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三春
在找来这一户之前,祁相夷已经问了好几户人家。
他记得巷子最里面的一户一直没有人住,谁知一转头,忽然发现了里面亮起的烛光。
祁相夷不欲对人太过戒备,只是他们毕竟初来乍到,为何巷子里的这户一有人,见微兄就不见了呢?
这才让他脚步一转,本欲离开的身影再次寻了过来,连带着监视他的暗卫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见他敲响了院门,仅一门之隔,里面就是生怕与之见面的时归。
听清外面人的自报家门后,时归差点跳起来。
说好的暗卫能帮忙阻拦的呢!
她下意识扭头,正与李见微双目交接,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错愕和慌张,对视良久,竟没一个人能说出话来。
时归实在是慌极了,回神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往与院门正对着的围墙那边走。
救命!她要翻墙跑路了!
第85章 二合一
这座临时租来的小院实在太小,说是有着三面墙,可其中两面都被其他房屋所阻挡,另一面则与门口相连,若爬上去了,都不用往下跳,一准就能跟祁相夷撞个正着。
如此算来,就只有房屋后面的一小截墙壁可以走。
时归当机立断道:“我跟见微都从房屋后面的墙上翻走,你们留两人应付外面的问询。”
她没工夫追究暗卫的失职,反手拽上李见微,三两步就跑到房屋和围墙之间的那一小块缺口里去。
她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身量,又看了眼围墙高度,估摸着双方的差距,心下逐渐安定下来。
她转头对暗卫说:“可能要你们撑我一把,等我爬上去,剩下的就都好说了。”
“但——”暗卫下意识阻止。
时归清楚他们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可她正是满心焦急之时,当即催促道:“来不及了,就从这边走!”
暗卫那到了嘴边的劝阻被迫吞回去,挣扎一瞬,只能选择听令。
正如时归估计的那般,这间小院的围墙不算高,只要底下有个人拖一把,便是她也能很轻易地踩上去。
就是墙上能站立的空间有些小,她又害怕脚下不稳掉下去,并不敢站起身,只颤颤巍巍地蹲下来,探头看了一眼墙头外,见底下是草坪,眼睛一闭,直接跳了下去。
砰——
时归和李见微体重再轻,落下还是不免发出些许声响,这个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正好被守在另一边的祁相夷捕捉到:“什么声音?”
他只觉那声音离得很近,犹豫一瞬后,到底还是遵从了本心的驱动,抬脚寻过去。
而就在他有动作的同一时间,始终紧闭着的大门被打开,一个一身冷意的男人出现在面前,凌厉的目光让他瞬间停住了脚步,浑身僵硬的同时,又莫名生出些熟悉感。
男人冷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我……”祁相夷吞了一口唾沫,吐字都变得更谨慎了,“小生祁相夷,乃是从东阳郡赴京赶考的考生,与同伴一起住在旁边的住处,只同伴今日出门后一直没回来,小生心里担心,便想问问您,可有见过他。”
暗卫有意帮主子拖延一会时间,刚想细问对方特征。
谁知祁相夷说完后,紧跟着就道:“不过小生又觉得,依壮士之姿,小生那同伴多半是不在此处的。”
“冒昧登门,还请您海涵,小生就不多打扰了。”
通俗一些讲,就是祁相夷并不觉得,他的见微兄会跟这样一个一看就不好说话的人待在一起。
且那壮士一看就极不好惹,万一气恼他半夜登门,拎着他暴打一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祁相夷一心离开,匆匆作了个揖,转身就往巷子外面走,也就在他转身的下一刻,几道身影一同出现在他面前,其中一人的身形尤为熟悉。
祁相夷张口唤道:“见微兄!”
只见离他仅几尺远的几人一同停下脚步,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缓键一般,颇是迟钝地转了过来。
时归:“……”
李见微:“……”
祁相夷:“啊,你们——”
这时,却听暗卫的声音适时响起:“主子,从屋后的墙上翻走,唯一一条能走出去的路,也是通正门的。”
时归微笑。
另一边,祁相夷也终于回过神来,他的目光先是捕捉到李见微,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落下来。
随后他便下意识去看李见微身边的人,因天黑的光线问题,只隐约能看清一个轮廓,具体模样则是看不到了。
祁相夷清了清嗓子,秉持着待人尊重的态度,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不等余人反应,先躬身自报了家门。
时归在想,趁着祁相夷低头抬头的工夫,她若拔腿就跑,就此逃离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最终,她也没探究这一可能。
只因在她抬头的刹那,祁相夷便哑然失声:“你是——”他完全不敢将那个名字吐出来。
祁相夷不可思议地盯着时归看了好久,好半晌后,方迟疑地看向李见微:“见微兄……认识这位姑娘?”
李见微也是头一次碰见这种场面,紧张得双手都蜷起来了,全然不知如何作答。
而祁相夷久久得不到答案后,只能再问:“敢问这位姑娘,可是小生认识的那人?”
都到了这一地步,时归便是咬死了不认,好像也没多大意义了,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相夷。”
可是,祁相夷只是浑身一震,眼中的茫然愈重。
他不明白:“七、七娘子?你不是江南人氏吗,如何会在京城,还在……这种地方?又跟见微兄走到一起?”
“七娘子跟见微兄,应是相熟识的吧。”
只看时归和李见微并肩的姿态,祁相夷已经不再是疑问了,声音轻飘飘的,却多是肯定。
就如李见微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时归同样有些不知所措,以往灵活的脑子,在这一刻仿佛僵住了一般。
倒也不是多么棘手的事,就是……太尴尬了些。
最后多亏了打更人,宵禁前的更声让暗卫出言提醒:“主子,宵禁时间就要到了,再不回恐要回不去了。”
几人一个激灵,一同从僵直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时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是、是的哈。”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在外多逗留了,还是先紧着时间回家为好,至于见微和……相夷,不如日后再约吧?”
李见微应和:“理应如此。”
两人一前一后直接定了主意,就是祁相夷还想说什么,也不好再反驳了,他掩去面上的落寞,垂首道:“那就等日后有时间,再请七娘子小叙。”
时归着急忙慌与两人道了别,转身就离开了此地。
回家路上,她脑海中所浮现的,全是跟你祁相夷撞上的那一幕,紧张还是次要,主要还是被戳破了当日谎言后的羞窘,之后才是对日后的担忧。
因为这一意外,一回到时府,她都顾不得时辰,直奔阿爹的院落而去。
幸好时序也是刚从书房回来,闻讯出来见了她。
时归蹲坐在圈椅上,捂着脸,声音也闷闷的:“我要是知道会跟祁相夷碰见,打死我也不去了。”
“白瞎了我费劲巴拉地爬墙头,也不知那巷子是怎么设计的,分明是一前一后,却偏要拐到一处去,不然也不会被祁相夷正巧撞到,这种场面也太——”
给她一条地缝,她当场就能钻进去。
她虽没有具体讲述前因后果,但时序也大概明白了。
他眉头一皱:“暗卫呢?没有提前给你消息?”时归这才抬起头来,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紧张的,眼尾泛着一点红意:“暗卫盯着的,只没想到祁相夷都准备离开了,又突然折返了回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也怪她,当时只顾着逃离,竟没多问两句。
她再一次呜咽:“以后我再也不心急了!”
时序见她的模样,实在感到好笑,又并不把这看作什么太重要的事,索性也没有追究暗卫的过失。
他敛了敛衣襟,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
“便是被他撞见了又如何?阿归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时归顺着阿爹的思路去向,确实说不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来,只是,“这不是我之前在他面前隐瞒了身份,又不知他对阿爹的态度,就想着缓一缓嘛。”
“万一他对阿爹心存芥蒂,又一下子知晓我曾骗了他,难免不会心生怨怼,怕会影响到之前相救的恩情。”
却不想,时序依旧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眼下的祁相夷不过一个未入官场的无名学子,莫说只是对我心有芥蒂,就是真的恨我入骨,又能做什么呢?更何况我与他并无交集,如何也不到结仇的地步吧。”
“阿归。”时序轻叹一声,“你将他看得太重了。”
他能理解时归对祁相夷的看重和紧张,也能感同身受她的担忧,但从另一角度来看,既是还未发生的事,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就如他早些年提出的那般——
将其杀之,一劳永逸。
时归身体一震,抿起唇角,半晌不语。
时序又问:“既是撞见了,倒省了你继续躲着,之后阿归可还要再跟他正式见一回?”
这一次,时归倒没有过多迟疑:“……要见的。”
“以林七娘子的身份?”
“唔——掌印的女儿也行。”说出这话时,时归心头骤然一轻,让她越发肯定,“阿爹说得对,没什么好怕的。”
打定了主意后,她便想尽快将这一事解决掉,转口又说:“那就这几天吧,我寻个机会再与祁相夷见一回。”
“到时候我再探一探他对阿爹的态度,无论好坏,我的身份都不瞒着了,我是阿爹的女儿,我该骄傲才对。”
时归撑住圈椅的把手,兴致勃勃道:“再说了,其实我也不算骗了他,只是有一点小小的隐瞒罢了,毕竟林七娘子也是真实存在的呀,京城好些人都知道的。”
她默默想着——
祁相夷若对阿爹印象不错,那正好借她之口,再宣扬宣扬阿爹这些年做的好事,将那好印象给加固些。
若是不好了……阿爹才没有不好呢!
想通关窍后,时归身上的丧气一扫而空。
她从椅子上下来,这才意识到时辰太晚,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好像耽误阿爹休息了,阿爹对不起噢……”
时序轻笑一声,挥手将人打发了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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