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你也不看看现在花卖什么价,这都是真花,没一朵假花。我要是用布用纸做出来的,一块钱我也捏捏鼻子认了。真花,一块五就是成本价。”
美术班的同学都紧张死了,生怕人家掉头就走。
事实上人家也的确走了。
可走了一圈,不到半个小时他竟然又转回头,咬牙开口要了十箱也就是一万张贺卡的货。
哎哟喂,真是大批发商了,手笔不小吼。
他们虽然之前出货也快,但那都是分散开来的,晓得到底是那些店下的订单。跟这种一比起来,感觉立刻不一样了。
大家面面相觑,一颗心都惴惴的。
结果那人还拿出手机打电话,大概是因为信号不好(别说农村,城里信号都没好到哪儿去),他走来走去,一个劲儿跟电话那头的人抱怨,叽里咕噜的,反正大家听不懂。
还是高强的体校同学老家在浙江,给他们翻译了号称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曾经被志愿军当成密码使用的温州话。
乖乖,他竟然是要把这些贺卡批发去北京卖,一万张竟然只是先试试水。
不行不行,好吓人啊。
千万别碰上诈骗犯啊。
现在除非是两家单位做公对公的生意,否则这种面对面的私人卖卖,哪怕是上万的交易,那也绝大部分都是用现金。
小孩子们可慌了,愣是喊家公爷爷带人去信用社现场交易,起码信用社有验钞机啊。再说进了信用社的门,假钞成了存折上的数字,再假也是真钞了。
乖乖,这个大手笔成功轰动全场。好多人都稀奇,甚至还带动了原本打算过来批发鲜切花的贩子,跑来试水了一波干花工艺品。
等到晚上天黑透了,鲜花交易市场关门了,江海潮他们感觉自己要被蚊子抬走了,大家才拖着沉重的两条腿回家。
太累了,今天实在太忙了,他们连午饭和晚饭都没正经吃,都是胡乱对付的。而且因为累过头,现在大家也没胃口,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豆浆吃青团,甜的好补充能量。
江海潮深吸一口气,努力打起精神问海音:“今天鲜切花卖出了多少啊?”
“总销量是二十六万支,其中差不多十万支是批发的,剩下的全是零售。”
周雪莹在心里算了笔账,江海潮从其他地方调了10万支鲜花过来,哪怕每支只加一毛钱转手,那也能挣一万块啊。
好厉害!一天成就一位万元户。
其实她算少了,鲜切花利润大不是吹的,成本和批发之间就能翻倍。以月季花为例,它在省城全年平均生产成本单价为两毛五,但平均批发价是八毛钱,等到零售,价格又要往上加。
今天这10万支临时补货的鲜切花,毛利润其实有三万五。刨除所有的开支之后,净利润差不多是三万块。
当然,这是做生意时所谓的贼吃肉。考验的是眼光和魄力,下手时机早了晚了挣不到钱不说,花砸在手里烂掉还会亏本。
否则也不会有胆量做买卖的永远是少数人了。
现在,后悔花种少了的湖港人就不在少数。
江海潮他们在家坐了没几分钟,便有人上门打听能不能去杨家圩的大棚补货。
花市火爆,人潮汹涌,意味着有大批游客被分流到了各个村里去。
江家村刚好挨着镇上,下来的游客更多。他们好多人直接从院子里买了盆花走,短短大半天的时间,便清空了小院。到傍晚时分,几乎已经没人家还剩下花了。更别说自留地上的鲜切花了,除了打花苞苞的那些,其他的早已秃了头,只能慢慢长了。
江海潮逼迫自己站起身跟人讲话:“有,要多少报个数,我好通知人补货。”
修远大妈赶紧报数,她不仅要给自己加补货,还得替她娘家要。
要说湖港镇变成鲜花小镇,家家户户的自留地都改造成了花圃,损失最大的人是谁?自然是她家。
年前她家一直在各个村之间收菜,供应县中的盒饭生意,一天起码有两位数的进账。
结果大家不种菜了改种花了,湖港镇根本没那么多菜供应。做生意由江海潮牵线,转移给了江口镇的菜头大爹。得亏他们家还有们做豆腐的生意,否则她要心痛死。
现在看来还是改种花好,算下来,挣的一点也不比收菜的时候少。
研究生姐姐接完电话以后,一边给她师兄报单子一边迟疑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测:“我总觉得照这么下去会本末倒置,以后搞不好是省城从湖港进花卖。”
师兄悚然一惊:“那我们干什么?”
“提供种苗和技术指导吧。”
不是她危言耸听啊,她真这样怀疑。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好多时候人和才是重点。
她看过一些乡镇经济发展方面的资料,发现几乎每一个能打出名头的地方都有位能人,比如大名鼎鼎的华西村,再比如说如雷贯耳的南街村,哪个都跟能人脱不了关系。
她现在怀疑她见识到了位非典型的能人。
师兄满脸茫然:“谁啊?”
研究生姐姐话都到嘴边了,自己又感觉太过于惊悚,下意识地咽下去:“没谁,行了,快点吧。赶紧点清楚了,他们明儿一早就要货。”
唉,论名气的重要性。他们这边还是省城林大的花卉基地啊,属于市区,偏偏没几个人买花会想到跑他们这里来。一想到周末可能会有省城的人看到新闻跑去湖港凑热闹,买了刚从他们林大花卉基地出去的花,她就感觉好心塞。
江海潮不心塞,她就是有点喘不上气。
因为她打完电话后,海音也算好今天干花工艺品的销售额了。
十万块!
乖乖,就今天一天,他们卖出了整整十万块的货。
真的,批发实在太吓人了,你一箱我一箱,货物哐哐要出光。
原本他们是打算蹭“五一”鲜切花跟婚庆公司打下香火情基础,好让干花礼盒在婚庆市场也试试水的,现在估计不用急了,因为他们已经没货了。
要命要命,赶紧通知校办厂加班吧,还有订单没完工呢。
而且明后天的客人只会更多。
江海潮发出一声哀嚎。
这生意起不来她害怕,生意太好她也心慌啊。怎么一下子就冒出这么多客户了呢,不想不想,好吓人。
她蹲在原地,凭借高大的体型装起了鸵鸟。
突然间,她手机响了。
江海潮挺奇怪的,相熟的亲友都知道她五一回家了啊,即便有事也会打她家的电话。
现在手机话费很贵的,哪怕接电话也要五毛钱一分钟。况且她这手机是在省城办的卡,在湖港镇还有漫游费的额外开支呢。
为什么她不换成本地号码?
一来现在手机号的入网费很贵,价值7800块的手机,得额外再交2000块入网才能办个号码。如果你换了地方重新办手机号,对不起,再掏2000块。这还算好的,起码机卡分离了。再往前数两年,一部手机只能对应一个号码,压根就没手机卡。
二来手机对江海潮来说属于应急设备,平常用的很少,正常情况大家还是用BB机和固定电话联系,所以哪怕有个漫游费的问题,比起2000块换号码的钱,她也不觉得非要换号码不成了。事实上,她压根没啥这方面的意识。
现在,江海潮担心是什么急事,赶紧接了电话。
那头说话的是个男的,张嘴就是:“小姐,多少钱?双飞多少?”
江海潮一时间怀疑是手机信号太差,她听差了人家的话,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结果这一晚上,她连着接了三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初中生和小学生再不谙世事,也不是躲在深山老林没见过人,况且现在谁还不看个电视啊,想无知都难。
不对吧,都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乱打电话,这是在找小姐呢!
一中的学生怀疑这是恶作剧。班长说他爸单位有个同事的小孩放假没地方待着,跟他爸到单位值班。结果这兔崽子闲的无聊,就用单位电话乱打,到处问人你家是不是有人要送医院?
后来月底查电话费发现费用高的离谱,才发现这小子的恶作剧,然后他感受到了父爱的炙热温度。
可体校的学生认为这绝对是有人在使坏。听声音也不像是小孩啊,大人谁干这种恶作剧。这分明是她得罪人了,有人在整她。
说话时,手机又响了。江海潮摸摸下巴,接了电话,果不其然,又是找小姐的电话。
得,破案了,绝对是有人在整江海潮。
大家气坏了,女生尤其生气。哪有人这么恶心,搞这种事,摆明了往江海潮头上泼脏水,传出去,人家还不以为她真是当小姐的。
连话他们都猜到会怎么传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找小姐怎么不找别人专门盯着你啊?
“别让我晓得是哪个,不然我打不死他(她)!”高强气呼呼的,欺负他朋友就是在欺负他。
可惜人海茫茫,谁晓得拿个乌龟王八蛋到底是哪位啊。
大家气完了也只能散开,各自找朋友回家睡觉。
科学技术果然是双刃剑,换成以前,只能当面骂人才能叫对方听到。跑的再快,他们也能当场逮到,狠狠揍死这恶心的家伙。
江海潮刷完牙洗澡上床睡觉时,手机再一次响了。这回她索性钓对方的话:“谁介绍我给你认识的啊?”
那头有点不耐烦:“不是你自己塞的卡片吗?”
得,很好。江海潮敷衍了两句挂电话。
这是有人处心积虑在搞事了。
知道她手机号码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而且大家基本都是合作关系,彼此间互惠互利的那种,正常情况下不至于如此发疯。
谁呢?
杨桃和海音她们都陪着江海潮冥思苦想。
突然间,杨桃喊出声:“大姐,不会是他吧!”
哪个他?这手机的第一任主人,邹澜的男朋友或者前男友啦。他们不晓得两人到底分没分手。
“肯定是他。”杨桃振振有词,“只有他才会这么坏!”
太恶心了,她可是头回见识到世界上有这么坏这么恶心的人呢。
周雪莹今晚跟她们凑堆,还不敢相信:“他不怕我们把他的事捅出来,让他毕不了业吗?要搞事,也得等等吧。”
这可难说。
其实江海潮还有个猜测对象,那就是朱老师。鉴于对方有辱骂女生是鸡的“优良传统”,她完全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人。
不过海音说打来的电话号码都是省城的,那估计朱老师的可能性不太大。
除非她真跑到省城去塞什么小卡片,那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不管了,先探探底再说。
江海潮打了夏露的BB机。
不得不夸夸人家小姐姐,做生意真舍得给自己投资。卖衣服拿提成挣了钱之后,她跟陈萱第一时间合伙买了台BB机,方便顾客联系她们,因此还提高了不少销售额,又多拿了提成。
可见无论何时,投资自己才是最明智的事。
夏露姐姐今天也是忙了一天,这会儿刚收工准备洗澡睡觉。她打电话过来,先是汇报了销售形式一片大好的喜讯,顺带着要求加新款。
黄老师设计的夏装明亮又活泼,很受欢迎呢。
江海潮寒暄完毕赶紧切正题:“对了,邹澜怎么样?她男友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