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宵时雨
如果朋友之间的关心也能算作是一种爱的话,他想,他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方式的爱。
姜屿给他的关心, 对他来说就像是从来没有尝过甜味的小孩在某一天突然得到了一颗糖, 是在以往的生活中从未有过的甜蜜味道。
但这颗糖并不是他独有的。
除他以外,姜屿还会再分给其他人。
谢知予不曾讨厌过谁, 他的亲生父母,又或是月娘和沈清风, 他都能用一种平静如水的心态去看待他们,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他们。
但此刻, 他看着屋内面对面坐着交谈的二人, 心中却忽然升腾而起一股难言的怒意。
宋无絮就像一只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肮脏的老鼠,趁他不注意爬进罐子里, 想要偷走他的糖。
尽管他很无耻,可是谢知予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去指责他。
因为姜屿和他只是朋友,和宋无絮却认识了十多年,论关系,他们之间要更亲密得多。
而他才是那个后来者。又该用什么理由去责怪宋无絮呢?
......
谢知予突然感到一阵茫然,心中翻涌的怒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宣泄口,慢慢堆积到顶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漫无边际的酸涩感。
他的眼眸微垂,盯着空气里的灰尘,像是在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移开视线,终于离开这扇门前,一语不发,回到了自己房中。
*
“我听宁秋说你和谢知予一起去逛夜市了。”
宋无絮看着姜屿,几次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所以是只有你们两个单独出去的吗?”
宋无絮知道谢知予构不成什么威胁,可他仍然觉得不安,尤其自从考核过后姜屿就一直和谢知予在一起,关系亲密,更让他不得不多想。
毕竟修无情道的人只有谢知予。
他虽有耐心慢慢追回姜屿,可若她先变了心,喜欢上别人要怎么办?
宋无絮当然有自知之明,他知晓自己在各方面都远差谢知予一大截,对比之下,他的危机感更强烈了。
“所以你大半夜不睡觉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逛了一圈夜市回来,姜屿又累又困,眼皮在上下打架,只想快些洗漱完躺倒床上睡觉。
她听着宋无絮的问题,打了个哈欠,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
“单独出去怎么了,我又不是和他去杀人放火,一起逛个夜市而已,哪里有问题?”
“逛夜市当然没有问题。”
宋无絮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想了想,尽量委婉地提醒:“...可是你不觉得你和他走得有些太近了吗?”
姜屿原本觉得这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可是看着宋无絮无比认真的神情,仿佛这就成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于是姜屿仔细思索了一下。
......她和谢知予有走得很近吗?
好像是有一点。
但谢知予是她的任务对象,她不和他搞好关系,要怎么完成任务?
而且她和谢知予之间如何,与宋无絮又有什么关系?
本来大半夜的被人打扰到休息就有点不爽了,这会儿困意上涌,眼皮直打架,懒得与他多说,随意敷衍了一句。
“随便吧,你觉得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姜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这在宋无絮看来反倒成了间接肯定的意思。
他顿觉心凉了一大截,有如刀绞,苦涩难言,抬眼望着姜屿,声音轻而嘶哑。
“......所以你现在是喜欢他?”
???
“你是怎么从我刚才那句话里推断出这个结论的?”
姜屿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连瞌睡都醒了一半。
她是为了能回家才接近谢知予的,还没忘了自己的完成任务,又怎么会喜欢上他?
不过虽然谢知予是她的任务对象,但她也是真心将他当成了朋友看待。
谢知予关于爱的认知误解颇深,他厌恶这种情感,再说无情道又讲究一个断情绝爱,喜欢他是得不到回应的......
姜屿想起今晚对他说的那番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起到作用。
她垂下眼,看着桌上晃动的烛火,惆怅地叹了声气。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宋无絮眼中却成了别的意思,甚至连刚才的反问句都自动变为了肯定句。
她果然对谢知予有好感,这声叹气不正是她在为情所伤吗?
宋无絮暗自懊悔自己醒悟得太晚了,但好在她与谢知予是绝无可能会在一起的,他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
他重新调整好情绪,嘴唇动了动,刚发出一个音节,忽然感觉到脊背一寒。
如同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碾压般的窒息感让他额上不禁冒了层冷汗,下意识抬头朝门外望去。
走廊起了一阵微风,没关紧的屋门被吹得吱呀响动,门外光线昏暗,并不见有异样。
......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宋无絮站起身,他还有好些话想对姜屿说,可现下实在太晚,不好再打扰她休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你好好休息,明日再见。”
留下这句话,宋无絮匆匆转身离开,直到回到自己房中,那种被盯上的诡异感觉才总算消失。
*
扬州除了水与桥,早茶也是一大地域特色。
辰时未到,客栈一楼便坐满了人,幸亏池疏早有准备,提前预定了座位。
昨日睡得太晚,姜屿整个人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单手支在桌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真是奇怪,谢知予往常起得都很早,怎的今日还未下来?”池疏看了眼桌上点好的吃食,有些担心要凉了,“我们还是先吃吧,等他醒了再重新点一份热的。”
姜屿没有意见,点点头,第一个拿起了筷子。
她现在只想快点吃完早饭,然后回去睡个回笼觉。
池疏替宁秋摆好碗筷,见她还在望着窗外,有些无奈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吃饭了,怎么还在发呆?”
昨日给谢无咎发了通讯纸鹤,按理来说,纸鹤应该不到半日便能送到谢无咎手上才对,他也不是那种已读不回的人。
可宁秋等等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也没等到回复。
她心觉奇怪,但想不出什么缘由,或许是纸鹤在半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也说不准。
还是等待会吃完饭再给他发一次好了。
宁秋暂时将此抛到脑后,转回视线,从池疏手中接过筷子。
扬州早茶多以精美小吃为主,口味丰富,种类多样。
姜屿不太想吃面前的烫干丝,站起身夹了一只三丁包。
正是饭点,客栈内闲谈声和小二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人声鼎沸。
一片嘈杂声中,隔壁桌两名男子愈见提高的交谈声直直传了过来。
“上月去了卢龙府的商队还没回来,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听说逍遥宗已经有半年没传出过消息了,连仙盟也联系不上他们,北地一带不会真出事了吧?”
姜屿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咬了口包子。
这两人口中的逍遥宗地处卢龙府,北地一带都在其管辖范围内。
原文没怎么提到过这个宗门,姜屿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
倘若真出了什么事,也该上报仙盟解决,轮不到她来操心。
宁秋也听到了隔壁桌的交谈声,但她同姜屿想的一样,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顺手往池疏碗里夹了一只汤包。
“这个蟹黄汤包很好吃,你......”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她用胳膊碰了碰池疏,“刚才还说我,你现在怎么也在发呆?”
池疏正维持着夹菜的动作,筷子停在半空中,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没有动作。
听见宁秋喊他才回过神,朝着她歉然一笑。
“没什么,在想一些不重要的事情而已。”他将那只汤包又夹回宁秋碗中,“师姐喜欢就多吃些,不必让给我,我不爱吃蟹的。”
“谁说我是让给你的了,自作多情。”
池疏早就习惯了她心口不一的说话方式,看破不说破,默默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只汤包。
......
姜屿低头看了眼自己碗里的包子。
可恶,突然就觉得它不香了是怎么回事。
这难道是因为她没等谢知予一起吃饭而受到的惩罚吗?
正这样想着,突然一双手伸到她眼前,递过来一块令牌。
姜屿愣了一下,看清令牌上刻的“江”字,眨了眨眼,仰起脸,惊讶地问。
“你怎么弄到的?”
谢知予没有回答她。
他像是没听见姜屿的声音,将令牌留在桌上后转身离开,连早饭也不打算吃。
???他不对劲
姜屿想也没想,连忙放下筷子,追上去拦在他身前。
“你不理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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