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三春
“这——”周兰湘哑然,却也无法反驳她的话。
许锦欢淡淡道:“我放着那么多世家子弟不嫁,偏选了他一个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小工匠,便是看重了他的无能。”
“我想要的从来只是一个贤惠的小相公,能在我回家后解解闷儿宽宽心,至于外面生意上的事,就不劳他操心了,也省得哪日养大的心思,反咬我一口。”
许锦欢对自己的心意清清楚楚,她给季安提供了锦衣玉食的生活,那相对应的,便要他回报以绝对的服从。
“那他都不会生气吗?”时归又问了一句。
许锦欢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早在一开始时,我就将情况明明白白说给他了,这也是他自己愿意的,再说了,我也没要他入赘,出门在外,旁人也不知晓我夫妻二人的相处方式,该给他的体面可是一点儿不少,更别说他那两个姐姐家,也富裕了起来。”
“这样算来,他也不亏嘛。”
时归若有所思,下意识想到之前被她赶走的那些面首。
大概阿爹想见到的,就是许锦欢夫妻俩的相处方式吧。
周兰湘点着脑袋:“这样也挺好,我学到了,等回去了就把这事说给母后听,我以后也要这样。”
众人又笑,对她的起意不置可否。
时归叫暗卫注意着些外面,若有人靠近,可提醒他们一声,这样屋子左右没人,也不妨碍他们说些敏感的话。
话回到从前,卓文成道:“我那伤兵营建了三四年了,最初那两年全靠阿归你的资助才能运转,这两年虽稍有好转,但也仅限自给自足,若说什么创收盈利,遥不可及。”
“而安置在那边的伤兵老兵里,有好些还能正常做事呢,若一直叫他们种地,实在有些埋没了他们,我便想着,能不能给他们找些事做。”
卓文成既提起了这事,显然是已有成算的。
时归撑着下巴:“比如?”
“比如叫他们去练兵。”
“你不要命了!”
只在卓文成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兰湘就惊呼一声。
而许家姐妹虽未说话,但看她们的表情,多半是早知道他的想法,且并不持支持的态度。
只有时归尚保持着冷静,复问道:“能详细说说吗?”
卓文成颔首,低声道:“你们还不曾去伤兵营里看过,可能对那边的情况也不太了解,实是这些退下来的士兵,毕竟都是在战场上待下来的,若没什么本事也活不到现在。”
“去年我曾叫他们跟当地的驻军比过一场,收敛着还打了个平手,如若不然……我便想着,能不能从中挑出一批人来,倒也不一定是练兵,哪怕是训一训府上的侍卫呢?”
“不说京城,哪怕是其他地方,有钱人家都有看家护院的,眼下有人能替他们提高护卫的水平,这难道不好吗?”
当然是好的。
只是——
“只是训练护卫?”时归问,“你又如何能保证,你没有训练私兵呢?”
让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当教头,这事实在太敏感,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
许家姐妹和周兰湘的担忧,也尽出于此。
卓文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若不是有这个顾虑,我早就行动了,何必等到现在。”
“要不然——”周兰湘缓缓开口,“你问问皇兄呢?”
“皇兄过几日会过来,不若问问皇兄的意见,若皇兄也觉得不可行,我劝你还是熄了这个心思。”
卓文成沉默片刻:“也好。”
时归说:“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你想的那事,倒也不一定是唯一的出路。”
“既然你操管着训练或被污蔑为训练私兵,若负责此事的人是陛下指定的人呢?受训之人也不一定只局限于护卫,像是一些内地的驻军,多多操练也是没有弊端的。”
卓文成眼前一亮:“你是说——”
时归点头:“不过湘湘说得对,不管如何,你还是找能主事的人探探口风,别光我们自己商量。”
卓文成思绪飞转,已经顺着时归的提议琢磨出好几个新章程来,就等着太子来了,问一问太子的看法。
他拍桌道:“若是能成,这些士兵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时归笑了笑,又想起他开始时说的话,关心问道:“你们那边的银钱可还够用?要是紧张了,只管来缘聚园支钱就是,或者跟我说,我给你们想法子。”
卓文成也没客气:“你若还有余钱,再资助一些也行。”
“多少?”
卓文成嘿嘿一笑:“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你可真不要脸。”许锦愉笑骂一声,望向时归,“阿归你可别听他瞎胡说,哪有让你乱投钱的道理。”
“你等我回去算一算,看看还差多少空缺,然后再给你一个准数,我们也不好说日后回报你什么,只这些年你帮的忙,不论是我们,还是那些伤兵老兵,都是断不敢忘的。”
时归对银钱并不是很看重,反觉得再多的银钱,若放着不用,那也只是一堆废铜烂铁。
也只有用来做些实事,才不算浪费了去。
时归笑吟吟点了点头,受了他们的感激。
好不容易把伤兵营的事给拮据给解决了,周兰湘那边还有一大难题。
不过听她说起那些妇女幼童,不等时归说什么,许锦欢先道:“给我们送来啊!”
“伤兵营里正缺做饭打扫的,若你说得这些人能过来帮忙,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我的问题全都解决了。”
周兰湘狐疑:“妇人可以,那女童们呢?”
“这——”
伤兵营不比旁处,到底不是很适合幼童居住。
时归说:“那你就自己养着呗。”
“湘湘你所发愁的,无非就是没有足够的银钱去资助她们,若是旁的我或许帮不上忙,但要是缺钱了……”
她指了指卓文成:“这么多银子都花出去了,难道还能少了你那边的几口饭吗?”
周兰湘一下子挤到她身边来:“当真!”
“这有什么好作假的。”时归笑道,“那你也跟锦愉似的,给我算出个数目来,我再叫人把银票给你送去。”
“不过咱们可提前说好了,出钱出地我可以,但余下的出人出力,我可就不管了。”
非是她无情,实在是这一桩桩一件件,若全都要她亲自操持,便是将她分成十份,怕也忙不过来。
周兰湘连连保证:“没问题,我自己管,不用你操心。”
“皇后娘娘不是说……”
周兰湘一扭头:“不管母后!反正父皇母后不许我做的事多了去,也不差这一件,什么不许抛头露面,我又没去杀人放火,救人还不好吗?”
“好好好,那就你自去说服娘娘了。”
周兰湘答应一声,旋即喃喃道:“只可恨有些愚民,明明这些妇女幼童是受害者,偏到了他们嘴中,她们就成了不容于世的存在,实是可气又可憎。”
时归敛下眉眼,不予应答。
随后他们又谈起李见微,对于长公主做出的荒唐事,众人顿是义愤填膺,其中多数人对祁相夷都不了解,也不晓得李见微嫁过去后可会受委屈。
时归虽知内情,却也不好将他人的隐私大肆宣扬,只含糊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也比长公主定的那人好。”
等把几件要紧事给定了,时间也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许锦欢终于想起被她拒在外面的小夫君,伸了个懒腰,自去外面寻人。
而周兰湘则跟时归商量起晚上的吃食来,又问了另外两人的意见,想着他们还不曾吃过缘聚园新添的菜,索性把近来的新菜式都上一遍,适当减少些分量就是。
避暑纳凉,实是夏日的一大乐趣。
几人都是缘聚园的常客了,也不用时归专门招待,转天就各自去赏玩起来,连时归也被拽着一起,被迫离开躺椅。
就这样又过了十来天,太子如期而至。
早在月初时,时归就叫人把太子的院落打扫出来的。
为了迎接太子的到来,她还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准备,谁知对方姗姗来迟,让她的紧张也随时间散得差不多了。
太子来时并未张扬,就是同在园里的宾客也不知他的到访,只有时归几人去门口迎了迎。
时归并不敢与周璟承对视,落在众人之后。
好在周璟承也没有在人前流露什么,只说要回房歇一会儿,等到晚膳时再过来。
至于晚膳的安排,就由时归他们自己拿主意了。
等几人各去做别的事,周兰湘凑到时归身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分享道:“阿归,皇兄好像是有心仪的人了。”
时归受惊,脚下当即一个踉跄。
她实是心神不宁,一把抓住周兰湘的手,将她拽去了一个无人的亭子里,追问道:“此话怎讲?”
周兰湘看了她一眼:“你怎这么着急?”
幸好她也没多在意,转而说道:“这还是我偷听来的。”
“就在我回宫那天晚上,皇兄去见母后,我从外面经过时,正听见母后的训斥……你懂得吧?”
太子之卓绝,那是满朝皆知的事。
而帝后对太子更是满意,这么多年来,从来只有劝他注意身体或放松一些的时候,还从没有过训斥。
难得听见皇后对太子发火,周兰湘当然不肯错过。
“原是父皇近来收了许多请立太子妃的折子,遂将这事说给了母后听,母后便去问了皇兄的意思。”
“谁知皇兄说,他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便是到了现在,周兰湘仍难掩她心中的震惊。
“皇兄!太子!有心仪的人了!我一直以为,皇兄只看得见书本奏章,也只爱书本奏章,原来他也能动心啊。”
时归本心如擂鼓,蓦然听她这样说,忍不住笑出来。
周兰湘撇撇嘴:“阿归你别笑,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唔——”若是一年前,时归必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但当下,她反驳不能,附和也不能,只能追问道:“然后呢?殿下可是要娶他心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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