朝堂上只能听见他们一个派系的声音。
其次,它到底曾经也是元朝的大都,各种京城的基本条件还是有被蒙古人弄好的。
但弊端也很明显,堡宗身在北京,离边境也就那么近,所以这个囊种想御驾亲征就这么轻松容易。打输了之后,那瓦剌想要南下也就直接威逼京城,稍不留神就直接被打下首都,群龙无首了。
这边朱元璋考虑着北京为首都的利弊,那边的朱棣却被亲爹一句“囊种”给弄破防了。他恶狠狠地在心中又把堡宗这鳖孙揍了一遍,对未来的自己干了什么发自内心的疑惑。
怎么回事,后来的他迁都北平,结果却没把家门口收拾干净吗?难不成真的选了个“建文”的年号,他就收敛武功,专心文治了吗?不能够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燕王挠了挠脑袋:还是说他只是把北境上残余的北元势力收拾干净了,把这瓦剌之属收为藩属就收手了?
——那要不让他们更加沐浴王化,仰望而归一点吧。
【十月八日,于谦得知也先南下,奏准列阵于九门前,自己亲身督战,守德胜门,“泣以忠义谕三军”下令“临阵将不顾军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十月十一日,瓦剌破了紫荆关后,又令宣府守将杨洪率兵二万、辽东守将焦礼、施聚率兵三万入援京师。
瓦剌兵临京师之后,又企图用堡宗为诱饵,要求明朝派大臣出去议和,订立城下之盟。而被景泰断然拒绝。
他在十四日针对瓦剌假惺惺的借口,极尽文雅又暗藏阴阳怪气地写了两封信,分别给堡宗和也先回复了差不多的内容:“若太师也先果欲送大兄回,是能上顺天道、下顺人心,真大丈夫所为,岂不名扬千古?”
但是吧,你想送我那没什么用的哥哥回来,派四五个骑兵就行了,难道我还敢拒收吗?太师你这几万骑兵压阵的,刀剑无眼又想要干什么呢?
他透过也先裹挟堡宗的表象,看出了许多臣子也许看出却不敢道破的事实。给也先不过是一堆相互冠冕堂皇的拉扯话,给堡宗的末尾才真叫一个绵中藏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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