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这小姑娘明显没说实话!
谢姝感受到自顶而下的压迫感,还有仿佛是被猎人盯上的那种危险气息,不由得在心下哼了一声。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既然你非要问个清楚明白,那我就说了。世子爷,请问您有没有看过孔雀开屏?所谓的发什么浪啊,就是在别人面前骚首弄姿,你也可以理解为发骚,这下知道了吗?】
萧翎眯了眯眼睛,眸色越发暗沉。
他看着谢姝,好半天才回了一个“好”字。
在所有人听来,他们的对话极为正常,无人知道他们众目睽睽之下交流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信息,更没有人听出他这声“好”字的深意。
只有谢姝。
谢姝在听到这声“好”字时,心尖莫名颤了一下。她下意识抬头,对上萧翎深不可测的眼神,并从那眼神中看出了令人心悸的深意。
果然,萧翎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萧翎说:“我知道了,既然你想不出来,那便罢了。我会帮你留意,一旦有什么发现,我会捎信给你。”
谢姝:“……”
这话重点在后面那一句,不仅藏着一个发字,还藏着一个捎(骚)字,明显就是在告诉她:他以后还要继续发骚!
……
谢家人在天字牢时一住,就是三天。
这三天来,好茶好水好饭好菜天天有人送来,一应被褥用具等物也是样样不差,但萧翎再未出现。
直到第三天,萧翎终于再次露面,带来了案子的结果。
原本口口声声指认他们纵火的苏家人在他找到的证据面前改了口,说他们想起来了,之所以失火是因为苏老爷喝醉之后打翻了烛台。
而苏老爷已在大火中丧生,死无对证。
既然苏家人改了口,他们便是无罪。
一家人出了清风院,谢娴早就得到消息,安排了马车来接他们。他们向萧翎道谢告别,然后上了马车。
没有人注意到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马车,除了谢姝。
仅是一眼,谢姝就看清了马车里面的人。
竟然是长公主!
长公主掀着帘子的一角,直到谢家人乘坐的马车驶走。
那天她终于起了疑心,然后频繁召见苏家人,让苏家人说孙女小时候的事。苏家人初时还吞吞吐吐,她一次又一次的赏赐下去,终于让他们渐渐松懈,越说越多。
所谓语多必失,她从苏家人的口中得知孙女在逃难路上遇到他们时的样子,蓬头垢面一身脏污极其可怜,他们便起了善心将其收养。
在他们的叙述中,她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她的孙女确实十分聪明。一个四岁的孩子独自逃难,不仅知道如何掩盖自己的外表和长相,还知道如何与别人伪装成一家人。
而被他们收养后的孙女,大病一场后性情大变,不仅和苏家的大女儿争抢衣服和吃喝,还学了一些偷鸡摸狗的坏毛病。当然他们之所以说这些,竟然是觉得会与人争抢衣服和吃喝,还有会占别人的便宜都是聪明的表现。
她越想越惊疑,刚暗中派人去查,萧家那小子就找到了她。
从萧家小子的嘴里,她知道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真相,原来她的娇娇儿九年前就到了盛京,这些年就生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而且什么都知道,就是有苦难言!
她双目泛红,满是自责后悔。
“我早该想到的,我怎么就糊涂了呢?她跟我说熙和可能原本就是一块石头时,我就应该明白的……她什么都知道,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取代了她的一切,她什么也不能说,她该有多难过。我的娇娇儿,我的娇娇儿,祖……母是个老糊涂啊!”
向嬷嬷安慰她,“殿下,这不是您的错,都怪那起子黑心肝的,竟然敢做出以假乱真的事来。好在老天有眼,保佑娇娇小姐平平安安的,还遇到了那样的好人家。”
长公主点头,“也亏得如此,否则本宫必不会原谅自己。”
“殿下,萧世子说了,让您再耐心等些日子,等到人证到齐,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本……宫实在是等不及了。”
她曾想着以她的身份地位,认回自己的亲孙女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萧家小子却说,为怕日后有人诟病孙女的身世,还是应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是让孙女认祖归宗。
她一想也是。
她的娇娇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以后必不能有任何让世人攻讦说道的地方。
此时萧翎正好到了马车旁,目光骤深。
他也等不及了!
“臣见过殿下。”
长公主听到他的声音,让他上马车来说话。
而他在上马车之前,望着谢家人离开的方向。
谢家人乘坐的马车正好拐了弯,然后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但他知道,马车里的谢姝一定看到了长公主,也看到了他。
他微不可见地朝那边颔首,这个动作落在了谢姝的眼中。
谢姝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然后垂眸。
所以现在——
是不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第55章
……
一场大火过后, 苏家的宅子已不能住人。
烟火燎过的地方,残破而乌黑。任是谁见了这样的光景,少不得要问一句那得是多大的火。若不是极旺的火势, 也不能将好好的宅子烧成这样。
外面停放着两辆马车,一辆是寻常的马车, 另一辆装着棺材的素车, 棺材里收殓的是苏老爷的尸身。
宅子里不时传来哭骂声, 引得行人驻足。等看到素车上的棺材时,少不得要说一句“晦气”, 然后加快脚步离去。
突然苏夫人冲出来,扑在那棺材之上, “你个天杀的啊, 你就这么走了, 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随后苏婵娟和苏大官姐弟俩出来, 一个个的都不肯上马车。苏大官拼命地推着马车上装好箱笼, 见推不动之后又是踢又是打。
“娘, 我不走, 我要留在京城, 我要做大官!”
“娘,我也不走,我还没嫁人呢, 我要嫁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我要当官夫人!”
苏夫人闻言, 哭得更大声。
她也不想走啊!
来京城之前, 她在庆州城不知显摆了多久, 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知道他们一家要进京城享福,如今让她就这么回去, 她的脸往哪里搁。
但是二丫说了,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得回庆州去避一避风头。等以后世人淡忘了此事,再接他们进京,到时候给他们买更大的宅子。
“娘,你再去和那个死丫头说说,凭什么她在京城里享福,我们就要回庆州。我才是苏家的男丁,她一个死丫头片子算什么东西!”
苏婵娟不大的眼睛里隐有算计之色,“娘,不如您和官哥儿回去,我留下来。我去公主府找郡主,一来可以和她做伴,二来还可以照顾她。”
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不停摇头。
这苏家人还真是没法说,亏得郡主是个感恩的,不仅不埋怨苏家人对自己的苛待,还处处替苏家人撑腰。
之前的事就别说了,单说这一次。明明是苏老爷自己喝多了打翻烛台走的水,苏家娘几个非要说是谢家人做的,害得郡主轻信了他们的话,闹到了陛下面前。好在萧大人断案如神,这才还了谢家人的清白。
听说因为这事,郡主都被长公主给训斥了。
即便是这样,郡主还是给苏家人说了不少好话,若不然就不止是被赶出京城这么简单。谁知苏家人还不知足,居然还埋怨郡主,可见真是人心不古欲壑难填啊。
这时谢家的马车进了巷子,一进巷子就听到苏夫人用尖刻的声音在骂苏婵娟。
“你个死丫头,你倒是会为自己打算,合着你也想丢下老娘和我弟弟,留在京城里享福。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乖乖跟我们回去,郡主娘娘说了,让你在庆州找个人嫁了,你的嫁妆她出!”
“娘,庆州能有什么好人家?京城里随便一个公子,也比得上州官家的公子们。我不要回去,我就要在这里嫁人。”
“你个没用的东西,咱们进京这些时日,娘不是让你放开手脚去找吗?你自己找不到,又怨得了谁。”
“谁说我没找到的,是您没帮我和陈夫人说好,若是您说好了,那我不就是解元夫人了吗?”苏婵娟小声说着,明显底气不足。
苏夫人“呸”了一口,泼妇的样子尽现。“不是我没说好,是那陈家公子没看上你,人家已经和国公府的姑娘定亲了,你别再做梦了!”
一时之间,叶氏等人全都看向谢姝。
谢姝问谢娴,“大姐,陈家和国公府定亲了?不知是哪个国公府?”
谢娴原本打算回到家后再说此事,如今已是没有再隐瞒的必要。“是秦国公府的大姑娘。”
那就是白蓁蓁。
谢姝只觉得荒谬。
纵然她知道自己和陈颂已无可能,也不介意陈颂和别人结亲,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人会是白蓁蓁。
“这亲事不错。”
“白家人放出话来,说他们不重门第,只重人品,看中的就是陈颂的为人与才学。”
又是这样的说辞。
白家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谢家马车经过时,苏家人认了出来。
苏夫人恨恨地“呸”了一口,眼珠子一转,阴阳怪气道:“人家陈公子已经是解元郎,哪里是谁都能配得上的。有些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没羞没臊地缠着人家不放,真是不要脸!”
她叉着腰,对着谢家的马车又啐了一口。
突然,谢家的马车停下。
下车的是叶氏和叶兰姐妹俩,姐妹俩脸色一样的难看,看上去有些气势汹汹。叶兰一把抓住要逃的苏夫人,叶氏上前就是左右开弓,一连扇了她好几个大耳光。
叶氏一边打一边骂:“你个无德的贱妇,黑心烂肝的玩意儿,什么话你张口就来,怪不得会遭报应。你男人尸骨未寒,你还在这里造孽,难道不怕还有报应吗?今日我让你好好长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随便便就诬陷别人。”
没有人上前拉架,不说是巷子里的街坊与路人,就连苏婵娟和苏大官都躲得远远的。
谢家这次无妄之灾,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苏家人的诬蔑。好好的清白人家莫名其妙被冤枉,还坐了几天牢,换成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苏夫人被打懵了,一时回不过神来。等她回过神来时,一张脸又红又肿,叶兰和叶氏姐妹俩也已经上了马车。
“天杀的,我不活了!”
她嚎着,喊着,哭声震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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