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川渝
“但是阮如安,我凭什么为你赌上符氏?我们又有什么私人关系?”
他们彼此对视,都褪去了浮夸的伪装,像是狮子与恶龙为了自己的领土寸步不让。但主动权毕竟掌握在符斟手中,阮如安不得不率先打破僵局:“你想要什么?”
符斟一歪嘴角,一幅胜券在握的丑恶嘴脸:“贺总跟我说过,人才是重要的财产,我深以为然。阮如安,你才是最重要的财产,我不可能帮你收购阮氏,但我可以想办法,把你、和九七四摘出来,怎么样?”
他的眼瞳泛着幽幽的光,像是一个耐心的猎手,潜伏在丛林中,等待着一举咬破猎物的咽喉。阮如安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她知道尝试失败了,再待下去毫无意义,便起身道:“告辞了。”
屋子的主人没有阻拦,却在她路过他背后时开了口:“阮如安,我承认你很有天赋,也很有想法,但阮家和贺家耽误你太多年,而你醒的又太晚。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输的不冤。”
“到我这边来吧,我不是你父亲和贺天赐,我喜欢熠熠生辉的女人,我不会打压你的光芒,还会给予你足够的指导,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阮如安的脚步顿了一下,干脆单手撑在桌上,俯视着符斟的面容:“断尾求生这种小事何须符总出手,我自己就能解决。但又一点你说的没错,我太心软了,到现在还想着最大程度地保留阮氏。”
她一字一句:“下次再见面,我们可能就是竞争对手了,希望您以后不要为今天言语中的放肆后悔。”
符斟没在意她言语中的疏离,笑了笑:“拭目以待。”
第34章
摔门声仿佛一声诏令, 让符斟猛地放松下来,他怔怔然地望向闭合的大门,眼神仿佛能穿透墙面, 看向那个瘦弱但坚定的背影, 沸腾的血液随着高跟鞋的踢踏声逐渐冷却,他这才分出心力去回味方才短暂的交锋。
“哎——!”他把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 硬生生把整齐的发型揉得凌乱不堪。懊恼和混乱在他的脸上反复横跳, 显出一种狰狞的幼稚。
万章推门的手一顿, 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感叹——
天见可怜, 符氏的总裁明明已经奔三了, 结果掀开精英的外皮, 内里却还是个没吃到糖就对父母放狠话的孩子。万章觉得这可能和他贫瘠的感情生活有关,毕竟谁能想到见人就撩的符总实际上是个一门心思搞纯爱的大魔法师呢?
万章不想为他幼稚的占有欲买单,但总助的职责让他不得不在关键时刻安抚总裁,免得他头脑发热, 真的上演一出安娜.卡列尼娜的好戏——虽然符斟的人品可能比维朗斯基好上一咪咪。
“后悔也没用啊, 人都走了,”万章叹了口气,在符斟的身边坐下, 像个老友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且阮小姐的提议对符氏弊大于利, 你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符斟把脸埋在手心里, 瓮声瓮气道:“我是不是说的过分了?”
这是个古怪的问句。万章心说你的字典里还有“过分”这个词?被你这张嘴气出病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法国, 他们每一个都像饿狼一样等着把你生吞活剥。从这一点看, 也就阮小姐这个妖妃能和你打个旗鼓相当。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事太大, 万章还真想劝劝自家总裁能帮就帮。
——如果能把暴君妖妃凑成一对,想必他们底下人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吧。
但现在肯定没戏了。阮家和贺家的篓子他不过知道一二, 但仅仅是管中窥豹,就不得不为那潜在的风暴惊心。虽然商场本就充满了刀枪剑戟,虽然风险和机遇并存,但这一次,万章还是觉得不要出手为好。
可看着符总这难得的丧气模样,他早就死了的良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谨慎地思考了片刻后,他还是越过了“助理”这个身份,评价起了老板的感情问题:“我觉得干脆拒绝就好,您非要把话说的这么暧昧,看起来像潜规则一样,对阮小姐这么骄傲的人来说,这是种侮辱。”
“暧昧吗?”符斟迷茫地眨了眨眼,“你说的我好像是个浪荡的人渣一样。但和我一个年纪的富二代,有哪个像我一样冰清玉洁?我还不够好吗?贺天赐那厮结了婚都在外面……”
“咳嗯!”
万章被“冰清玉洁”这个词雷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第一万次觉得自己只拿一份助理的工资实在太亏了。
“不是这个方面的好和坏……”他无力吐槽。
万章早就发现了,符斟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与常人不同。符大总裁在商场上无往不利,却诡异地无法分清情感关系与商业关系的界限。所以他总是对商业伙伴表现出近乎无理的挑拨,却又对追求对象开出侮辱一样的价格。
而这一次,大龄儿童本能地觉得自己搞砸了什么,却一如既往地找不到问题的关键。看着他迷茫的眼睛,万章叹了口气,决定顺着他的脑回路说:“把人逼到绝境然后再伸出援手,这不是您最擅长的吗?您现在只需要等待,就能实现爱情事业双丰收了。”
虽然我觉得那不是爱情,而且阮小姐也不会乖乖顺从,万章腹诽。
“不,不对,”符斟忽然开口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的目光停留在手心,对盘踞在心口的窒息感毫无头绪,新奇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万章安静地等待着,会议室里静得能听清时间流淌的声音。
最后,符斟说:“去筹备资金吧,如果只是阮氏,也许还有救回来的希望。”
万章眨了下眼,对他的决策没有任何异议,甚至没有回复一个“是”字,转身就离开了会议室。
色令智昏,万章想。
“万总助?您为什么这么开心?”迎面而来的小秘书端着茶杯,有些诧异地问道。
“开心?”万章有点疑惑,“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秘书比他更疑惑:“您这个嘴角都要和太阳肩并肩了,还说不开心?我猜猜,难道是符总给您批假了?”
“不是,”万章摸了下面颊,发现颧肌确实微微绷紧,呈现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他想了想,释然道:“我应该是为孩子终于学会怎么正确处理感情问题而高兴。”
小秘书:“?”
小秘书:“……我记得您还单身吧,哪来的这么大的孩子?”
*
符氏的办公楼位于B市最中心,在足有七十多层的建筑面前,每一个人都渺小如尘埃。阮如安大步流星地离开这座气派的建筑,面容带着前所未有的冷肃,她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碎冰一样危险的声音。沈越岳紧随其后,第一次有点不敢和她说话。
“阮……姐姐,你没事吧?”沈越岳硬着头皮,选择了一个比较亲近的称呼,“拒绝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虽然你和符斟的关系……嗨,我早就说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跟他断了也好。你是不知道外面怎么说你的,都是出轨,贺天赐就是风流多情你就是水性杨花,我们都不敢跟你说……”
“越岳,”阮如安忽然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打心眼儿里看不惯这些玩弄权柄的男人,当然,我也认可你远离男人的看法,但是……”
“‘远离’——是让你心里没有男人,没让你身边没有男人。”
“你应该把优秀的男人看成漂亮的花,然后用他们装点你的裙角。虽然你并不真正需要花,但投资他们就像投资艺术品一样,是彰显权利和财富的手段,懂了吗?”
“是是是,但你投资的这朵食人花马上就要反噬主人了,”沈越岳耸了耸肩,“说的好听,但你并没有真正掌控住他,最终我们还是没能拉到符氏这个盟友。”
“而且啊,你要是真的借着符家的势把阮家捞出来,豪门圈子就又有新的谈资了。什么靠男人上位的大女主啊,豪门妲己阮如安啊……这些人会用一切刻薄的言语来攻击你,而且三句话不离床上那点事。”
“一群蠢人,”阮如安哼笑道,“我会在乎他们的评价?贺天赐靠着我振兴家族,也没见有人说他软饭硬吃,反而还有一群好事者说我管不住老公……男人的成功不论出处,女人的成功就必须毫无依凭?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洗脑包。成年人的世界充满了利用和被利用,符斟能被我选中,那是他的荣幸。”
“但被你选中的人并不听话哦,”沈越岳叹气,“玩弄人心者注定被他人玩弄,你这算是失手了?”
“谁知道呢?”阮如安嘲讽一般地勾唇,“我对符斟还有别的安排,而且阮贺两家的事也不是非他不可,只是利用符氏更高效罢了……上车。”
她为沈越岳打开副驾驶,自己则转身当起了司机。这个举动让沈越岳受宠若惊:“还是我来开吧?”
她怕阮如安带着她撞山……
“你最近要忙起来了,我当然得伺候好你,”阮如安瞥了她一眼,在发动机的嗡鸣中一脚踩下油门,“给蒋明清发消息,准备路演。”
“路演?”沈越岳一愣,随即大惊,“不行,图南还是个半成品……好吧,我承认就算是半成品也比市面上的AI厉害得多,但你不是想搞全息吗?提前曝光虽然能拉高九七四的估值,但也难免遭人觊觎。华尔街那些人就像嗅觉灵敏的恶犬,只要入了眼,就算是屎他们也得舔上一口尝尝咸淡,到时候我们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阮如安被这个形容逗笑了,她转动方向盘,在沈越岳的惊叫声中飙出一道弧线:“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把会场定好,然后宣发概念片,我们拥有改变世界的技术,而除了我们,没人能把持得住这项技术。但比起让图南亮相,我更希望看到那些嫉妒又谄媚的脸。某些人想看我笑话,那我必然要让他成为笑话!”
所以这是在搞事业还是在赌气啊?
沈越岳有点恍然,但又有点好笑。矛盾的感情在她身体里翻江倒海,但不可否认的,她也在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期待着那些位高者目瞪口呆的表情。
她剖析自己的内心,又结合了阮如安那番“男人如花”的歪理,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也并不执着于九七四的成功,因为她了解图南的性能,也知道阮如安在向未知的领域发起冲击。“她们将改变世界”这句话不是说出来的口号,而是既定的事实,差别只在于时间的早晚。
与之相比,世人的反应才更令人动容。还有什么比弃妇和私生女的组合更令人不齿的呢?她们是感情关系中的失败者——虽然失败的根源在于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但在普世的价值观中,女人输掉感情,就等于输掉了全世界。
但现在,她们即将冲破这个牢笼。虽然筹码尚未齐聚,但这势必是一场激动人心的战争。她们一手创造的东西,一个无机的生命体,将在世界的欢呼声中亮相,为她们获得“女强人”或者“男人婆”的头衔。那些人会对她们的性别指手画脚,但却不得不拜倒在金钱和权势的脚下,双手奉上鲜花和掌声。
人果然还是社会性动物啊,自己的成功索然无味,旁人的失败才分外动人。
沈越岳忽然明白了阮如安跑这一趟的理由。
符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借口,一把打开保险柜的钥匙。可阮如安本身就是一个手持撬棍的暴徒,有什么不可名状之物将她束缚在“温顺女人”的皮囊之下。她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冲破封印,这样就能反手锤爆保险柜。
难怪在钥匙拒绝开门时她没有低声下气地乞求,因为这人从最开始就打算暴力破门!
沈越岳的心砰砰直跳,她一遍呢喃着“疯了吧”,一边打出一个又一个电话。分散各地的齿轮接到命令,开始全速运转了起来。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蒋明清,他沉默良久,还是回道:“工程部全体员工休假暂停,一切准备就绪。”
刹车片发出了悲鸣,阮如安朝着沈越岳一抬下巴,示意她下车。
“你不上楼吗?”沈越岳腿有点抖,“图南的架构有一大半都是你做的,你不在的话,蒋明清那边的进度估计不会很快。”
“不了,我还有事,必须马上解决。”
“什么事比图南发布还要重要?”
“离婚。”
沈越岳:“?”
她抬高了声音:“你之前不还在说离婚难吗?!怎么转眼就说能离了?”
“呵,这你就别管了,我总有我自己的办法,”阮如安的笑容不达眼底,她言语之中的戾气让沈越岳硬是不敢再多问了。
“放心,最多一个星期我就能回来,”阮如安不走心地安抚着她,又吩咐道,“你手上应该有很多水军的联系方式吧?把阮家的黑料放一放,至于放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阮家?不是贺家?”
回应沈越岳的一嘴尾气。
沈越岳看着眨眼就消失不见的车屁股,呸呸两声吐出并不存在的灰尘,咬牙切齿:“没一句真话的死骗子,就知道使唤人!”
她恶狠狠地拨通电话:“免费送你们个大瓜,阮家就要倒闭了,王八蛋阮老板吃喝嫖赌,欠下了三百五十个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
飞驰的风呼啸在耳边,阮如安攥紧方向盘咬牙道: “系统,你是想要男主破产吗?”
疼痛停顿了一瞬。
她油门踩得又凶又狠,惯性将她压死在椅背上,推背感使得肾上腺素快速分泌,加快呼吸的频率,血液与心跳在一次又一次惊险的避让中飙升,为身体提供更多能量的同时,也能让人短暂地忽略痛觉,集中精神。她险之又险地超越了一辆又一辆车,把尖锐的鸣笛声抛在身后。
“我有个问题。”
【说。】
“我想知道如果男主在现在这个阶段破产,会发生什么?”
机械音响起:【本世界崩溃,判定任务失败,将抹杀宿主灵魂。】
“如果他在剧情完成后破产呢?”
良久的沉默后,系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任务结束后,宿主将和男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bingo,”阮如安哼笑了一声,“所以我们打个商量吧。”
“以贺天赐现在的能力,大概率是撑不到剧情结束的。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这个世界崩溃,我知道你对任务过程有监督权和惩戒权。所以这一次,你要帮我。”
“事已至此,剧情已经不是我妥协跪舔就能回到正轨的了,倒不如干脆加快推进进度,一把通关。事成之后咱俩解绑,你去找你的主系统,我继续和男主两看生厌。只要你愿意在细节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会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脑海中一片寂静,就在阮如安觉得系统这是在无声否定时,它说:【我可以帮你加快诉讼离婚的速度,但你最起码要听到贺天赐亲口说“离婚”这两个字,才算完成任务。】
“没问题,”阮如安轻声道,“我保证,这一次贺天赐绝对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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