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笙闲
【当然了,明修栈道是元曲为了弥补史书简短记录的空白,而创造出来的传说,韩信真实的作战方针应该叫“明出子午”。
他的这次作战,某种意义上真的算得上是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想要理解为什么章邯那样的名将,其思维也会被初出茅庐的韩信玩弄在掌心,我们首先要去了解汉中这个地方。
实际上,汉中地区一直是历来军事争夺的热点。蜀汉失守汉中遂亡,蒙元入汉中灭金,继而南下横扫江南,南宋亦亡。这样的例子足可见其战略位置的重要。
而进出汉中最大的难题就是交通。想要从汉中进入关中,必须通过山间古道穿越秦岭山脉。
秦汉时代,大致只有四条蜿蜒的险峻小道和一条沿西汉水迂回去陇西,再翻陇山东去的祁山道。
四条小道中,子午道开辟最早,出秦岭之后距离咸阳也最近。刘邦当时从关中入汉中,走得就是这么一条路,应该是当时连接关中汉中的主要通道。
傥骆道,是连接咸阳和汉中的最短通道,但也最为险峻。但史书没有提及,在当时很可能只是民间小道,没有开发,pass掉。
褒斜道,正式大规模修建的时期,在史记河渠书中有明确记录,又是我们亲爱的汉武猪猪干的事情,pass掉。】
刘邦:?
等会,后世人你喊他的大宝贝曾孙彻儿什么?
虽然还没接触过“猪”这个字,从字形上一时半会也推测不出来这到底指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刘邦好歹猜得出这是一种动物。
对自家出息的崽戴上了滤镜的曾祖父对于后世人那语气戏谑且夹杂着调侃的称呼,表示了严重的怀疑。
刘邦:咱们家彻儿分明是个人啊。就算要像那《诗》里面那样比作什么动物,怎么着也得是个龙凤什么样的祥瑞吧!
这边刘邦为了后代的称呼在心里为他对后世人据理力争,那边陈平关注的却是那奇奇怪怪,未曾蒙面,后世人说出来发音也不像华夏语言的词汇。
“天幕之前讲那明朝皇帝的时候,不是说过什么,郑和下西洋吗?”
他的眼神中忍不住带出些兴奋:“这些难道就是那番邦的文字和语言?”
张良也凝神看了看,然后认可的点头,同时就给他泼了盆冷水:“理当是的。但是就这四个符号,也没办法做到学习出一套完整的语言来。甚至后世人所往来的番邦,和现在的估计还不是同一个呢。”
“满足一些个人兴趣而已。”陈平也不恼,大大方方承认了这种东西眼下的无用:“我只是觉得有趣。”
【祁山道,上面提过,是条水路。
剩下的就是暗度陈仓的那个陈仓道,史书又把它称为故道。
韩信要想返回关中,所能走的也就只有这其中的三条路。而他的对手,不管是出子午道面对的塞王司马欣,还是走剩下几条会面对的雍王章邯,都是秦人本土出身,对于秦地的地形绝对也了如指掌。
他想要顺利入关,必须要做的就是战略欺骗。将敌方的主力拉扯到一点,继而方便自己的主力从其他地方出现,给他们开开大眼。
那就不是韩信自己想走哪条路的问题了,而是韩信要揣测章邯心理,强化他关于自己会走那条路的猜测,继而反其道而行之。看得是章邯会相信刘邦走哪条路。】
“……”
比起经历过战火洗礼,对于这套翻来覆去的叙述已经没什么特殊反应的汉初君臣,处事还尚显青涩的刘季和萧何,眼神中是透着些许吃力的挣扎的。
也不是听不懂,就是后世人把话说得太绕了,绕得萧何一时之间都分不清到底想不想了。
“反正就是,要去骗那章邯呗!”
刘季放弃在短暂的时间中把这一套套的给理清了,于是选择短暂搁置,斩钉截铁下了阶段性意见。
【章邯当时在雍地。作为封堵刘邦的主力,他理当早就收到了来自项羽那边的提醒,也对于刘邦那边的动作有所警惕。
七月底,他听到陇西那边传来军报,说汉军曹参沿汉水西行,攻占下了下辨县城,紧跟着又有一支由樊哙率领的汉军直指西县,做出了一派要攻取陇西,翻越陇山进入关中的态势。
这是韩信的第一次试探,也是对于章邯的第一层欺骗。而章邯当然没相信:他不了解韩信,但他自认为还是知道刘邦的领兵能力的。
这攻取陇西,确实应该是攻击关中的前奏。但走西汉水出陇西,尽管有水运之便,道路也相对平坦,可是路程迂回绕远,还有陇山阻隔,给章邯留足了前去应对的时间。
这是你刘邦想得出来的计策?我不信!说不定就是在和你前不久把那个叫做韩信的毛头小子提拔上去的事情结合在一起,想让我因此相信那个新兵蛋子能策划出这种不靠谱的计策。
哈,这肯定是你放出来的烟幕弹!怎么可能有人真的愿意把一介小卒提拔为大将啊,这个计谋也太奇怪了。你以为我章邯会信吗?】
韩信一时语塞。
他当时制定计划的时候,其实也没想到这一层。主要考虑的是章邯偏向稳重,反过来说就是容易对于奇策产生质疑的性格。
可是后世人这么一说,好像也讲得通?
韩信:……所以我说我对汉王虽死不易明明很正常啊(理直气壮)
毕竟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啊!
【他这么想就落入韩信给的第一层圈套里头了:他就是要让章邯怀疑汉军在搞声东击西之计,怀疑得越彻底,他就会对战场上传来的汉军动向产生越强烈的不信任感。
章邯曾经是秦朝的少府,领兵作战有着丰富的经验,这样的人往往都会有自信在。于是面对汉军的声东击西之计,领兵中正的秦将只会选择坚信自己的军事判断和直觉。
而章邯曾经作为秦将,结果最后却投降了项羽,导致几十万追随他投降的秦军被屠杀。他虽然被分封在秦国旧地,却已然成为了故土父老眼中的叛徒与仇人。
这种对于自己曾经想要保住的东西无能为力,被自己曾经守卫过的人民憎恶的苦痛,绝对又会在章邯的心中留下沉重的阴影,使得他的内心趋向封闭,也就促使他对于自己的决断会更加的笃定。
那么韩信接下来只要猜测,章邯会认定刘邦从那条路回去就行。
刘邦当年焚烧栈道,烧得就是子午道这一段。那出声东击西,说不定就是想让他章邯以为他刘邦不会再从子午道回来呢?
再者,出了子午道口,眼前就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北去不久就是咸阳,东去也能到达刘邦曾经的驻地灞上,绝对轻车熟路就能直入关中腹地。
子午道还是唯一一条通向最为弱小的塞国的通道,可以规避掉他章邯的锋芒。
这样刘邦还不选子午道吗?怎么可能呢?
当然了,章邯到底是稳重的。他原本还是在陈仓和子午之间徘徊,也派人加强了陈仓的监备。可是我们肯定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不要试图让手下去印证你心中早就有所定论的猜测。
于是,当章邯探知子午道有汉军精锐在修复栈道,汉军先锋部队已然开始进攻杜县的时候,他心中那块举棋不定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出发,向子午道口。至于陈仓道也同时被攻击了?不过是汉军还想玩一出声东击西而已。别管它了。】
【而韩信笑了。
谢谢啊,章邯,你为他送上了开幕的一场大礼。】!
第60章
【很快,陇西方面传来军报,汉军停止了进攻;攻占了子午口的汉军,并没有出山攻击杜县,而是据山观望。
只有原本被他认为是声东击西的遮掩的陈仓道,传来了紧急军报,言称有汉王与大将旗帜,汉军已然北上渡过渭水,包围陈仓。
这时方才醒悟的章邯匆匆调转方向,等赶到陈仓城的时候,就被以逸待劳的的汉军击溃,被迫退回废丘,而他的弟弟章平率领着部分雍军退守好畤,两人成掎角之势,试图阻止汉军的东进。
但是这些到底是无济于事了,随着汉军的两面夹击,废丘大败之后的三秦军主力被彻底击败,丧失了主动攻击的能力。
章邯困守孤城,再也没出废丘一步。这时的他,也许会觉得噩梦重现吧,当年没能坚守下去的城池的剪影,此刻午夜梦回,会不会在他眼中,恍惚便与废丘重叠在一起呢?
我们谁也不知道。】
韩信沉默着,目送着天幕上面容中带着深沉与疲倦的男人,身影逐渐淡去。
汉初所有人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默地旁观着一切。
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往了。
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还定三秦这出谋划,我们之前说它可以称得上是集齐了天时地利与人和。
人和是最容易理解的,汉军这边有刘邦韩信灌婴樊哙等人,上下一心,又正是对处境满腹牢骚,一心东进的时候,作为敌人的三秦却由于历史遗留因素显得瞻前顾后,失了原本的风采。
天时也不难,毕竟算得上是汉军自个上去抓住的时机。趁着东边的项羽忙着镇压反对派自顾不暇的时刻,为平定三秦稳定关中提供了充足的时间。
那么地利呢?我相信有人看下来会问,汉中通往关中总共就三条路可走,这也叫地利吗?
——地利在西汉水啊!】
“水?”
韩信蹙起了眉,敏锐的军事直觉霎时联想到当时的局势,原本对于蜀汉竟然无力再现他当时故事的疑惑,一瞬间竟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
但被点破之后,所余下的就是淡淡的惋惜与遗憾了:“那后世,汉中的水系难道改道了吗?”
“这,这还是真的……”
他把最后半句话咽回喉咙口,只在心中慢慢补充完那后半句:
天不助蜀汉,岂不命哉痛哉?
【在还定三秦的时候,汉水是连同陇西和鄂西的通畅水道,舟楫便利。
汉军出陈仓之前,必须要沿西汉水攻击雍军控制的下辨和西县。其军事意图,一方面是佯攻伪装声势,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封锁汉水通道,方便汉军的粮草和兵员运输,同时防止陇西雍军顺流而下背刺汉军。
可是这样的水道,却在公元前186年,也就是高后二年,发生的武都大地震中,因为地震引起的山崩地裂而被截断为西汉水和汉水两条河,贯通的水路交通自此被切断。
等到后来地形进一步发生变化,西汉水南流进入四川,成为了嘉陵江上游的水源;而汉水也失去了自己的支流,河道缩短,水量减少,通航条件急剧恶化。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还定三秦的故事才彻底成为了绝唱,后来诸葛武侯的几次北伐无功而返,多少也有几分这样的原因。但那是后话,我们扯回楚汉。】
“高后二年?”
来不及继续沉浸在对后世子孙回天无力的淡淡伤感之中,时间线突然被拉近的警钟一下子敲响在汉初人的耳边。
几人面色郑重起来,根据先前后世人给出的几个时间节点,很快就算出了那公元前186年距离现在到底还有几年。
“还有十六年?那武都地震竟然都能让河水改道,威力应该不轻吧?”
想到汉初天下如今的残破,再想到其后竟然还要再经历吕雉文景三代人的努力,才能勉强恢复到足以大规模反击匈奴的国力,刘邦眼前就感觉快要一黑。
这天灾人祸怎么就不肯稍微停歇下来呢?
张良也在叹息,一边蹙紧了眉感觉有些头痛:“就算提前告知了我们,人力又如何去扭转天意呢?”
“又不能使那地震不会发生,亦不知晓具体的时间,不能让那方百姓提前避开。就算朝廷为事后赈灾做了预先的准备,又何尝不是于事无补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最后是萧相开口,叹着气的,尾音在室内最后静默淡去。
—
刘季:我是高帝,那我夫人就肯定是高后咯?
他摸了摸头发,感觉后世人这论述还真就和他们的认识差了太多的信息量。大部分在它口中属于常识的内容,他们现在还需要连猜带蒙。
刘季:看起来未来的我还真就把朝政交给了妻子了。
这日后不得多拉拢安抚,增进一下关系?
【整个楚汉之争的过程其实相当复杂,但是碍于篇幅以及本篇主旨的问题,在此我们不多加赘述。】
刘季&萧何:?
原本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听着后世人讲述,顶多心里跟着吐槽几句的两人,在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直接愣在了当地,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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