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生
几人前后进房。
蒋松微望着蒙住眼的贺岁安欲言又止,在他目光下,祁不砚缓缓摘掉她的绸带,露出一双完好无损的眼睛,瞧着也能视物。
祁不砚似很好心地解释一句:“她看不得雪。”
贺岁安默认他的解释。
蒋雪晚找椅子给他们坐下。
蒋松微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他们为何来找蒋雪晚了。贺岁安不拐弯抹角,将在来的路上便准备好的说辞跟倒豆似的全说了出来。
祁不砚在烛火下专注地看着贺岁安,属于她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他心弦微动了下。
贺岁安说完了。
他提盏给她倒杯水。
蒋雪晚神色发生改变,许久才道:“不瞒你们说,我们目前也查到了此事与刘衍有关,就是没找到能定罪的证据,不过我……”
不过她也认定了是刘衍,还想过偷偷去刺杀他。
蒋松微语气凝重:“你们今夜来找我们,想必不只是要告诉我们,刘衍此人做过什么吧。”
“没错。”
没怎么说过话的祁不砚笑道:“我们今夜来找你们是为了另一桩事,我们想杀了刘衍。”
蒋雪晚、蒋松微面面相觑,产生共同疑问:他们能和刘衍扯上什么关系,竟想杀了刘衍,还有,他们怎会知道卫城被灭真相的。
但无论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只要大家的目标一致即可。
蒋松微何许人也,很快就从三言两语中解读出祁不砚的意思,也不深究他们从何得知卫城被灭的细节:“你们要我们做什么?”
蒋雪晚耐心听。
祁不砚歪头看贺岁安。
他手指还漫不经心地玩着她辫子尾端的小银饰。
贺岁安知道这是轮到自己说了,把苏央的计划转告他们。蒋松微没立即回应,蒋雪晚倒是一拍桌子,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蒋雪晚自认自己的武功可是能与大周将领相提并论的,那些灵蛊人不会那么轻易伤到她。
“三叔,你怎么不说话?”蒋雪晚发现他没回应。
蒋松微没立即回应,不是因为自己贪生怕死、不想参与进去,而是因为他在思考着他们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思考的时间长了点。
尽管是有很大的风险,蒋松微依然想放手一搏。
不然日后单凭他跟蒋雪晚怕是很难找到拉刘衍下台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们得把握住。
但蒋松微仍有疑虑:“你们确定刘衍会在公主出嫁当天动手?若他没采取行动,皇上不管,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对付他了?”
祁不砚松开贺岁安发间小银饰,抬起眼帘,笑吟吟道:“不,我一定会杀了他的,无论以用何种方式,我也一定会杀了他的。”
贺岁安心口无端一紧。
蒋松微放心了。
“咣当”门外有东西掉落地,有人偷听!蒋雪晚眼神一变,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推门,桎梏住对方。
借着月光与房内洒出来的烛光,蒋雪晚看清了偷听之人的样貌,她慌忙地卸下力度,也放下抵在来人脖颈的匕首:“谢大人?”
谢温峤尚未从他们所说的事中回过神来,眼神微滞。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他不太敢相信。
谢温峤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朱伯也煮了蒋松微叔侄二人的羹汤,想送来给他们。而知道朱伯腿脚一到冷天就会疼的谢温峤要代他送。
谢温峤刚来到这里,抬起手还没敲门就听到了这些话。
他不知不觉听下去。
越听,越心惊。
刘衍拥有一批灵蛊人,他要在公主远嫁当日杀南凉国迎亲使团;皇帝也知道此事,派了来自风铃镇的郡主跟进,还想息事宁人。
谢温峤重复问:“你们告诉我,此事是不是真的?”
蒋雪晚不知如何是好,看向房里人,此事被谢温峤听了去,会不会对他们的计划有影响?
贺岁安看不见他们。
她的眼被祁不砚用手捂住了,就在蒋雪晚推开门的刹那,他反应极快捂住了贺岁安的眼。此刻,她的睫毛在他掌心扫过。
蒋松微面对谢温峤的质问,唇瓣翕动,却保持了沉默。
答案昭然若揭。
谢温峤失态踉跄了几步。
蒋雪晚连忙扔掉匕首,去扶住他:“谢大人。”
祁不砚一手捂住贺岁安的眼,不让她看到门外的雪,一手拿出绸带,动作灵活绑回她的脸上,他对其他人、其他事漠不关心。
谢温峤推开蒋雪晚的手,这个时候还不忘道谢。
经历过不少事的他转瞬又恢复冷静的姿态,想进宫见端敬帝:“此事事关重大,我会向皇上核实的。”扔下这句话便离去。
蒋雪晚紧张起来,拉蒋松微的手:“三叔,谢大人他。”
“让他去吧。”
蒋松微打断她:“谢大人大公无私,只认事实,不会出卖我们的。”谢温峤进宫找端敬帝,还可以验证贺岁安他们有没有撒谎。
不是他怀疑他们,而是在世道上活着得谨慎点,以前经历过灭门的他现在会对任何人保持防备心。
反正谢温峤进宫一事对他们也并无坏处。
蒋松微回头看祁不砚。
祁不砚似不知他的心思,站起身:“我们先回去了。”
蒋松微颔首。
蒋雪晚送他们出府门。
贺岁安跟蒋雪晚道别。蒋雪晚想握握贺岁安的手,见祁不砚牵着她又放弃了,行拱手礼道:“贺姑娘,祁公子,再会。”
*
庆王府。
刘衍在下棋,自己跟自己下,昔日是崔姨跟他下的,她不在后,刘衍也不想去找别人下。
亲信守在一旁,毕恭毕敬地向刘衍询问有关祁不砚的事,问他需不需要自己今日就去抓此人回来,放血喂养那些灵蛊人。
“你不是他的对手。”
刘衍淡淡道。
亲信讪然,跪下请罪:“是属下无能,帮不上王爷。”
刘衍放下一棋。
他道:“不是你的错,改日吧,再让他多活几天,毕竟刚成婚呢,太残忍了。”叫贺岁安的小姑娘也惨,年纪轻轻却注定守寡。
“是。”亲信还有一事不明,“王爷为何不再派人盯着他们,万一他们在这几天里逃出长安,岂不是很难再找到他们?”
“不会,那位小公子体内有天蚕蛊,是藏不住的。”
刘衍放下最后一颗黑棋。
亲信又向他禀告苏央那些人近来的动静,下定论道:“他们定是想阻止王爷您的大业。”
“随他们去吧。”有灵蛊人在手,刘衍早已无所畏惧,“对了,阿颜这两日可还来王府?”她前几日经常来送糕点什么的。
“回王爷,公主她这两日没再来,您想见她?”
刘衍自嘲一笑。
见她?
他弄乱棋局,离开棋桌:“她送给本王的糕点都下了至毒之药,还是小孩子心性,半点也藏不住。见了本王,怕是要大闹了。”
亲信不敢妄加议论。
他跟刘衍数年,也看得出刘衍视落颜公主为亲生女儿。
*
在长安宵禁开始之前,贺岁安回到了大婚的那处宅子。
是祁不砚背她回来的。
贺岁安左手拎着买回来的吃食,右手拿伞,祁不砚双手环住她大腿,背她进宅后往房间走。
他进房间的第一件事不是放下背上的贺岁安,而是关门。她听见了也没有多说什么,贺岁安比谁都清楚他为何会坚持这样做。
关好门,他放她下来。
贺岁安手里还拎着东西,看不见也不知往哪放,将脑袋凑到祁不砚面前:“帮我摘绸带。”
祁不砚给她解开绸带,接过贺岁安手里的东西,再点灯。她眯了会儿眼,适应光线,看向他。少年眉眼如画,也在看她。
贺岁安打开装吃食的大纸袋,与祁不砚用晚膳。
他没吃多少。
她又硬是要祁不砚吃一只烧鸭腿,他也如贺岁安所愿吃下。
晚膳结束,沐浴洗漱完便回榻躺着,她窝在祁不砚怀里看话本,他们都没再提有关雪的事了。
但祁不砚仍在想此事。
看雪是贺岁安能看见父母的契机,可不让她看雪就真不会离开了么,或许她会在这场雪停下前离开,连贺岁安自己也无法知道。
就像当初贺岁安亦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这个世界里的。
离开。
祁不砚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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