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如初简单
洛溯低着头,指尖猛地一颤,不知是为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夏沁颜知道他在外面跪着,只淡淡“嗯”了一声,并未让人将他叫起,也不见其它动作,全程专心批阅着奏折。
朱红的批注落在其上,笔锋刚劲,犹如游龙走凤,力度几乎要穿透纸背。
宫人猜不透她的想法,行动间更添了份小心翼翼,唯恐哪里惹了她不快,正好撞到枪口上。
占地极广的太女府一时静得可怕,人人恨不能踮着脚走路,如非必要根本不敢靠近正殿。
明心独坐房中,默默抄写着佛经,一笔一划极为认真,仿佛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
冥夜手执刀柄、靠着殿前廊柱闭目养神,并未朝侧方的洛溯瞧上一眼。
从太阳初升到日上三竿,再到夕阳西下,洛溯动都没动,直至夜幕四合,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红色的衣袍划过台阶,停在他面前,清淡的声音自上而下,“知道孤在不满什么吗?”
洛溯饱满的嘴唇有些干扁发白,宛若缺了水的玫瑰,失了以往的光泽,很快就要枯萎。
他抿了抿,没有说话。
从他到她身边起,他一共惹了她三次不快,第一次故意在她面前设计殷锦成,第二次想将嫡兄推给四皇女。
这是第三次。
因为不想她大婚,故意放出消息将水搅浑,希望以赵恒和郑裕林为靶子,最好让候选者们全部自相残杀,一个都不要留。
每一次都是他自作主张,甚至上次她都警告过,可他还是不思悔改、一意孤行。
她会不满是肯定的,但是他不后悔。
洛溯抬起左手揪住她的衣角,十指白净修长,瞧着柔弱,突出的指骨和青筋却透着
丝无法掩饰的倔强。
他和明心、冥夜最大的不同便是,哪怕明知没有资格,他也想试一试。
不愿意她身边再出现其他人,他就努力搞破坏,即使不能成功,起码他尝试过。
夏沁颜目光下移盯着那只手,指尖微微动了动却坚持没有挪开,她不由蹙眉。
洛溯瞥见了,心口猛地一疼,她这是对他彻底不耐烦了吗?
他所做的……真的令她这么厌恶?
夏沁颜望着这样的他,突然叹了口气,“明明有那么多办法,为什么要选择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他们的名声是毁了,你以为你的就能好?”
出身低贱、别有用心,隐姓埋名、欺君罔上,哪一条都能要了他的命!
她确实一早就知道,甚至有意利用他的身份误导一些人,可是别人却不清楚内情,只会以为她被蒙蔽。
自古妖妃、昏君,往往都是前者受到的指责更大,背上这样的名声,往后一旦她有任何让大臣不满的地方,最先冲击的人必然是他。
还不想她身边出现其他人?到时候恐怕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无论什么时候,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都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
夏沁颜抽出衣袍,没再看他径直离开,只有不高不低的话语散在夜风里,清冷中又似乎含着别样的温柔。
“行了,苦肉计使够了就回去吧,孤不想身边有个腿脚不利索的人。”
洛溯愣愣的,手指微张,依然维持着抓握的动作,佳人虽已离开,但他好似仍能闻见她身上的清香。
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几乎咧到了耳后根。
她不满,不是因为他擅自行动,也不是阻碍了她的“桃花”,而是不满他将自己牵扯了进去。
她在关心他……
洛溯低低的笑出声,双腿早已僵硬麻木,膝盖处钻心的疼,可他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圆满。
一直患得患失的心终于安稳下来,他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不是可有可无,也不会随时可以抛弃,她在意他。
哪怕这个在意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于他而言,也是莫大的恩赐。
冥夜隐在暗影里,盯着笑
得有些傻气的某人半晌,忽然扯了扯嘴角。
又给这家伙赌赢了。
原以为可以坐山观虎斗,解决外患的同时将内祸也给踢出去,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
他想起白日送出去的五千两银子,也忍不住一笑,不管是真的为了钱,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只要结果是暂时不大婚就好。
他抬头仰望天上的明月,明明天空那么浩瀚,可他还是觉得太挤。
明心写下最后一笔,敛袖收势,而后细细打量刚誊抄完的这卷佛经,轻轻点头。
“供到佛像前吧,等我每日颂遍经,到日子再呈给殿下。”
“是。”
宫人小心翼翼的捧起佛经,明心将笔放入笔架,微微闭了闭眼。
洛溯。
他在心底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果然最早来的就是不一样吗?
如果那么做的人换成他,她又会不会是同样的反应?
明心无声的吐出口气,重新拿起佛珠,这才感觉心安宁了些。
“让人去问问殿下,明日是否有时间一起用早膳,上次采的露水正好可以用来煮粥,应当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一边从桌后走出来一边吩咐,出尘的面容上染着淡笑,少了与世俗格格不入般的疏远,添了两丝鲜活。
无论现在会不会,他都希望将来会,所以还得努力啊。
明心望向窗外,月光皎洁,一如她身上的光华,即使不动,也会吸引无数人前赴后继。
既然来了,她身边的位置必须守护住。
“回去了?”稍显偏远的院落里,殷锦成坐起身,“只跪了大半天,殿下就放过了?”
“是……”下人偷偷觑着他的神色,“刚才吴太医去了洛公子院子。”
殷锦成揪着被角,这是不仅轻轻放过,还心疼上了?
一个勾栏院下等人之子,故意来到殿下身边,还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这样的事情都能轻巧揭过……
她就这么喜欢他?
殷锦成胸口钝钝的疼,他不知背后的隐情,只以为洛溯此番动作是在为隐瞒身份请罪,还隐隐期待着殿下一怒之下将他赶出
府。
谁知并没有。
他咬紧下唇,以前他觉得爱而不得很痛苦,然而如今他才发现,比起爱而不得,喜欢的人另有所爱更让人痛苦百倍。
原来她不是不会喜欢人,只是喜欢的人不是他而已。
可是他到底比那人差在哪里,是家世、相貌还是才华?
殷锦成脑海里又浮现出围猎那日殿下将他拉到身后、护着他的情景,心中的不甘越烧越旺。
她对他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有太多人阻隔在他们之间让她想不起他。
“你去告诉殿下,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想和她说。”他眼神暗了暗,“关于卞家的。”
“卞家?”夏沁颜眉梢微扬,眼里闪过一丝兴味,“那就让他过来吧。”
正好一些人都可以一起清理了。
她低头喝了口粥,神情愉悦,“是有点不一样。”
“下次再试试泉水所做。”明心坐在她对面,眸光十分柔和,“慈济寺后有处山泉,口味甘甜,不管是做饭还是做菜都能增色不少。”
“这就是慈济寺素斋有名的秘诀?”夏沁颜失笑,“住持知道了估计得骂你。”
薅着“娘家”的讨好“妻家”。
“嫁出去的儿郎泼出去的水,多来几次,他就会习惯了。”明心见她开心,也跟着逗趣。
餐桌上的氛围轻松又和谐,两人相对而坐,不经意对视间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笑意,远远瞧着都觉甜蜜。
殷锦成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下意识攥了攥手。
以前他习惯随身携带马鞭,可是自从那次差点伤到她之后便再没带过,此时竟有些觉得掌心空落落。
他知道府里来了“新人”,却一直未曾见过,现在一瞧,本就沉重的心情又坠了两分。
怪不得能和洛溯分庭抗礼,原来长得这般不俗。
一个妖媚,一个仙气,一个弱不胜衣,一个如兰似菊,完全相反的类型,却同样的让人挪不开眼。
他又看向另一边带着面具的高大男人,虽然五官被遮了大半,但仅从露出的那小半张脸就能知道,定然不会差。
也是,长得不好的人连出现在殿下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殷锦成掩下苦涩,恭敬行礼,“殿下安。”
夏沁颜多少有些诧异,不过一段时间不见,那个永远高昂着头、带着丝傲慢的少年竟是大变了样。
面容素淡,眉宇间隐有倦意,宽松的衣裳也遮不住他单薄的身形,衣衫料子有些旧,衬得人更显憔悴,与初见时骄傲倔强的模样迥然不同。
她皱皱眉,望向身侧,“去查查,是否有奴才踩高捧低,克扣主子份例、恶意刁难的事情,孤的府里容不下这些。”
殷锦成一愣,脸上渐渐重新焕发了神彩,眸底星光点点,似是还有点红。
连秀容瞥了他一眼,宫里出来的奴才什么样,她最清楚不过,失了势的主子就如落架的凤凰,磋磨或许谈不上,但冷茶剩饭肯定少不了,估计这段日子不好过吧?
所以连卞家都能拿来投诚了。
她垂下头,福声应是,退出去前还不忘将屋里剩下的人都打发了。
明心不着痕迹的打量殷锦成,笑着招呼,“用过早膳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用了。”殷锦成表情僵硬,语气也有点硬梆梆,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横眉冷对,显然有“吃一堑长一智”。
“我有话想单独与殿下说,不知方不方便?”
夏沁颜愈发惊讶,对上明心询问般的视线,她微微颔首。
她倒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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