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译之
“葱油饼,卖葱油饼啦!买葱油饼送蛋花汤!热腾腾香喷喷的蛋花汤!”一声熟悉的叫卖吸引了崔二嫂的目光。
这个葱油饼摊子是黄家同村的一对小夫妻开的,她以前买过一回,那葱油饼真是喷香酥脆,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可惜后来几次买菜都没省下足够的钱。
相比热腾腾的面条,刚出炉的葱油饼在越发凉快的天里已经失去了一些诱惑,可紧挨着摊子的那一锅蛋花汤也如面条汤那样,腾腾冒着热气。
崔二嫂的脚不听使唤就走了过去。
独立的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煮着腾腾的热汤,汤里飘着金黄色的蛋花,煮汤的女人舀起一碗,洒下几粒葱,还有晶亮的油花漂浮在表面,瞧着美极了。
“大姐,要来一碗吗?”孟时抬头,正瞧见一个拎着满手菜的妇人盯着她的蛋花汤看,便笑着道,“买一个葱油饼就送。”
“送,送的?”崔二嫂难以置信道,还有这样的好事?
“是啊,送的。”
“那葱油饼还是三文钱吗?”崔二嫂又问。
“当然。”孟时道,又盛了碗给下一个顾客。
葱油饼和蛋花汤的香气同时围绕着她,崔二嫂已经忘记面条了,只要三文钱,既能再吃到喷香酥脆的葱油饼,又能喝一碗热乎乎的蛋花汤,又便宜又暖和还好吃,这不比光面强?
毫不犹豫地,崔二嫂从怀里掏出了三个一文钱的铜板:“给我来一个。”
“好嘞。”孟时麻利地给她拿了一个葱油饼,又给她盛了碗蛋花汤,告诉她喝完把碗还旁边木盆里就行。
孟时买葱油饼送蛋花汤的策略非常成功,好多原本想吃面的人听到有这等好事,都纷纷涌了过来,有一些买得多的,甚至回家拿锅子来装蛋花汤。
几个饼和一锅汤,不论早饭还是午饭,那都是美美的。
崔二嫂和其他借碗的人一样,在摊子旁吃饼喝汤,嘴里哈出的都是热气,身上也暖洋洋的。
孟时抓紧时间去打了桶水,把用过的碗都洗干净。这些碗都是她跟相熟的食肆借的,他们中午才开门,只要保证不弄坏,不介意借给孟时换一些葱油饼当早餐吃。
她查看了一下当前的营业额,今天的数字蹿升得比前几天都快,还不到巳正,已经逼近了1800,午末前肯定能突破2500文。
整个早上一直很忙碌,临近午时才得了一点空,顾迟秋放下铲子,表示要去方便一下。
茅房在一家店铺后面,要绕过一条巷子,他们刚开始摆摊的时候就给老板送过东西,所以老板允许他们摆摊的时候用。顾迟秋脚步飞快,他不放心孟时一个人看摊,毕竟今天还多了一个煮蛋花汤的炉子。
可有些人大概生来属拦路虎的,冷不丁就出现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顾迟秋假装没看见白二郎,脚下微调,打算绕过他,白二郎却身法敏捷,斜斜插在了顾迟秋面前。
“顾公子,我来还钱。”白二郎道。
“一共六文。”顾迟秋伸出手。
白二郎却没有把钱递来,而是注意到了顾迟秋恢复明亮的眼睛:“阁下的眼睛恢复了?”
“这与还钱无关。”顾迟秋道。
“确实没有关系,但除了还钱,我还有其他事情要跟顾公子说呢。”白二郎说着话,从袖中拿出一块腰牌,展示在顾迟秋眼前,“顾公子十三岁中秀才,若不是家中变故,此时大约在京城了,你这么聪慧,不会认不出这个吧?”
顾迟秋扫了一眼,那是一枚铜雕的令牌,上有一个古体的“楚”字,他毫不费力地认出那是楚王的令牌,面无表情道:“在下乡野小民,不认识。”
“啧,”白二郎笑了起来,笑容纯真,仿佛一片洁白无瑕的雪地,“不认识也无妨,顾公子早晚要参加科考,要不要早一点在朝中选择派系呢?若得我推荐,楚王殿下会很乐意与你一见的。”
深重的戾气差点蔓延而上,顾迟秋狠狠咬了口齿边的软肉,面无表情道:“我无意科考,阁下去找别人吧。”
说完,他顾不得小腹的憋胀感,转身要走。
“顾迟秋,你的脸很像我一位故人。”白二郎追上去道,“而你的文章,与我另一位故人年轻时也格外神似。你是顾家收养的吧,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顾迟秋没有回头,他浓黑的眼里几乎滴出血来,不过很快,他轻轻笑了。
“我不想知道。”
“你打算一辈子在这里卖葱油饼?”白二郎难以置信,士农工商,这世道有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不想当官的吗?现在也不流行什么“种豆南山下”。
顾迟秋回过头,戾气已悄然褪下,他穿着粗布衣裳,笑得温和柔软,他看向白二郎,却又好像没看着:“楚王殿下,我顾迟秋无意朝堂仕途,想要的不过是与心爱的人携手并肩。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要做什么,我就陪她做什么。殿下找错人了,我非尔所求之良士。”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白二郎话说到一半,及时刹车,强行压下震惊之色,“咳,顾公子误会了,我会转达楚王殿下的。哦,不,殿下还不知道我找你的事,你答应我我才会把你引荐给他,见不见还得看殿下。”
“那殿下倒是不用考虑是否见顾某了。”顾迟秋道,“阁下还还钱吗?”
白二郎大概从来没被人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过,被突然的急转弯说懵了,狠狠从兜里掏出六文钱,胡乱把钱递给顾迟秋,蒙头就走。
顾迟秋面色沉了下来,将钱揣进袖中。
第31章 瓜瓜瓜瓜瓜瓜瓜
“你这汤里放的肯定不是鸡蛋, 我儿子喝完就拉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大家来瞧一瞧啊,这家卖假蛋啦!”一个秋天还穿着无袖短褂的刀疤脸大汉拦在孟时的摊子前叫嚷道。
摊前的人本来就多, 这大汉一嚷嚷,大家掏钱的手明显一顿。
“卖假蛋?我说这家怎么敢送蛋花汤的,就算是自家鸡生的蛋,那也不便宜啊。”
“一颗鸡蛋就能做一大碗蛋花汤, 又不费什么钱,怎么能是假的呢?”
“我看还是别买了,你没听他说他儿子还拉着吗?”
大汉的气焰更加嚣张, 一掌拍在煎饼摊上, 把两个刚分好的剂子拍扁了:“小娘们,你自己说, 要怎么赔偿?”
顾迟秋还没回来, 孟时放下擀面杖道:“这位大哥,我家的汤用的都是真鸡蛋,我自己也喝过,您家儿子是不是吃了其他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废什么话?!”大汉抓住摊车的边缘, 两条粗壮的手臂青筋暴起, 摊车已经被他抬起了大半。
围观人群害怕地往后退,认为孟时无辜的人也不敢再说话, 生怕祸就牵连到了自己。
“小娘子, 你就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有人劝孟时。
“是啊,大哥他儿子病了, 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就道个歉。”
“这些人脑子有毛病吧?时时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害怕这个男人吧, 时时绝对不能道歉啊,如果道歉就坐实了!”
孟时当然不可能不明不白地道歉,她绕开摊车,走到男人身边,挂上商业笑容道:“大哥,您的心情我理解,但咱们也是这附近村里的,大家互相都认识,哪敢用假东西嚯嚯,您消消气儿,要是蛋花汤不合口味,我给您另做。”
孟时一边说着,一边附上大汉的手,将他从车上拉了下来。
车子咚一声倒在地上,孟时松了一口气,赔笑脸是出来做生意的必备技能,但她的摊车可不能坏。
“我不管!”大汉惊觉自己被孟时的笑容和柔胰迷惑,退开两步,又虎起了脸,“我儿子还躺着呢!你得赔!这生意也不准再做了,不然我砸了你的摊子!”
“大哥。”孟时也严肃起来,抱起手臂,“我在这里做生意好多天了,大家伙儿都吃过我的葱油饼,可有不干净的?我只是看最近天气凉了,想弄点热汤来让大家伙儿吃得更舒服,一片好心,大家也都喝了,可有不舒服的?”
因为要喝汤的缘故,还真有不少买了葱油饼的客人留在周围,此时cue到他们,胆子大的老顾客也纷纷表示没有的事,可好喝了。
“那肯定是这会儿还没有发作,需要时间!”大汉又道,“我儿子不舒服,你今天也别想好过,以后都别想做生意!不然我见一次闹一次。”
孟时浏览完弹幕,嗤笑一声:“郝刀疤,那家卖面条的给了你多少钱?值得你天天来找我麻烦?”
一句话,把郝刀疤说愣了。
“斜对面卖面条的给了你五十文钱,让你过来掀摊子是也不是?”孟时道。
她又瞄了眼弹幕:“他上次指使你打人的钱只给了你一半,你觉得做完这一票后,他能给你全部吗?最多一二十文把你打发了,反正他握着你这么多把柄,你也不敢怎么样。”
孟时对着郝刀疤和围观群众侃侃而谈,意识却有自己的想法,在直播间疯狂吐槽:“你们怎么知道那么多???”
弹幕笑疯。
郝刀疤的名字和事迹都是某个粉丝扒出来告诉她的。
粉丝是搞民俗研究的,最近为了写论文找灵感,经常蹲孟时的直播间,她不咋盯着孟时,倒喜欢镜头里带到的街市行人,所以很早就注意过郝刀疤,今天卖面条的让他来骚扰孟时的事情她也看到了,本来要立刻提醒,无奈她家猫咪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她的键盘上,导致她打不了字,还一爪子把她麦给pia非了,连语音输入都用不了,直到哄完主子,她才有机会来给孟时解围。
“哎呀,怎么能收钱做这种事?缺德哟!”
“老板娘的葱油饼一直都很好吃,蛋花汤我也喝了,又鲜又暖和,大家别信他,吃不出病来!”
孟时做生意心平气和,东西也好,笑容亲切,客人们都愿意信她,尤其郝刀疤的老底被揭开,大家选边都不带犹豫的,郝刀疤被围在中间指指点点,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顾迟秋从茅房回来,远远就见孟时被围,面前还有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大汉,立刻小跑了过去。
郝刀疤面子下不来,又想起那五十文,心头一阵酸楚,他一把退开孟时,双手握住摊车边缘,大吼一声:“啊——!”人群慌忙退后,油花四溅,黑色的草木灰被掀到半空。
顾迟秋骤然加速,如同猎豹一般跃至孟时身前。
他一掌推开两个碍事的路人,将孟时往怀中一裹,斜向滚开,烧红的木炭飞来,堪堪擦过他的后背。
“没事吧?四娘?”声音从头顶传来,孟时贴着顾迟秋剧烈起伏的胸膛,他手贴在孟时脸上,微微颤抖。
“我没事。”孟时道。
顾迟秋把她扶了起来,又上下检查一遍才放心。
“你在这里呆着。”他不容质疑地命令道,眸色锐利。
“顾迟秋,你冷静!”
孟时话音未落,人群爆出一阵尖叫,只见身材瘦削的顾迟秋一把揪住比他高了足足一个头的彪形大汉,拳风破空,郝刀疤整个人飞了出去,砸在慌忙退开的人群上。
“顾迟秋!”孟时也吓了一跳,冲上去想拦。
幸好顾迟秋没有继续揍的意思,他一脚踩在郝刀疤的脚踝上,用力一瞪,郝刀疤脸色煞白,强忍剧痛,咬死了牙关。
少年眸色浓黑,弯下腰,平日里轻柔软和的声线变得低沉冰冷:“给我娘子道歉。”
郝刀疤没有开口,顾迟秋脚下又一用力,彪形大汉几乎要痛到晕厥。
“抱,抱歉。”郝刀疤从牙缝里挤出声道。
“站起来,鞠躬。”顾迟秋却不满意,他放下脚,冷冷命令道。
郝刀疤不敢不从,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他艰难地弯下腰,对孟时道:“对不起。”
话才说完,他就疼倒在了地上。
事情闹那么大,孟时和顾迟秋自然也走不了了,衙门的人很快抵达,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顾迟秋和郝刀疤全都带回了衙门里。
“当街打人,你这秀才功名还要不要了?”负责的吏官拍桌子瞪眼。
他们这事情还轮不到惊动知县,所以由他手下的小吏负责,那人见到郝刀疤的惨样,也是一脸不忍,而当他看见顾迟秋,更是难以置信。
谁能相信一个肩不能扛的瘦弱书生能把一个比他高又比他壮的大汉打成这样?
“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他当街掀翻了我和我娘子的摊车,飞出来的木炭差点伤到我娘子和行人,气愤之下报以小惩罢了。”顾迟秋道。
吏官当然已经从行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经过,也知道是郝刀疤主动惹事,幸好行人没有伤到,不然这事情肯定得惊动明府阁下,那就是他管事不力了。
“哼,幸好没有波及。”吏官道。
“是啊,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有可能被波及的两人。”顾迟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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